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少年現在身處一個路邊的小攤位,攤位上擺放著很多粘土人偶,q版的既搞怪又可愛,上面都被標好了價格。 旁邊坐在一張小板凳上,大概是攤主的人笑呵呵地瞇起眼睛,沖著兩人道:“兩位大人要不要買一個,不喜歡也可以像利奧大人一樣自己做哦,材料這里都有?!倍嗔鹨皇謹]過頭發,“這不是小孩子才玩的東西嗎,爺可不感興趣?!彼坪跏菫榱舜_立“大人”的立場,他回頭沖著身后的人道,“我們才不會加入,你說是吧,亞澤……亞澤?” 一直得不到回應,多琉正想回頭,卻忽然捕捉到一抹身影從攤位旁邊的一間小屋走出來。 葉滄手里拿著幾支顏料,走到攤主旁邊,“我已經選好顏色了,什么時候可以給我捏的人偶上色?”說 完,注意到一旁呆立的多琉,葉滄眨了眨眼,有些驚奇地笑起來,“誒,真巧啊,沒想到在這里遇見,多琉也對這個感興趣嗎?” 多琉:“……” 他緩緩轉頭,果然發現自己身后的亞澤已經安靜地蹲在了攤位上,就跟利奧蹲在一起,巴巴地望著葉滄。 ——玩泥巴x2 ……可惡,什么時候???亞澤一定是早就發現了王在這里,這個悶sao! 高大的男子掙扎了不到一秒的時間,立刻挨著小伙伴蹲下,沖著葉滄微笑道,“不愧是您,這都被你發現了,其實我超級喜歡這個的……”差點要喊出的稱呼,被艱難地咽了下去。 好的,現在王衛隊的三個人都在路邊玩泥巴了。 于是,再后來,同樣路過的、由于見到這一幕而怒極反笑的萊耶大呵:“工作時間居然玩忽職守,你們成何體統,給我通通去面壁!” 又一次聽到動靜從小屋里走出來的葉滄:“咦,萊耶?我正好缺一個人幫忙上色,要一起來玩嗎?” 萊耶:“……”萊耶:“……是,沒問題,我馬上來?!?/br> 一直到了晚上,街道上的人也漸漸變得稀少起來。萊耶、多琉、亞澤突然說還有工作,先后離去了,于是又只剩下最初的利奧陪著葉滄在街上閑逛。 “那個……王,時候也不早了,我看要不我們就回去吧?!鄙倌晏岢隽诉@樣的建議,似乎有些急切?!∪~滄停下了腳步:“不,還有一個要去的地方?!?/br> 利奧心里一個咯噔:“哪里呀?” 葉滄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如果亞特蘭蒂斯的律法還沒有變更,我記得犯下重罪的人需要進行審判,才能敲定最后的處理結果,離開的萊耶他們是去參與星昂的審判了吧?!?/br> 利奧結巴了一下,在眼前之人面前,他顯然完全不會說謊,只訥訥道:“您知道了啊……” “半蒙半猜?!比~滄道,“帶我去吧,放心,我不會干預審判,只是去看看?!?/br> 如果他真的想要插手,剛才就不會放任萊耶他們離開了。只不過,他想要見證一個結局。 “帶我去吧?!?/br> 他又說了一次,于是,少年便只能繳械投降了。 而這時,在帝國最大的審判大廳里,身為審理長的某位海族坐在高高的正位,面對著座下那個被束縛著的犯人。 在大廳的后方,安排著眾多席位?,F在席間幾乎已經坐滿了人,存在感最強的莫過于位于正中央的王衛隊。 一千年來,這個只有重罪犯才能開庭的審判大廳,終于再次迎來了鼎沸的人氣,但這顯然不是一種好事。 審理長望著那個垂眸而立、無聲無息的犯人,額頭忍不住浸下了滴滴冷汗。 他是當時身處拘捕現場的人員之一,因此,他清楚面前之人的身體里究竟藏著多么恐怖的力量。一直到現在,他都不太敢回憶那一段經歷。 ——尖嘯的精神力呼嘯過整片海域,通過落下的暴雨不斷擴散,而那道漆黑的身影穿梭在暴雨中,仿佛哪里都不在,又仿佛哪里都在。所過之處,即便以海妖的動態視力也捕捉不到一分殘影,只有周圍一位位不斷倒下的同伴能夠讓他們明白發生了什么。 不愧是曾經最強的暗刃,黑夜和暴雨簡直讓對方如虎添翼,單挑幾乎沒人是他的對手。 而唯一有可能制服他、阻止他的人,卻正安靜地沉睡于后方。被那人嚴密守護,成為了一片禁域,無人可靠近一步。 無能為力、前途未知……這是最可怕的。因此,究竟最后是怎樣把他降服……不,應該說是怎樣讓他乖乖束手就擒、毫不反抗地甘愿套上鐐銬, 來到這里呢? 審理者壓下顫抖的畏怖,大膽回憶了一下,結果想起來,竟只是因為當時白發巫者的一段話—— “王沒有死,他只是沉睡了,很快就會醒過來?!?/br> 白發巫者站在雨中,神色沉靜,無悲無喜,“他已經回歸了亞特蘭蒂斯,他會一直在這里,你想要跟著一起回來嗎?” 漆黑的男人停了下來,周圍沒有人再倒下。 而白發的巫者只望著他,輕輕道:“遺憾的是,現在只有一個正大光明的身份可以讓你立在這片土地上,即是,作為一個即將接受審判的罪犯?!?/br> “你已經別無選擇,星昂?!?/br> 因為你不會逃的,只要他在這里,你就絕對不會逃——這是巫者沒有說出口,雙方卻心知肚明的話。 于是,在眾人難以置信的目光里,籠于黑暗的男人忽然伸出手,自愿地被帶上了鐐銬。他似乎終于揮霍了所有的力氣,全程低著頭……至始至終沒再回頭看身后沉睡的那人一眼。 * 想到這里,審理長再去看大廳中央的男人,又似乎覺得這人有些可憐。但已經晚了,他嘆了口氣,看了眼時間。 該開庭了。 第63章 介于審判的對象了不得, 其犯下的罪行也了不得,因此過程顯得十分嚴肅沉重。 宣讀、論辯、確認……一系列繁雜冗長的程序走下來, 不管是審理長還是眾人都累的夠嗆, 反而是坐在最中央的罪犯, 由始至終保持沉默,最多擠出一兩個語氣詞, 全程一副什么都默認的樣子。 因為對方出乎意料的配合,流程毫無滯澀地走到了最后, 此時除了審理長宣判結果的聲音,整個大廳便只余下眾人隱秘加重的呼吸聲。 “經審議廳評議認為,本案經審議調查和審議辯論, 事實清楚證據充分……根據《亞特蘭蒂斯帝國約法》 第一百七十七條一款、第三百六十七條、第……之規定, 判決如下——” “吱呀——”審判大廳的大門被突然推開。 在最關鍵的時刻, 被突然打斷,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朝門口聚焦而去。 尚且不明所以的人群只看到兩個人站在那里,其中一個蒙著臉的認不出來, 但剩下的那一個可不就是王衛隊唯一缺席的利奧? 人群中迎來一陣sao動, 緊接著, 位于人群中央的萊耶等人更是直接站了起來。 這種時候出現變故, 萊耶就算為此發怒也完全是理所當然的事,誰不知道這位亞特蘭蒂斯的軍御長是出了名的嚴格凌厲,即便是同為王衛隊的同事也毫不徇私、不給面子。 可隨即, 眾人卻發現事情似乎并不是他們所想象的那樣。 因為萊耶并不是在憤怒,相反的, 他表現出的更像是一種被突然抓包后的倉皇無措。那只覆著輕甲的手往前伸了伸,似乎是想隔著遙遙的距離去拉住誰,最后又緩緩握成拳,放下。 站在門口的葉滄見到這一幕,便了然這一場故意隱瞞的審判是誰的主意了。 他直直走到了大廳后方的席位處,眾人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但大約是某種看不見的氣勢或者蔓延開來的古怪氣氛,讓他們很有眼色地一一讓開。 萊耶對行至眼前的人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又說不出來。 立于身后的多琉,抽空瞪了利奧一眼,似乎在說“你怎么不攔著王?” 少年回瞪,“你行你上啊”,然后默默地往葉滄身邊蹭得近了些。 葉滄對周圍的暗流涌動視若無睹,他神色不變道,“萊耶,你做的沒有錯?!闭f完,也不管一眾人呆愣的眼神,轉頭對著大廳正前方的審理長說道,“繼續吧,宣讀最終的審判結果?!?/br> 審理長一臉懵逼的盯著他,又瞧了瞧葉滄身后的一眾大佬,而此刻他眼中的大佬們半點沒有搭理他的意思,仿佛完全沒有覺得這突然殺入的兩人有什么不對,一副默認葉滄說什么就是什么的樣子。 更奇怪的是,原本一直沉默掛機的星昂,明明之前不管發生什么都毫無反應,卻在葉滄進來以后劇烈的抖動了一下,隨即把頭低的更低。漆黑的碎發遮住了星昂的雙眼,誰也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微妙地覺得,這份沉默似乎跟之前銅墻鐵壁般的冷漠不同。 于是審理長更加懵逼,他張了張嘴,醞釀已久的話自然而然的就順了出來:“判決前王衛隊成員星昂,一等重罪——挖出鮫珠,永世流放其他星域,即刻行刑?!?/br> 他一頓,添了句,“在場,有沒有人還有異議?” 話雖這么問,但審理長的視線,卻是明明白白地望向對面的王衛隊眾人。而王衛隊眾人誰也沒說話,視線明明白白地望向葉滄。 審理長:我看他們是因為他們各個都是我惹不起的頂頭上司,那他們看那個人是……哦湊,仿佛發現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葉滄:“我沒有異議?!?/br> 他沒有異議,身后的眾人自然也不會有。 對于一個海妖族來說,挖出鮫珠意味著什么再明顯不過了,畢竟葉滄就因此而死過一次。所以后面與其說是流放……這命都要沒了,不如說是拋尸,即是說連尸首都沒有葬在故里的資格。這種處罰幾乎僅次于,海妖的斷尾之刑。 葉滄微微側首:“誰是執刑人?” 萊耶站了出來:“……我?!?/br> 葉滄平靜地點了點頭:“那直接開始始吧,就在這里?!?/br> 他的干脆利落似乎讓眾人有些震驚,除了巫者若有所思以外,所有人都默默看著他,仿佛在確認他的神情。 萊耶的劍是全亞特蘭蒂斯最鋒利的劍。他的劍不具備任何實質,而是完全由他的精神力所凝成,其硬度可以輕易刺穿元素金屬。 這無堅不摧的劍士,就這樣站到了他昔日同伴的身前。隨著空氣一陣扭曲,一把透明的若有若無的劍,出現在了他手中。 萊耶眼中明滅著復雜的情緒,但最終悉數泯滅,化為了一往無前的鋒芒——再見了。他微微合上眼眸,一劍揮下。但那一劍揮空了。 只見,原本老老實實被束縛在原處的星昂,不知何時竟掙脫了鐐銬,又或者,這鐐銬從來就沒能束縛住他。 星昂在劍鋒揮下的最后一刻消失在原地,又在下一個瞬息,突然出現在了后方的席位前。 這一切太過猝不及防,星昂的身上還沾染著水牢的濕氣。滴滴嗒嗒的水珠,順著他的發梢和衣角落下,在地面上浸出一片陰翳的水漬。 席間的人們全部都被驚了一大跳,反應過來后,無不尖叫著逃離開去。眾人爭先恐后的竄到門外,呼喝著去找救兵。于是眨眼之間,整個大廳立即空曠了起來,一下子就只剩下王衛隊的幾人了。 利奧立即攔在了葉滄身前,神色復雜又戒備:“星昂,你想做什么?” 星昂什么都沒有做。 他不過是直直往上了一階梯,就這么安靜的望著葉滄,異色的眼瞳對上那雙許久不見的幽藍。片刻后,他忽然輕笑一聲,隨后伸出手,直直的戳進了胸膛里,干脆利落——好疼啊,疼死了,這就是你曾經感受過的疼痛嗎? 好在,他不是被昔日的同伴殺死,不然這個人一定會難過的。 隨著流出的鮮血,星昂的雙瞳逐漸渙散起來。 而此時,葉滄忽而道:“別暈,你應該還能撐會兒吧,以我親身體驗過的經歷,就算失去了鮫珠也不至于死這么快才對?!?/br> 星昂的唇角溢出一絲血,艱難的睜開了眼:“對不起,我沒有遺言?!?/br> 葉滄唇角一彎:“別,遺言多不吉利,你想說我還不樂意聽啊?!?/br> 星昂聞言一聲悶哼,眼睛似乎有些濕潤。 旁觀的眾人:……有點可憐?!巴?,你要不先離開吧?!鄙砗笥腥私ㄗh。 葉滄回過頭,“處刑完畢之后,救他或者不救他,應該都不違反規定吧?!?/br> “確實沒有這樣的規矩,可是……”可是從來沒聽說過,在有人被砍頭以后,提出要把他的頭縫回去的。失去鮫珠和失去腦袋,可是同等致死的刑法。 葉滄當然知道這一點,可別人做不到,不代表他不行。只不過有些麻煩,要借用系統的力量罷了,就跟他海妖馬甲回收鮫珠時徹底復生一樣。 葉滄一邊把發出光芒的手附在對方的胸腔上,一邊隨口問:“終身流放的地點決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