第十四章

    屈太太這句話一出，大家都沒好意思吭聲了，倒是臉有慍色，看向了宴會的主人——段客宜。

    段客宜也略略一笑，打圓場說：“都開玩笑呢——呵呵，屈太太，先入座吧！”

    “獨立女性，不冠夫姓?！鼻G的mama流露出一絲嘲諷的樣子來，“我叫姜慧息?！?/br>
    “哦，不好意思。姜女士，”段客宜笑著說，“請來坐坐吧?！?/br>
    大家紛紛坐下，又開始上菜吃飯。

    姜慧息喝了兩口茶。段客宜又問她感覺怎么樣。姜慧息便答：“還行吧，這是碧螺春？”

    一個太太便說：“姜女士那么好的舌頭，還嘗得出碧螺春？”

    “嗯，還行吧?！苯巯⒄f，“不都是茶葉么？”

    “那可不一樣，茶葉是分貴賤的。而且，貴的茶葉要是泡在了便宜的器皿和劣質的水里面，那味道也會變得廉價?！?/br>
    “確實如此?！苯巯Ⅻc頭，說，“就好像好看的皮囊里裝著一個不堪的靈魂，也會變得丑陋一樣?！?/br>
    太太的臉扭曲了。

    過了一會兒，一個穿著緞面桃紅旗袍的女人踩著漸變色亮片高跟鞋走了進來——看得出來是有點年紀了，但身材和皮膚卻保養得很好。她展顏一笑，說：“我是不是來晚了？”

    段客宜笑道：“是呀！我們都先吃了?！?/br>
    說著，段客宜又拉著姜慧息來介紹：“這位是姜女士，姜慧息。這位是秦總，也是個獨立女性?！?/br>
    秦總坐下來了之后，便噼里啪啦地說今天上班遇到了什么煩心事，以至于她來晚了。大家都沒再提“上班是什么東西”之類的話，笑呵呵地陪著聊天。

    姜慧息也插不上嘴，只覺得無聊，只想早點回家。

    沒想到，秦總卻拉著姜慧息聊起了天，問道：“他們不叫你‘太太’，叫你‘女士’？你是單身？”

    “不，”姜慧息搖頭，“我就是姓姜，已婚的?！?/br>
    事實上，平時姜慧息也不介意別人叫她“屈太太”，但到了這兒，她卻不樂意了，非得整點花樣諷刺這群“太太”，劃清界限罷了。

    秦總卻道：“哦，這樣呀。所以你也是有自己的事業？”

    姜慧息頗不好意思地說：“談不上，我就一學校教書的?！?/br>
    “那很好啊，高級知識分子呀?！鼻乜傦@得很感興趣，“你哪個學校教書的？說不定我兒子也上那兒的呢？”

    “我在xx高中?！苯巯⒄f完，頓了頓，說，“你兒子上高中了？”

    “嗐，我兒子都大學畢業好幾年了！”秦總哈哈笑道，“你呢？你有孩子嘛？”

    姜慧息道：“我也有個兒子，也是畢業好多年了，現在在做生意?！?/br>
    這一來一往的，二人便聊起了自己的兒子。秦總聞說姜慧息的兒子是屈荊，便說：“這人我知道呀，杰出青年呀！你兒子可真有出息！”姜慧息忙擺出謙虛的樣子，只說一般般。秦總又說自己的兒子沒出息，平日就愛讀書畫畫，生意的事情一點指望不上。末了，秦總話鋒一轉，卻說：“他是個omega，我就cao心他結婚的事?！?/br>
    “omega呀？”姜慧息想了想，笑道，“omega很矜貴呀，更別說是你家的貴子了，不愁找不到對象呀?！?/br>
    秦總卻道：“那也未必。他的眼睛長在額頭上?！?/br>
    說著，秦總又說起了自己兒子信息素的型號，這不說不要緊，一說不得了，原來呢，秦總的兒子和屈荊的信息素是契合的。秦總立馬熱火朝天地說要相親，姜慧息總覺得哪兒不對，沒有立即應承下來，但還是被熱情的秦總拉著留下了聯系方式。

    這晚飯結束，段客宜送姜慧息下樓，又滿臉歉意地說：“我認識的一些朋友說話口無遮攔，你別介意呀?！?/br>
    姜慧息笑笑，說：“沒……我沒介意?！?/br>
    嘴上說的是沒介意，但心里可是十分的膈應。

    姜慧息只覺得這個段客宜陰陽怪氣、傲慢無比，和自己不是一路人。而那個社交圈里大多數的人都歧視他們這種“非豪門”家庭，語氣里透露出的優越感真叫姜慧息惡心不已。

    她要想到自己和這樣的人做親家，以后還要經常參加這樣的飯局，那可是十天吃不下飯了。

    又想到那個為人爽快的秦總要和自己對親家，心里又想：要說做親家，確實是秦總比段客宜好呀？

    她越想越覺得不得勁兒，便一邊沉思一邊走到了大樓外，卻見到一個年輕人也站在大堂。

    “這是……”姜慧息怔了怔，“是攸昭嘛？”

    攸昭看見姜慧息，也微笑點頭：“伯母好！怎么這么巧？”

    姜慧息說：“我來這兒吃飯的?！?/br>
    攸昭笑笑，說：“我也是啊。準備走了，您呢？”

    “我也準備走了?！?/br>
    “那么巧，那我開車送您吧？”

    這當然不是湊巧的，是攸昭早就等著了。他得知姜慧息被約來吃飯了，便心里不自在。但那是太太們的飯局，他也不能摻和，因此只能在樓下守株待兔、靜觀其變。

    攸昭對姜慧息獻殷勤，又想從她那兒探口風，以防發生什么變故。車上，攸昭又跟姜慧息打聽，問她和誰吃飯。姜慧息也不隱瞞，如實說了：“你的omega爸爸約了我?！?/br>
    “真的？”攸昭一臉煞白，“可是……我的omega爸爸已經……已經……過世了呀？”

    姜慧息的臉也白了：“真的？？？?。?！”

    第十五章

    攸昭回答：“是真的?！?/br>
    姜慧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頭皮發麻：“不可能啊……那我看到的人是誰？”

    攸昭一邊開著車一邊說：“該不會是騙子吧？”

    “不可能?！苯巯⒂X得那個情景也不像騙局，卻又說，“你認識‘段客宜’這個名字嗎？”

    “哦！”攸昭露出恍然大悟的樣子，“您說段總呀！啊，對了，我一時沒想起來?！?/br>
    姜慧息疑惑地看著攸昭，攸昭輕松一笑，說：“他是我弟弟的omega爸爸，也算我的omega爸爸吧?！?/br>
    姜慧息更覺得古怪：“你和你弟弟不是同一個omega爸爸生的？”

    “不是。我omega爸爸過世的早，這個段總呢，是我alpha爸爸后來結識的?！必研π?，說，“我也不叫他爸爸，我只叫他段總，所以你一時說起爸爸，我就沒反應過來?！?/br>
    姜慧息聞言，點頭說：“哦……原來如此啊?！?/br>
    攸昭把車開到了一座白色的獨棟別墅前面。那就是姜慧息的家了。

    姜慧息看著家里窗戶還透著光呢，又看攸昭一眼，說：“要不，你也上來坐一坐？”

    攸昭便說：“太晚了，就不打擾了?！?/br>
    “不打擾的，上來喝杯茶吧?！苯巯⒄f。

    攸昭便不再推辭，將車停在了她家車庫，與姜慧息一起進了屋里。屋里一樓沒人，姜慧息領著攸昭上二樓。他們走到樓梯轉角的時候，就聽見屈爸爸的聲音了：“我看你的那個相親對象不是個正經人……”

    這話說出來，攸昭就有些尷尬了，為免更加尷尬，便忙咳了兩聲，又揚聲說：“伯母，上樓梯慢點走?！?/br>
    原來屈爸爸和屈荊在樓上坐著，俱聽見了攸昭的話音，都有些訝異，也收起了剛剛的話頭了，抬頭一望，就見攸昭和姜慧息從樓梯處走了上來。

    “怎么你也來了？”屈荊站起來，笑道，“也不說一聲？”

    攸昭笑著跟屈爸爸打了招呼，又對屈荊說：“我在路上遇到了伯母，就開車送她回來了?！?/br>
    屈爸爸卻說：“現在打車很方便的，你也不用cao這個心。不然天那么晚了，一來一回也麻煩?！?/br>
    “是呀，”屈荊點頭，說，“不然你今天索性就在我們家住下吧？”

    攸昭搖頭笑道：“不用了，我還得回去呢?！?/br>
    “是我讓攸昭上來喝杯茶的?！苯巯⒄f。

    屈爸爸也沒話好說，冷哼一聲，拿起遙控打開電視，也不跟攸昭說話。攸昭是尷尬的，但只要將對方當成是客戶，那就不會太難過?？蛻袈?，耍臉色都是很正常的。

    攸昭陪著姜慧息坐了下來，閑談了幾句。姜慧息又問起了攸昭家庭情況，攸昭想著是要結親的，也不好隱瞞，便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自家復雜的家庭關系。屈爸爸在一旁聽得眉頭大皺：“咋這么復雜呢？”

    姜慧息冷笑，說：“你不是看電視看得很專心的嗎？怎么又說話了？”

    屈爸爸呶呶嘴，說：“我說電視劇劇情復雜呢，你以為我說什么？”

    幾人說說聊聊的，卻忽聽見窗外雷霆一閃，隨后便是暴雨傾瀉。姜慧息站起身來，看著窗外，只說：“下那么大的雷暴雨呢，攸昭啊，你今晚索性別回去了吧？”

    屈荊點頭，說：“我也是這么想的?！?/br>
    屈爸爸冷瞥了攸昭一眼，眼神如同電視上的比干看妲己。

    攸昭想了想，臉上有些猶豫。

    姜慧息又說：“哎呀，沒事的，我們這兒客房很多的?！?/br>
    攸昭聽到有客房，才勉強應承下來了。

    姜慧息帶著攸昭去了客房，又給他開了燈，只說：“你要不要打電話回家，跟你家里人說一聲？”

    “不用?！必颜f，“他們不怎么管我的?！?/br>
    事實上，攸家還是管孩子的。就算現在，夜不歸宿也要先告訴一聲。因為他們講明了早上要一家四口一起用早餐。

    但是，攸昭考慮到現在的情況，決定在姜慧息面前露出一個“被嫌棄的孩子”應有的樣子：“他們不太注意到我。也許我沒回家他們都不會發現?！?/br>
    姜慧息母性大發，扶著攸昭的肩膀，安慰了攸昭一陣，這才離開了?？粗巯⒆吡?，攸昭便在客房坐下，給家里打了個電話，報備說：“我今天見客人去了郊區，現在下雷暴雨，我就先不回去了?！边@個理由很充分，父親也沒有疑心，很快就同意了：“那你自己小心點。明早不用回來吃早餐了，自己回公司吧?！?/br>
    攸昭掛了電話，躺倒在床上，準備睡覺的時候，手機又響了。他拿起手機一看，發現是屈荊發來的信息：“來我房間”。

    我可不是這么隨便的人?！研睦锸沁@么想的。

    五分鐘之后，攸昭還是到了屈荊的房門前?？粗嵌潞夷旧拈T板，攸昭還是有些猶豫的，又怕被人瞧見，想了想，還是想走，沒想到，門卻開了。

    屈荊穿著一套藍色的睡衣，撐在門邊，似笑非笑地看著攸昭。

    攸昭冷道：“你叫我來做什么？”

    屈荊說：“聊天呀?！?/br>
    “去房間聊天嗎？”攸昭疑惑地說。

    “來都來了?！鼻G說著，一把將攸昭扯進房間。

    攸昭冷不防被拉走，一個踉蹌，跌到屈荊的胸膛上，頓時就聞到一陣白檀的氣息。

    攸昭一個激靈：“我怎么會聞得到他的信息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