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趙譽未答。 下面坐著的眾臣亦聽得這巨大的響動,宴上不免亂了,一時議論聲不斷。 趙譽抿唇不言,直身坐在金座之上。 只是片刻,那喧囂聲就到了殿外。 一個小太監沾了滿臉的血,連滾帶爬的闖進來打破了殿中最后的平靜,“皇、皇上!林、林將軍的黑甲兵,他們……他們反了,吵吵嚷嚷在外,說是……說是……” 他話未說完,殿中已有朝臣尖叫起來。紛紛指著林玉成道:“林將軍!你這是、你這是謀逆么?” 林玉成坐在原位,只是疏冷地一笑。他移目看向趙譽,輕聲道:“臣罪大惡極,死不足惜,只是臣的夫人和兩個女兒,及幼子林興,他們久在京城,從不參與臣在外頭的事,還望皇上施恩,饒他們一死。臣的長子林嘉,臣便不為他求了。父子在外十二年,臣的事,長子都知道?!?/br> 今日之宴,特為他設了上座,遠離群臣,座次僅次于趙譽。他的說話聲掩在震天的喊殺聲里,旁人聽不清,只趙譽一字不落地聽了。 趙譽手里持玉杯,淡淡朝他笑了笑:“林卿放心,林夫人在后宮吃宴,夏賢妃會替朕好生照料于她?!?/br> 林玉成笑著飲盡了杯中酒。安坐在椅上,嘆息著道:“那,臣就信皇上了?!?/br> 話音才落,外頭的響動就跟著停了。 前番已被卸去職位,貶謫至通州任參軍的前驃騎大將軍齊韜父子當先走了進來,身上甲胄染了血色,手持滴著血的寶劍,身后跟著掛了彩的侍衛統領,齊刷刷拜倒在地上。 “皇上,林將軍手下的黑甲兵突然暴動,持械闖入宮闈,砍殺侍人宮女,意圖謀亂,已被臣等帶兵控制。請皇上示下?!?/br> 趙譽似乎有些疲憊,輕輕后靠在雕了金龍的椅背上面,無力地擺了擺手:“先押往天牢?!?/br> 無精打采地敲了敲酒杯:“今乃佳節,眾愛卿們,莫敗了飲酒的興致?!?/br> 回答他的,是一片恐慌的緘默。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張云雷的卿卿吖、折扇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江瑟瑟 13瓶;呆呆 12瓶;喵了個咪!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0章 烈火3 林玉成回京之時, 文武百官出城相迎, 百姓夾道歡呼,有人專寫了折子戲贊他鎮守南疆的艱苦和英勇。 如今大廈一朝傾覆,罪狀竟是罄竹難書。闖進宮闈的黑甲兵被徐漢橋領著人押往天牢, 齊韜父子上前陳情回報, 說在通州接到軍中斥候密報, 京郊大營有異動, 城內以火光為信引黑甲兵攻城逼宮, 幸事前截獲線報, 才能及時趕來救援,與京中御林合力繳了叛軍。 適時便有人出列細數林玉成的罪狀,幾人義憤填膺當面直斥林玉成擁兵自重目無君上, 趙譽無奈地嘆息一聲, 轉過臉來,用眾人皆聽得見的聲音問道:“林卿可有話說?” 林玉成微微一笑,飲盡了杯中酒站直身子,幾步跨到大殿中央。他走近哪個大臣,哪個就不由自主地退卻幾步。他生得高大魁梧,一生征戰疆場殺人如麻,身上自帶著一股令人不安的戾氣, 便是笑著說話也叫人覺得殺氣騰騰。 林玉成沒有行禮,已經被扣了謀逆的帽子,他行不行禮也無所謂了。 黃德飛下意識地朝趙譽的方向湊了兩步,防備著林玉成惱羞成怒之下與趙譽來個玉碎瓦全。 林玉成像話家常一樣, 在殿中踱著步子道:“林某還記得,當年皇上不足十五,剛封了宜王賜了婚,出宮立府,沒幾天就被送去了軍營。當時負責cao練的是林某手底下的黑臉鬼張百勝,沒把皇子兩個字放在眼里,一般的張口就罵提腳就踹,林某私下勸他,‘咱們這個宜王殿下,可不是好相與之輩,不聲不響在宮里頭這么多年,不出挑卻也從沒聽說他跟誰有過過節,太子殿下和皇長子爭斗這么多年,什么時候和睦過,卻一水兒的贊這個宜王殿下好。脾氣太好的人,若非軟弱無能,只怕就是個極有大志欲成大事之輩?!帜澈蛷埌賱俅蛸€,不出五年,這位皇子必能成就一番驚人的事來。張百勝當時還不信?!?/br> 他一面走,一面隨手就近取了旁人桌上的酒菜吃,一雙粗糙的大手湯汁淋漓,油膩不堪,惹得許多個文臣暗暗蹙眉,只不敢出言訓斥。 趙譽不置可否地一笑。 林玉成道:“卻沒想到,皇上沒用上五年,皇長子突然瓭殺太子,后被身邊親隨出賣,畏罪逼宮不成,被射殺于朱雀門外?;噬蠌匾谷雽m勤王,忠心可表,與二王高下立見?!?/br> 林玉成踏步到門前,徐漢橋一言不發抽刀擋住他去路,林玉成輕蔑一笑,又回身走向趙譽,將油膩的手在身上擦了擦,笑道:“從一開始,林某就知道當日那步棋,皇上有可能已準備了許多年。林某到現在都不敢信,一個十八歲還未及冠的小子,是如何做到,能隱過自己的野心,瞞過了所有的人?朝中大臣,宗室諸王,當時先帝,太子和皇長子,哪個不是一時英杰?皇上就是這些人中,裝傻充愣,一派平和地過了那么多年?!?/br> 聽及他用詞不妥,有大臣起身斥了他兩句,林玉成并不理會,邁步欲朝玉階登去。 黃德飛連忙出口制止:“林將軍,不得僭越!” 林玉成哈哈一笑,舊地就在那玉階最下頭的一層坐了,“林某也裝了許多年的文雅,累了,太累了?;噬先舨唤橐?,林某不想再裝了。林某過慣了馬背上的日子,連幼子都是馬背上生的,跟南灣一個土民的閨女……嘖嘖,可惜死的早,性子真野,比京師女人好太多了?!?/br> 下頭那些朝臣臉色越發難看,紛紛指責他御前無狀。 趙譽并不吭聲,親自斟了杯酒,叫黃德飛持了,送到林玉成唇邊。 “林卿,今日佳節,朕上一杯未敬成,這杯敬林卿。當年襄左從龍,林卿于朕的忠心,朕從不曾忘。林卿與朕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朕亦心痛不已。后頭的事,朕不想理了?!?/br> 他隨手擺了擺,下面就有人站了起來。 趙譽道:“今晚黑甲兵暴亂逼宮的前因后果,還有林卿的清白,都交與你審,朕酒多了,眾卿慢飲?!闭f著,就站起身來。 眾臣起身恭送趙譽。 林玉成坐在階上笑道:“不曾想,最終皇上竟把老夫交到親家手里?!?/br> 蘇煜揚溫文拱手一禮:“林將軍,蘇某身受皇命,務需公正,既為正事,得罪之處,還望海涵?!?/br> 林玉成無可無不可地笑了:“好說?!?/br> 蘇煜揚朝徐漢橋打個眼色,徐漢橋一手執刀,一手朝林玉成做了個請的手勢。 幾個侍衛想上前綁縛林玉成,蘇煜揚笑道:“不必了,林將軍何等身份,不得無禮?!?/br> 兩人并排下了玉階,林玉成仰頭迎著午后稍嫌慘淡的陽光,淡聲道:“煜揚審我,我自當知無不言,只是我有三問,想煜揚為我解惑。不得答案,死亦難安?!?/br> 蘇煜揚輕輕笑了下:“林將軍不必說,叫我猜猜看如何?” 林玉成無可無不可地笑了笑。 蘇煜揚道:“林將軍第一問,黑甲兵暴動帶頭人是何人,軍中是否一直存在朝廷的細作?” 林玉成笑容淡了下來,目光鄭重地看著蘇煜揚。 “確實有皇上的人在將軍身邊,不過這回暴動,參與的不是黑甲兵,是御林軍假扮的。九門雖破了兩門,但都在城防營控制范圍內,百姓未得侵擾,皇上愛民如子,林將軍是知道的。用幾個與林將軍身邊肖像的做先鋒,襲了幾個御史大人的宅子,只要這些人認定了是將軍您行事不軌,這便夠了不是么?至于您那些兵馬,您不在了,自然回歸朝廷重新編制,根本不足憂心。便是中有想不開要作亂的,齊韜父子這些日子在通州征集的新兵和手里新打的鐵器,亦不是吃素的?!?/br> 見林玉成不語,蘇煜揚續道:“林將軍關心的第二件事,依卑職看,多半是顧慮遠在南灣的林嘉?” 蘇煜揚嘆了聲:“說起來,林小將軍真是孝順?;鼐┞飞纤牡老蛭?,名義上是回南灣手邊,其實是聯系鎮守西部的何之陽將軍,以西南聯合,攜手對抗朝廷。這回林將軍回京,一旦皇上表現出想要收回兵權罷了將軍職權的意思,這兩個人就會適時上表,名義上表忠心,實則威脅恫嚇,令皇上不敢輕舉妄動。只是將軍百密一疏,何之陽雖是您舊部,可他亦是一方軍首,幫您對抗朝廷,若是贏了,要屈居您之下,說不定還‘鳥盡弓藏’,若是敗了,與您一塊兒被誅連九族萬劫不復,這對他有什么好處呢?將軍您是性情中人,覺得全天下人都該向您一樣講義氣,可旁人不是這么想的。何將軍年紀輕輕就鎮守一方,將來論功行賞,封妻蔭子風光無限,大好的日子在前招手,他何苦兵行險招,大好前程不要,要跟著您掙命呢?舊誼比起妻兒的性命,哪個來得重要,林將軍您說呢?” 林玉成步子頓了頓,自嘲地笑了。 蘇煜揚道:“何之陽將軍一接到林小將軍的密信,就已快馬上報皇上。如今林小將軍‘做客’西北,一時半會兒是沒法來給將軍您解圍了。至于第三件事,林將軍所關心的,怕是家眷性命安危?” “將軍放心,皇上念著舊情,您的兩個千金都已成家,罪不及外嫁女,您的幼子尚未成人,亦不必憂心。至于林夫人……” 蘇煜揚頓了頓道:“畢竟是煜揚姑母,將軍抬了做妻后,這十余年一直留在京城。煜揚此番立了小小功勞,不敢求加官進爵,只望皇上能饒姑母不死。將軍您可能放心了么?” 林玉成閉了閉眼睛,嘴角掛了淡淡的笑,“煜揚,我沒別的奢望了。尚有件小事,你愿不愿助我?” 蘇煜揚猶疑道:“將軍若信得過,請直言吩咐?!?/br> 林玉成笑嘆道:“在南灣,我還有兩個小妾,其中一個已經有了身孕,到現在近五個月了。我活到這歲數,死也不枉了,可這兩個丫頭都還不到二十,都是一般的傾國容貌,若被我帶累,未免可惜了?!?/br> 他回身握住蘇煜揚的手,聲音壓得極低:“你叫人用藥,把那妾腹中骨rou落了,放她二人嫁人去,這事對你不難吧?瞧在這些年親家情分上,沒我林玉成,你妹子、你閨女進不得宮,享不得這富貴……” 蘇煜揚回手輕輕拍了下他的手臂:“蒙您不棄,煜揚自當盡心……” 一場浩大的劫難在幾句云淡風輕的對談中過去了。 趙譽借酒回宮,紫宸宮里,窗前擺著妝臺,鏡前一只水粉盒子打開了,許是宮人一時粗心忘記擺回去。這水粉的主人卻不在殿中,趙譽徑直沖了兩間殿宇都未見人影,揚聲喊人來,問:“謹嬪何在?” 他有些醉意,步伐又急又快。 宮人們適才被他趕了出去,這會子最近的就是站在門前的黃興寶,連忙進來稟道:“皇上,謹嬪娘娘還在御花園麗春閣跟娘娘和夫人們用宴呢?!?/br> 趙譽揮手道:“去傳!” 黃興寶連忙應了,出來遣了宮人叫進去服侍趙譽,想了想還是決定自己去傳話。很快走到麗春閣前,在眾妃難看的臉色和命婦們驚詫的目光下叫走了福姐兒。 堪堪走入紫宸宮內殿,就被一個帶著酒氣和淡淡龍涎香味道的懷抱圈住了。 福姐兒來不及驚呼,被趙譽彎身打橫抱起,直接就丟進了帳子。 他傾覆下來扯她的衣裳。 福姐兒有些驚慌。 自打十幾天前太醫查知她身子不好,這些日子趙譽都很疼她,未敢碰她一下。今兒卻是怎么了? 福姐兒張口喊他:“皇上,您醉了?” 趙譽哼了一聲,埋首在她頸側,動作一刻未停。 今兒她穿著琵琶襟短儒,扯了幾下沒扯開,趙譽便去拂她挑線裙子。 福姐兒毫無防備,給他弄得生疼,嘴里才“嘶”了一聲,就被他湊唇堵住了所有的拒絕。 福姐兒從沒見過他如此孟浪粗暴。他待她向是不錯的,每每軟語溫言的誘哄著,不乏細心地注意她的反應。 痛得快麻木掉了,他發狠地弄,好像未曾當她是個人,不過是個作樂的玩意兒。 福姐兒咬著嘴唇索性不吭聲了,閉著眼艱難地忍受著這漫長的折磨。 ** 福姐兒在屏風后頭梳洗,曼瑤服侍,見帕子上頭一點殷紅,忍不出低呼了一聲。她肩頭還有牙印子,大大小小好幾處。 趙譽似乎已經平靜下來,酒意也散得差不多了,聽見曼瑤的呼聲,他便跨步走了進來。 曼瑤臊的臉上通紅,忙垂頭退了下去。趙譽一眼瞧見她手里的巾帕,和靠在桶沿閉著眼有氣無力的福姐兒。 趙譽輕喚“福兒”,伸手將她從水里抱了出來。 擁在榻上輕輕吻過她的傷處,趙譽有些內疚地哄道:“朕醉了,疼么?” 福姐兒臉色不好看,別過臉去不予理會。 趙譽哄了會兒坐直了身子,語氣中有掩不住的興奮,“今天是朕的大日子,朕迫不及待想與你分享。福兒……” 他將她撈起來抱在膝頭,捧著她的臉道:“朕此后,要你恣意伴在朕身邊,你想要什么,朕都能給你。福兒,朕保證。誰敢欺負你,給你氣受,朕決不輕饒?!?/br> 福姐兒揪著他衣襟賭氣道:“那若是皇上欺負人呢?” 趙譽悶聲笑了,見她肯說話便知她氣消了,湊上來輕輕親了親她嘴角:“福兒,你乖乖的,朕不會虧待你的?!?/br> 溫存了片刻,他似乎從興奮中緩過神了,叫宮人進來替他換了衣衫,趙譽道:“朕還得去慈敬宮和太后說說話兒。前朝也有不少事要理,今兒多半不回來,你自個兒好好的,若是悶,就叫人來陪你說說話兒?!?/br> 一面說,一面正了冠戴,大步走了出去。 福姐兒躺倒在繡榻上,某處還泛著絲絲縷縷的火辣辣的疼。以往她總是容易在他嫻熟的技巧下變得意識模糊,今兒倒是一直很清醒。清醒到,終于覺得適才趙譽待她的表現襯得上她的身份,——一個被家族送進來媚上的玩物,一個被用來消遣的東西。 是夜,趙譽未曾參加宮中的中秋家宴,也未回紫宸宮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