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族的生命實在是太長了，它們成功熬到了星際時代，成為了一方星域的霸主?！毕到y異常平靜，“它們可是宿主曾經帶領過的種族，像這樣登臨巔峰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br>
    這馬屁拍得真是無比自然，不著痕跡。

    葉滄深呼了一口氣。

    大意了。

    當初挑星際的時候居然沒考慮到這一點，誰能想到他曾經去過的世界居然在同一個宇宙！

    但事實如此，現在說什么都沒用了，葉滄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猙獰：“我就問一句，這個宇宙是只有龍族，還是還有別的?！?/br>
    系統飛快的效率表現出了它頑強的求生欲。它調出當初的那塊版面，從界面第一位的龍族之王一直嘩啦啦翻到了最后一位。

    隨后，系統異常委婉地說道：“事實上，每一個世界都有各自的規則，即便有系統，宿主也不可能使用超出規格的力量?！?/br>
    那么問題來了，為什么當初它還能說出“宿主以前擁有過的力量可以隨便用”這種話？那自然是因為這些力量背后代表的種族——

    全部都存在于這個宇宙！

    因為原本就在體制內，自然可以肆無忌憚。

    葉滄聽懂了系統的潛臺詞，輕輕笑了起來：“很好?！?/br>
    一旁的羅桑并不能聽到葉滄跟系統的腦內交流，不過當他看見原本像在走神的葉滄忽然笑起來的時候，突然一個激靈，覺醒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他身上的汗毛根根炸開，跌跌撞撞地退到了墻角，緊挨上在那里的009.

    對上009疑惑的視線，羅桑勉強地抽了抽嘴角：“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啊……”

    他的直覺曾無數次救過他的命，上一次感受到這種毛骨悚然的壓力，還是在他們組織慘遭團滅的時候。

    正在他兩腿肚打顫的當口，葉滄忽然轉頭望向他，溫聲細語道：“你之前說，你去挖了前代龍王的墳？”

    羅桑：“……”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好怕qaq

    他順著墻滑下來，雙唇顫抖了幾下，哽咽地“嗯”出一聲。

    看著快（已）要（經）嚇哭的少年，葉滄又無聲凝（恐）望（嚇）了片刻，方才大發慈悲地收回了視線，摩挲著下巴道：“里面應該沒有龍王的殼子在吧?！?/br>
    ……殼子？不應該是尸體嗎？

    雖然奇怪對方的用詞，不過羅桑還是很有眼力見地回答：“王陵里面什么都沒有！我們只找到了這片龍鱗?！?/br>
    葉滄點了點頭。

    每一次離開一個世界時，系統都會回收他在那個世界用的殼子，轉化成能量儲存起來。

    當然，前提是確定他的那個馬甲的確已經狗帶了，因而并不會給那個世界的人造成他還活著的錯覺，大多以為他灰飛煙滅了。

    葉滄看向羅桑手中的金色鱗片：“能給我看一下嗎?！边@龍鱗沒跟著殼子在最后被一起回收，必定是在他做龍族時還活著的時候就掉下來的。

    羅桑乖乖遞了出去，這回沒說讓他小心的話。

    光彩熠熠的鱗片極其漂亮，比流瀉的陽光還要耀眼。葉滄的指尖不緊不慢地拂過龍鱗冰涼的表面，忽而眉梢一挑，輕“嗯？”了一聲。

    他把鱗片微微舉起，對著昏暗的燈光照了照，終于看清了那讓他察覺到的凹陷。

    “這是……牙??？”他湊過去仔細瞧了瞧那一排凹凸不平的線，越看越像。

    什么鬼？誰啃了他的龍鱗？？？

    要知道龍族的軀體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是最難以攻破的壁壘，更不要提在上面留下痕跡。

    不對，等一下……葉滄皺著眉頭想了想，因為龍族是他經歷的第一個世界，對比現在實在太過久遠，很多事早就模糊不清了，但他又隱隱覺得，好像當初是有過這么一出？

    關于這片龍鱗，關于這排牙印……那個時候應該是……

    眉頭越擰越緊，數秒后驟然松開——好吧，他想不起來了。

    異常干脆地放棄了追憶，葉滄站起身，隨手把東西拋向了墻角的羅桑。

    少年手忙腳亂地接過，一臉驚恐地碎碎念：“小心點啊啊啊啊，這可是龍鱗！龍鱗?。?！”

    羅桑把金色的鱗片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用唯一干凈的衣服一角恭恭敬敬地擦了又擦，再度轉過身的時候，看見葉滄已經朝著另一個房間走過去了。

    “你去哪里？”他急忙問，不知為何竟對這個神秘的青年產生了依賴。

    “去睡覺了?！比~滄揮了揮手，懶懶地伸了個腰，“已經很晚了，大家晚安吧?！?/br>
    頭疼的事明天再想，現在當然是睡覺更重要。

    羅桑抽了抽嘴角：不是啊，知道了他的身份和他背后會引來的麻煩之后，為什么還能這么淡定地睡覺??？？？

    他并不知道的是，他所謂的麻煩在葉滄眼中實在算不得麻煩，畢竟知曉了一切的葉滄已然背負著更加恐怖的故事……鬼一樣的故事。

    被留在原地的羅桑坐立難安，不過他終究是被葉滄萬事不方的態度影響到了。兀自糾結了片刻后，身心俱疲的少年也老老實實地找了張床——其實就是兩大塊拼接起來的木板，然后翻身躺到了上面。

    黑夜中，那些不久前的戰火、鮮血、哭嚎和逃亡似乎盡數遠去，只有這顆星球上荒蕪的風聲抵至永恒。

    少年緩緩闔上眼。

    手腕上金色的龍鱗發出淡淡的光芒。傳說放置了越長久歲月的物品越有靈性，有緣的人甚至能夠從其中——窺及與之有關的記憶。

    不知道這縹緲的傳說是真是假，但今晚，羅桑確實做了一個夢。

    夢中的場景不屬于他過往經歷中的任何一段，也遠遠超越了他想象力的極限，就像踉蹌地行走在地上的凡人，偶然間窺見了那高高云層之上的……神國的一隅。

    *

    這是一個上帝視角的夢。

    夢境里，有廣袤到無邊無際的原野，奔騰不息的長河，以及，一座座懸浮在天空之上的城。

    普通人類來到這里，便像是小人國的住民跌入了巨人之國，高度甚至比不上隨意一扇門扉的千分之一。

    黃金、寶石、鉆石、珍珠、瑪瑙……但凡人們能夠想象到的珍貴寶物，都可以在這里找到。

    這些稀世的寶藏被用來裝飾墻壁、鋪設地磚、撒入河流，使用它們宛如揮霍一堆石頭。

    簡直是把“窮奢極欲”四個字發揮到了極點。

    羅桑望著這一切久久無言，不等他平復一下心中的震撼，視角便突然變動，開始向著天空最中心的那座城堡緩緩拉近。

    這時他才發現，不同于其他的建筑，那座城堡居然是建造在某個生物的背上的。

    那生物寬闊的脊背便是城堡的地基，古老的巨翼安靜舒展。它似乎在沉睡，吐出的氣息幽長而深遠。龐大的身軀與城堡完全融為一體，在縹緲的云間若隱若現。

    那是……！

    羅桑幾乎快要喊出那個字，但隨即，一陣驚天動地的爆破聲傳來。

    “轟——隆——?。?！”

    聲音大得像千萬光炮同時發射。

    巨獸背上的城堡赫然炸開了一角，隨即兩道身影一前一后從里面沖了出來。

    ——那是龍?。?！

    這一次羅桑終于確定了。

    沖出來的兩頭龍一為金一為紅，比太陽更耀眼的光彩和比熔漿更guntang的熾熱交織在一起。其中金色的龍讓他覺得尤為熟悉，不知不覺想到了那片龍鱗。

    托著城堡的巨獸，或者說巨龍被驚動了一瞬。其它聽見動靜的龍族們也紛紛從懸浮的各個建筑中飛出來，有的是龍形，有的是人形。

    他們露面時無一不帶著警惕和戒備，但這表情卻在看清沖出的兩人后瞬間消散，轉而變成了飽含狂熱的敬畏。

    羅桑正因為這尋常人一生都見不到的龍族大集結而心神激蕩，隨即意識到了什么，立馬轉向了先前的那兩頭龍。

    只見，黃金龍和紅龍從高高的城堡一路下墜，一同灑落的還有煙塵和石塊。但兩頭龍誰都沒有在意，他們似乎在戰斗，即便下落的過程中也仍舊在互毆。

    紅龍被黃金龍壓制在下方，狂躁扇動的雙翼和噴出的狂炎都未能擊穿對方的護甲。于是暴怒的紅龍長嘯一聲，以崩斷一顆牙的代價，從黃金龍的脖子上咬下了一塊鱗片。

    對于龍族來說，掉塊鱗片約等于破塊皮，一天就能長回來。但掉顆牙，卻要長好幾年。

    這已經不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了，這是傷敵一十自損一萬！

    即便是旁觀的羅桑也忍不住同情：“太慘了……”這怕不是已經氣得失了智。

    被咬的黃金龍滯了一下，隨即龍目一瞇，強碩有力的尾巴猛一掃，直接把紅龍從天上拍了下去！

    端的是干脆利落，冷酷無情。

    “轟！”

    繼之前城堡被炸后的又一次重擊，地面劇烈地震了震。

    隨著滾滾散去的煙塵，地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坑洞，密密麻麻的裂紋蛛網似的彌散，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啦”聲。

    墜落大地的紅龍一動不動地躺在里面，雙翼無力地鋪開，唯有劇烈起伏的胸膛顯示他還活著。

    天上的黃金龍不緊不慢地順勢落下，并在落地的瞬間金光一閃，化作了一人。

    這人形的模樣與羅桑記憶中的人猝然重疊，讓他一瞬頭腦空白，難掩震驚：“葉……”

    羅桑并沒能喊出全名，一方面是不敢相信，一方面是不確定。

    眼前的青年固然有著一模一樣的樣貌，但眼睛卻是奪目的、仿佛世間所有光都在其中滿盈的熔金。除此之外，青年臉上掛著的，亦是他從未在葉滄那里見過的神情。

    ——一種極致的狂氣和囂張。

    “你輸了?！鼻嗄曷涞搅思t龍旁邊，直視著它的雙眼。

    紅龍有一雙猩紅的眸子，里面翻滾著世間最兇戾的火焰，比噴薄的巖漿更灼燙，終日燎然，從不熄滅。

    在整個龍族，除了眼前的青年，從來沒人敢這么直視它！

    然而，青年全不在意紅龍的眼神，他傲慢到了極點，緩緩俯下身子，一手按在了巨龍的身軀上。

    紅龍猛地顫動了一下，它驟然緊繃了肌理，龍目中無比清晰地倒映出青年身影——那是比火焰還要明亮的金。

    【這家伙……】

    它的心臟一下下緊縮起來。

    前所未有的興奮、狂熱、恐懼、厭憎……像山風海嘯般一點點把它侵襲。

    它的舌尖嘗到了血的味道，鮮紅又腥熱，它的鼻尖聞到了火的燃燒，焦灼又窒息。

    從很久以前就埋藏在心底的某種預感終于再度浮現，在它的胸腔內呼嘯暴走，瞬息燎原。

    【我將……】

    金眸的青年放肆揚唇：“那么依照約定，從此刻起——”

    他居高臨下，不容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