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想必您應該猜到那是什么地方了——】 【您曾經的!的育嬰房】 “……我希望你稱呼它為‘臥室’?!?/br> 系統:放著搖籃和催眠曲,甚至連完全用不上的奶瓶都有的臥室?好歹也是您mama親自布置的,這也不怕她嚶嚶嚶哦。 在葉滄他媽允許他出門曬太陽前,葉滄的日常就是在黑淵中肆意奔跑——那些古往今來沒有人深入的深淵之下,于葉滄而言,就只是普通的樂園。 黑淵完全是根據葉滄的喜好,來構筑她腹內的世界的。那些危險而光怪陸離的風景,是葉滄可以隨意更改的畫布,只要他想,他隨時可以抹消一切,也可以重啟一切。 葉滄于是沖著虛空輕輕一點,腦海里傳達出呼喚的意志。 整個黑淵立時震動了一下,仿佛有無數道錯亂的聲音同時交談—— “我的寶寶要睡覺了,給他唱一首搖籃曲吧?!?/br> “mama竟然沒有察覺到,我真是個失格的母親……!” “他的房間呢,為什么不早點開放他的房間?!?/br> “都沒聽見嗎,我的孩子需要休息!” “……” 懊惱的,氣憤的,焦灼的,敦促的,一會兒是和藹的吩咐,一會兒是傲慢的命令。 你幾乎以為眼前同時出現了無數位母親,她們有的是貧民窟里愁苦善良的普通女人,有的是市井里刻薄的婦人,有的是城堡里揮著羽扇的高傲公爵夫人。 而此刻,她們全部為自己的孩子急促慌忙地起身,牢牢護住她們的寶貝。 隨后,一扇巨大的門扉,憑空出現在了這個空間里。 無數個意志合成一個,傳達下命令。 “讓女傭將那里打掃一新,讓花匠從花園里摘下最新鮮的花束裝點,讓衛兵戍守在他的門前,!寸步不離!” 于是原本除葉滄外空無一人的空間,頓時變得無比熱鬧起來。 女仆長領著成群結隊的女傭,像訓練有素的軍人一樣排成長隊,從葉滄兩邊分成兩隊走過。 花匠穿梭過一層層的空間,進入黑淵無數個“世界”之一——那里記錄著歷史中一座已經泯滅的、最美的天空花園。 花匠精心挑選出其中最美麗的花朵,并找到黑淵另一層里最有名的藝術家,做出最華麗的花瓶盛放。 而后,是整齊踏步走來的衛兵,就像童話里堅定的錫兵一樣,成群結隊,威風凜凜。 這些出現的角色美麗又充滿熱誠,像音樂劇里的人物,隨時可以高歌一曲,然而擺動的肢體卻顯出不協調的僵硬。 這是當然的,葉滄笑起來。 女傭、花匠、藝術家、衛兵……他們全部都是黑淵的分身。 即是最邪惡的神靈披上不同的皮囊,化身成心愛的孩子成長中需求的每一個角色,彰顯出近乎病態的獨占欲和保護欲。 所以說葉滄這種馬甲狂魔根本不算什么,黑淵這樣的精分狂魔才可怕——“你的世界全是我”什么的……得虧這是葉滄,得虧他媽足夠聽勸,能聽話地適可而止。 就在女仆長、花匠、衛兵等等無數個他媽的注視下,葉滄緩緩走到了門扉前。 然而,就在他一手貼上門的時候,他突然從門后隱約感覺到了一道熟悉氣息。 葉滄意欲推門的動作忽然滯住,微微瞇起了眸子。 與此同時,門后,一只修長蒼白的手,輕輕撫上了堅硬冰冷的壁。 門內的“人”與門外的葉滄隔著一層門扉,掌心相觸。 葉滄似乎聽見了誰的一聲嘆息。 第85章 葉滄能夠清晰地感覺到手掌下凸起的紋路, 那些碉樓于門扉之上的花紋,就像交錯纏繞的藤蔓, 組合成神秘的圖案, 將什么東西彼此連系。 恍惚間, 舌尖像被什么東西刺傷一樣陡然一麻,葉滄立即回神, 同時后退了一步。 隨著他的手離開,門扉上原本閃爍著的淡淡星輝似乎也跟著黯淡了下去。 但它仍沉默地佇立在葉滄身前, 等待著它的主人。 【宿主?】 系統發出了不解的疑問。 葉滄失落的軀殼就在里面,那是屬于葉滄的東西,合該取回的東西。那么, 如今, 他又為何滯留于此猶豫沉凝? 若不是因為這扇門本身,那便是因為這扇門之后……有什么東西嗎? 空中還在不斷墜落各色各樣的玻璃碎片,在誰也沒有注意到的時候, 有一個碎片映射出了奇怪的景象。 那并非任何一個“世界”的投影, 而是黑淵本身的某一段“記憶”—— 背景滔天翻攪的黑色濃霧, 如同天地傾塌般的末日, 世界迎來神明磅礴的盛怒。 男人睜開那雙暗紫色的雙眸,抱著一個已經失卻靈魂的、冰冷的軀殼,自巨大的裂縫一躍而下, 義無反顧地墜向深淵……將神的愛子歸還。 然后,接受神罰。 這一刻, 這個男人——不是作為魔族至高無上的領袖,而僅僅是作為懷中之人的附屬品,就像神子身上隨意佩戴的某個掛件、飾物一般,成為黑淵有史以來最特殊的祭品。 “我將與他同歸?!?/br> 整個魔族都沒能留下他。 這最后的話語隨著男人的身影,一同消失在了深淵的盡頭,此后千年,再也不見。 葉滄并沒有注意到這塊碎片上一閃而逝的景象,他的神情還帶著些許不解和驚異。 魔族的生命都是很長的,他以為退休的王應該都是跟他一樣,躲在某個地方舒舒服服地養老。因而執著那人的下落,可事實似乎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就在這時,另一批墜下的碎片吸引住了他,這些碎片的背景全部都是一座宮殿,那是葉滄之前短暫經過的黑淵第一層。 然而,這些映射出的景象中,原本空無一人的宮殿卻已經變得無比熱鬧起來。穿著不同裝束、不同膚色的人,正或行走或奔逃地穿梭在巨大的宮殿里。 葉滄確定這些人不是之前女仆長、花匠那種黑淵的分身,而是貨真價實的外來者,他甚至從里面看到一個熟人 ——……夜鷹? 那位有著熟悉面容的雇傭兵,正飛快地奔跑在光潔無暇的地磚上,他的前方是一扇黑洞洞的側門。 然在猶豫,最后卻咬牙沖了進去,就像身后有什么在逼迫他不得不前進。 夜鷹怎么會在這里。 葉滄的腦子飛快轉了起來,他不知道現在外面的具體時間,但黑淵盛宴應該已經開始了,黑淵盛宴會開啟地宮……等等,地宮? 雖然只是個猜測,難道說……那個稱呼籠統的地宮,實際上就是指黑淵第一層嗎? 碎片中纖塵不染的宮殿,已經染上了鮮艷的血色。 葉滄看了眼身后的大門,突然轉身離去。 隨著他的背影走遠,他的氣息徹底消失在了門扉前。 門后,等候許久的魔王指尖一動,冰冷的門扉帶走了最后的余溫。 沉寂的空間忽然響起了一聲嘆息。 “是我……太迫不及待了嗎?!?/br> [可我是如此迫切地想要見你。] “如此,便由我親自去迎接你?!?/br> [等著我,很快……] 他將額頭抵在冰冷的門扉上,唇角彎起的弧度,猶如親吻所愛。 “……我的主人?!?/br> [我的王] 我們終將重逢。 …… 葉滄趕到黑淵第一層的時候,很明顯感覺到了與往常不同的氣氛。 不再是原本虛無的冷寂,而是充滿躁郁、焦慮、瘋狂的喧囂。 一個皮膚黝黑的男人從他身邊飛速跑過,一邊錯亂地揮舞雙臂,一邊神色崩潰地喊道:“被騙了,全都被騙了!” “這不是淘金的砂礦,而是……地獄??!” 一聲震耳欲聾的吼叫從后方傳來。 走投無路的男人直接沖進了前方了一條漆黑通道,跟葉滄在碎片里看見的夜鷹境遇無比相似。 男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洞洞的道路里,站在原地的葉滄并未曾讓對方停留上哪怕一秒,唯獨途徑他的時候,帶著兔死狐悲般的絕望,顫抖地留下了一句“快逃”。 葉滄沒有動。 隨著吼叫聲的接近,地面的震動也越來越強。 幾秒后,一個巨大的身影從拐角沖了出來。 那是一個渾身籠罩在漆黑鎧甲里,高達數米的騎士,唯一露出的臉是骷髏,眼睛的部位燃燒著兩團火焰,肩上扛著一柄比自己還要高的巨劍。 這是由混亂的黑淵,自主誕生的怪物。不能算是活著的生命,它們依附于黑淵存在,是信徒,也是保護者。 葉滄安靜地等在原地,亡靈騎士卻在他面前陡然停了下來。 騎士緊緊凝視著葉滄,那高大的身軀投下一片暗影,極具壓迫感。 然而隨即,它眼部的兩團火焰急促又劇烈地搖晃起來,手中緊握的劍被毫不留戀地放下,它單膝跪了下來。 盔甲與地面發出了一聲鏗鏘有力的砰響。 即便是跪下的亡靈騎士,仍舊比葉滄高了一個頭不止,但正是這樣的體型差異下,如同高山向溪流低頭,才讓人產生強烈數倍的震撼。就是不知道,如果剛才跑走的男人看見這一幕,又該作何感想了。 “你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葉滄一抬手,一片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玻璃碎片憑空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