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頂一個是頂,頂兩個也是頂。    江樂無所謂自己,反正謝凌秋會撈他,但顧楊上軍事法庭,就是不可以。    而真正做了事情的謝凌秋,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不說,竟然還能說動謝與元帥和老夫人,把顧楊看住。    不過老元帥夫婦并不止于就真聽了他的話。    顧楊甚至都沒有被拿走終端。    但兩位長輩讓他留下,他也就暫且留下了。    顧楊跟謝與老元帥面對面坐著。    “您是什么時候知道這些事的?”顧楊問。    “比你早上幾年?!敝x與元帥答道。    顧楊深吸口氣。    “江樂那小子過來告訴我們的?!崩戏蛉硕肆藗€果盤過來,落座,“他跟我們說了一些事情?!?/br>    顧楊臉上肌rou抽了抽。    他緊抿著唇,問:“說什么了?”    “說你戒不了煙的事,還有準備自首的事?!崩戏蛉四昧藗€石榴,剝著,“身為軍人,我以為你早已經習慣意外和犧牲了?!?/br>    “是習慣了?!?/br>    顧楊垂著眼,看著老夫人放在他面前的石榴粒。    紅艷剔透,散發著清甜的香氣。    老夫人笑了一聲:“習慣了還這么自責?還惦記著這么久?!?/br>    顧楊頓了頓:“但如果……”    “沒有如果?!崩戏蛉舜驍嗔怂脑?,“事情已經發生了,想再多的如果也沒用。再說了,你還真覺得自己能一直打勝仗?哪次要是因為你的決策失誤打輸了,你還會想這么多如果嗎?”    顧楊抿唇:“這不一樣?!?/br>    “有什么不一樣?”老夫人問,“你選擇了隱瞞,卻沒有認真的去了解核實自己的天賦,這不就是你決策失誤?”    顧楊一時無法反駁。    “我看你就是沒輸過,受不了這打擊?!崩戏蛉嗽秸f越生氣,“還憋著,還不說,我跟你老師教你帶你這么多年,你對我們這點信任和依賴也沒有嗎?”    “我沒有……”    “你有?!崩戏蛉诉沁顷?,汁水四濺,索性把石榴扔到了一邊,“不想跟情報部說就算了,對我不說,對你老師不說,對江樂也不說,你怎么不直接把這事憋死到棺材里去呢!”    “我……”    “怕我們怪你,是吧?”    顧楊嘆氣,搖了搖頭:“你們不會怪我?!?/br>    老夫人擦著手,瞪著眼看他。    顧楊不知道應該怎么說。    他知道沒有人會怪他。    但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更不愿跟他們說。    活著的人無法代表那些死去的人原諒他。    從親友那里汲取慰藉,仿佛自己得到了原諒,這種事情不是很卑劣嗎?    老夫人都氣笑了:“難不成你還想從死人那里得到原諒嗎?”    顧楊也不知道他是想從哪里獲得原諒。    他將自己困在冤魂的囚籠里,怎么也走不出去。    “你可真能鉆牛角尖?!崩戏蛉酥匦履昧藗€石榴,“你老師在役時也有幾次大敗,下屬軍團死傷十幾萬,你認為那全是他的錯嗎?”    “當然不?!鳖櫁钕乱庾R說道,“戰場瞬息萬變,責任并不全在……”    他話說到一半,卡住了。    這跟他的情況沒什么區別,但換到別人身上,顧楊看到的卻是全然不一樣的答案。    老夫人斜眼看他:“說啊,怎么不繼續說了?”    顧楊低頭。    在一邊安靜吃石榴的老元帥終于慢吞吞地出了聲:“想明白了?”    顧楊沉默很久,點點頭:“……算是?!?/br>    “江樂要給你和謝凌秋頂罪?!敝x與元帥說道,“他說你想回戰場上去,所以不要你有污點,謝凌秋是未來的大才,也不適合有污點,但他可以?!?/br>    顧楊不說話。    謝與元帥看著自己的學生,嘆了口氣:“他說的是對的,顧楊?!?/br>    顧楊反駁:“做錯事的人不是他?!?/br>    “他參與了,也不冤?!?/br>    顧楊搖頭:“可那是為了我?!?/br>    “那你要讓他們兩個做的這一切白費嗎?”謝與元帥問。    顧楊抬眼對上老人的視線。    老元帥看著他,眼神慈和而悠遠。    歷經三百年人世的老人看著顧楊,語氣溫和:“人生在世,總少不了失敗和妥協?!?/br>    顧楊一動不動。    謝與元帥也不介意,他說:“你也大可將這件事的事實說出去,但我希望,那是你將要離開的時候?!?/br>    “有人愿意為你付出這么多,就不要再像個害怕失去的膽小鬼一樣,只死死握著著你自己所擁有的東西,非要堅持著跟他們劃開距離了?!敝x與元帥說,“你不妨嘗試一下,接受他們這種不那么美妙的溫柔?!?/br>    “我和你師母不會攔著你,顧楊,要做怎樣的決定,你自己好好想想?!?/br>    顧楊對兩位老人鞠了一躬,轉身離開了他們的小院。    ……    讓帝國上下嘩然的人體實驗大案的審判日在兩個月之后。    謝凌秋沒有回來。    他作為發現這起案件的最重要的證人和原告,被緊密的保衛在軍事法庭的保密住所里。    天氣入了冬。    隨著查出來的東西越來越多,案件的輿論喧囂塵上。    一直到審判當日,無數媒體和圍觀群眾守在了最高軍事法庭外的廣場上。    廣場戒嚴。    顧楊穿著一身筆挺的軍裝,驅車停在了戒嚴的廣場停車場。    他點燃了煙,安靜的聽著廣場上播放著的審判直播。    江樂對他的罪行供認不諱。    被告認罪,審判的流程就相當的迅速了。    顧楊早已經見過罪狀書,知道上邊做了很多名堂。    零零總總的罪名雖然看起來又多又可怕,但是真細究下來,能成立的并不多。    勤務兵那時小心翼翼的告訴他,江樂大校的罪行,最多最多判個二十年監.禁。    這還是沒有人作保,并且大法官不留情面的前提。    顧楊看了一眼江樂的投影。    這人一點變化都沒有,還精神十足的,倒是不嬉皮笑臉了,免得激怒了陪審團和民眾。    在第一次審判結束之后,顧楊去了押解室。    他被警衛攔在了外邊。    顧楊將煙捻滅,摘掉了肩章和胸前的功勛章,擺在押解室外邊的托盤上,又放上了一張卡。    “我保釋他?!?/br>    他話音剛落,那邊謝凌秋也正好從原告席上出來。    八年過去,謝凌秋長高了。    但臉上依舊是顧楊所熟悉的甜蜜笑容。    他們站在走廊的兩頭,沉默的對視許久。    最終,是謝凌秋先開口了。    他緊抿著唇,問:“我還可以回去嗎?”    顧楊上下打量著他:“你東西被我扔了?!?/br>    謝凌秋愣住,臉色一點點蒼白下來。    “在花園里,也就是浸了雨水和濕氣?!鳖櫁钣终f道,“房間是空的,你現在去撿回來,也許還來得及?!?/br>    作者有話要說:好了,我爽了[兩眼一閉    第三十九章    謝凌秋仍舊是重要的證人。    他要搬離保護證人所搭建的院子,需要打很多報告和申請。    而在得到了顧楊說他還可以回去的答復之后,謝凌秋大步上前,張開雙臂抱住了顧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