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顧楊點了點頭。 五號又問:“雙人份?” “不,單人份?!鳖櫁钫f道。 五號重申:“少??雌饋碚娴暮芸蓱z,中將?!?/br> “……”顧楊不答。 直到他把毛巾扔進消毒柜里,慢吞吞地洗漱完畢,才趿拉著拖鞋往樓上房間走,一邊走一邊說道,“放他進來吧,順便問問醫院那邊,這小鬼的傷員餐怎么配?!?/br> “傷員?”五號沉默了兩秒,停下了開門的指令,“可是根據我的掃描,謝凌秋少校健壯得像頭牛,中將?!?/br> 顧楊腳步一頓。 在院子外邊把顧楊跟ai的對話聽了個完完整整的謝凌秋,也是一頓。 顧楊緩緩地抬頭看了一眼穿著大號病服,看起來無比虛弱,衣服上甚至還沾著點血跡的謝凌秋:“他……” “少校身上沒有明顯外傷,中將,我的健康監控系統顯示他身體的各項激素和活性都十分健康?!?/br> “血……” “經檢測那是雞血,來源是第三軍團駐地炊事班養的雞,中將?!?/br> “……” 顧楊盯著墻面上謝凌秋的投影,眉頭猛跳。 謝凌秋滿臉無辜。 他站在外面并不能知道里邊到底是個什么情況,但光聽也知道自己準備裝可憐趁機提前住進來的手段被徹底戳穿了。 看到這么可憐的傷員都沒有動惻隱之心放他進門,不愧是在疆場上縱橫數十年的中將。 少校心中十分遺憾。 他低下頭,伸手解開病號服,把帶著血跡的繃帶拆了,露出許多傷疤縱橫的身軀。 傷痕十分可怖,但對于顧楊來說已經司空見慣。 正如五號所說的那樣,他現在身上已經沒有外傷了。 接著,謝凌秋重新扣好衣服,從病號服寬大的口袋里摸出一張濕紙巾來,擦掉了嘴上和臉上那一片蒼白和青紫,露出無比健康的膚色和唇色來。 “其實我出院了?!彼浘d綿地說道。 五號的電子音莫得感情:“醫院回復說少校的出院手續還沒有確認,中將?!?/br> 謝凌秋:“……” “滾回去!”顧楊無情地掛斷了對講機。 謝凌秋會滾嗎? 謝凌秋當然不滾。 他不僅不滾,還干脆地在顧楊家門口坐了下來,靠著他帶來的那個小行李箱,低垂著頭,一副被主人掃地出門的可憐模樣。 在顧楊掛斷了對講機之后,五號才繼續說道:“但醫院那邊說他的確已經可以出院了,中將?!?/br> “哦?!鳖櫁罾涞膽艘宦?,坐在餐桌前邊,看著放在一邊的終端,開始思考要不要現在立刻馬上聯系老師,把這個不省心的小鬼甩掉。 五號給廚房的家居下達了制作早餐的命令,然后看看院子門口可憐兮兮的謝凌秋,又看了看正在盯著謝與元帥的號碼界面沉思的顧楊,忍不住再一次開麥。 “少??雌饋碚娴暮芸蓱z,中將?!?/br> 顧楊喝了口溫牛奶:“哪里可憐?” “看起來?!蔽逄柎鸬?。 看起來。 那的確是挺可憐的。 顧楊安靜而快速的吃完了早餐,聽到五號對外邊的謝凌秋說:“少校,您想聽相聲嗎?我給您表演一段報菜名怎么樣?” 顧楊:“……” 你這是還嫌孩子不夠餓呢。 而很明顯的,謝凌秋并不想聽ai相聲。 五號十分遺憾:“我已經為您通知醫院了,少校,離接您的醫護人員到達這里還有五十八分鐘?!?/br> 顧楊往聽著五號對著謝凌秋叨逼叨的說著話,甚至還配上了bgm,轉頭看了一眼大落地窗外隨著清晨的涼風抖落著露珠的花草,喊了一聲五號。 “五號為您服務,中將?!?/br> 顧楊說:“問問他到底想干嘛?!?/br> “好的,中將?!?/br> 過了片刻,顧楊就聽到了謝凌秋的聲音。 “我沒想干什么?!睂Ψ降恼Z氣里透著十分明顯的委屈,“我出院要走好多程序,成功出院還要回部隊醫療部門報道,寫報告打申請走流程,全部處理下來最快都要五天?!?/br> 的確。 正常來講是不需要的,但謝凌秋的情況比較特殊一點。 但這跟他偷跑有什么關系? 走流程而已,對謝凌秋本人又沒有什么損失。 “可我能跟中將學習的時間只有三個月?!敝x凌秋的聲音輕飄飄的,“我一天都不想浪費掉?!?/br> 當然,這只是最主要的理由。 其次還有顧楊為他出面作保就能完全省略掉那些流程的考慮,因為不管哪個部門,都會給顧楊面子。 再次,謝凌秋恨不得讓全星際都知道他跟顧楊關系匪淺。 至少從現在開始,不淺了。 ——他成為了顧楊的學生。 這一點于他而言,比自己擁有了“謝”這個姓氏還要重要無數倍。 顧楊掀了掀眼皮,覺得這小鬼很大可能是想要拿他當擋箭牌來擋掉一些亂七八糟的麻煩。 又或者是想拿他的名頭,給以后鋪路。 被利用這種事,顧楊是沒什么所謂的。 不用他的名頭干壞事就好。 顧楊咬著煙嘴,倦怠地說道:“放他進來?!?/br> “好的,中將?!?/br> 五號打開了院門,開始給謝凌秋準備早餐,而顧楊坐在餐桌前,關掉了謝與元帥的通訊窗口,點了支煙。 ai十分熟練的打開了換氣系統:“您看起來在想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中將?!?/br> “嗯……”顧楊懶洋洋地應了一聲,被薄荷煙的氣味刺激著,看著緩緩升上去的裊裊白煙,神情有些微妙,“像謝凌秋這種迫不及待想被毆打的年輕人,還挺少見的?!?/br> 顧楊已經說過了,他并不會教導他人。 而他自己的學習方式,也都是自己從老元帥的蹂.躪之中吸取教訓,取長補短,自由生長。 用他的老師,謝與元帥的話來講,就是顧楊并不適合走入學院去學習那些框框架架的套路。 顧楊天分極強,作為顧楊的引導者,他需要的,只有將無數大大小小的戰役重現在顧楊面前,然后讓顧楊自己去摸索應對。 模擬作戰輸再多次也無所謂,重要的是應對的經驗。 而事實證明,謝與元帥的選擇是十分正確的。 對于顧楊而言,要說正兒八經的學習,唯獨只有老夫人作為體術總教教給他的,但那也跟無數次被暴打的經歷扯不開關系。 而顯然的,兩位老人會同意謝凌秋跟隨他來學習這件事,就是認為謝凌秋可以走跟顧楊一樣的學習路子。 學什么都從被摁在地上摩擦開始。 顧楊叼著煙,忍不住又含混著強調了一遍:“真少見?!?/br> 五號聞言,將社區醫生的聯系方式提到了最優先級。 “少校到了,中將?!?/br> 顧楊應了一聲,看著門打開了,謝凌秋拎著那個行李箱走進來,換上了五號給他放好的拖鞋,噠噠噠的沖進了餐廳。 “早上好,中……”謝凌秋話到嘴邊頓了頓,他眉眼一彎,輕快甜蜜地喊道,“老師?!?/br> 顧楊微怔,這個稱呼對他而言實在有些陌生。 他抿著煙,點了點頭:“早?!?/br> 謝凌秋得到回應,就像是享受著主人溫柔愛撫的家犬一樣瞇起眼來。 他撐著桌面,忍不住向顧楊湊得更近了些。 一股苦澀藥品與甜膩糖果混雜著的氣味撲面而來,帶著清晨特有的涼意。 顧楊坐在他對面,看著探出大半個身子,如今正自上而下的將他籠罩在陰影之中的謝凌秋,瞇了瞇眼。 這個角度不可避免的讓顧楊想起了那場夢境。 青年健壯卻遍布疤痕的身體遮蔽了窗外漏進來的微弱光亮,濕潤溫熱的空氣中,蜂蜜的香氣濃烈而甜膩。 在一片黑暗里,只有朦朧的輪廓與青年人黏膩的撒嬌浮浮沉沉。 顧楊闔上眼,深吸口氣,沉默地將燃盡的煙碾滅。 謝凌秋看不懂顧楊漆黑的眼中翻涌著的是什么,他正因貼近顧楊而心生歡喜。 他笑嘻嘻的注視著距離他不過一掌的顧楊,探出指尖來點了點顧楊手邊的桌面。 顧楊毫不避忌的與他對視著,指尖微不可查的抽動了一瞬。 桌面傳導而來的震動之中都仿佛帶著謝凌秋身上那股清甜的香味,緊隨而來的,是他綿軟而拖沓的繾綣語調:“我有些疼,可以給我一個吻作為安慰嗎,中將?” 作者有話要說:中將:不可以,滾,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