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李汝安嘆了口氣,轉身喊婆子道:“去請大姑娘過來!” 李飛鳳一至香雪院,見李汝安端坐在房內,心內知道一場責罰免不了,也不跪,也不喊人,只梗著脖子站著。 李汝安氣道:“你一個姑娘家,且說說,因何伸手打人?” 李飛鳳冷笑道:“父親也知道我一個姑娘家,平素不會輕易伸手扇人的,若不是蘭姨娘太過不堪,我何至動手?” 烏蘭在床上嗚咽道:“大姑娘,我進府才幾天,也沒得罪你,甚至也沒跟你說過幾句話,你為何就評判我不堪呢?就算不堪,也有將軍呢,又哪輪到你動手?” 李飛鳳譏道:“也是你身邊的嬤嬤,在府中到處跟人說,道你是浣月國國舅爺的女兒,身份尊貴,因對父親一見鐘情,千里迢迢跟著上京,寧愿為妾什么的。這不是不堪么?你好好一個國舅爺的女兒,明知道父親已有妻室,為何硬要跟上京?” “父親八年不歸,一回來卻帶了你這個美貌小妾,如何不傷了母親的心?母親一心求和離,難道不是因為你?” 李飛鳳說著,轉向李汝安,“蘭姨娘氣走了母親,父親竟還讓我和蘭姨娘共同管家,那一巴掌,是我代母親扇的?!?/br> “不打也打了,父親要責罰,便責罰罷!” 李汝安氣得拍椅背道:“你母親平素就是這樣教導你的?蘭姨娘好不好的,輪得到你扇巴掌?你這樣目無尊長,傳出去,誰敢娶你?” 李飛鳳冷冷道:“父親一回來,就氣得母親提和離,這樣亂糟糟的府第,本就沒人敢娶我了?!?/br> 她說著,一拂袖,轉身就走了。 李汝安氣怔在當地。 這是女兒,又不是兒子,他也不好追出去打,一時竟不知道如何辦了。 還是烏蘭勸道:“將軍莫要生氣,大姑娘只是一時想歪了,過后慢慢教導,自會好的?!?/br> 李汝安嘆道:“蘭兒,她打了你,你還為她說話?” 烏蘭含淚道:“誰叫她是將軍的女兒呢?我又哪忍心因著我,惹你們父女反目?” 李汝安一時伸手幫烏蘭擦淚,又低聲道:“蘭兒,是我虧欠你,以后當補償你?!?/br> 烏蘭拉著李汝安的袖子道:“只要將軍長長久久待我好,別的,我并不計較?!?/br> 兩人說著話,管事在簾外稟道:“將軍,三位爺到書房了?!?/br> 李汝安便又安撫烏蘭一句道:“你好好安歇,我出去一下?!?/br> 他出了院子,至書房中,見李飛墨三兄弟散開站著,各各鼻青臉腫,衣裳全是泥土和污跡,不由拍案道:“孽障,你們便是這樣當兄弟的?” 李飛捷先開口哭訴道:“父親,我好端端在房中,二哥突然使人來喚我至園子里,一到園子里,他揮拳就打,我一跑,他又追著來,沒奈何,只好還手了?!?/br> 李飛章也哭訴道:“二哥喊了我至房門外,一見面就打?!?/br> 李汝安便喝問李飛墨道:“你為何打他們?” 李飛墨斜著眼睛道:“若不是他們的姨娘陷害母親,傷了母親的心,母親何至拋下我們,跟父親和離出府?” “胡說什么?你母親和離出府,跟兩位姨娘有什么相干?”李汝安怒喝一聲。 李飛墨嚷起來道:“母親在府中熬了八年,偏父親一回來就帶了美貌姑娘,掃了母親的顏面,不單如此,父親還許周姨娘又進府來,昨日又接了張姨娘回來,母親一氣之下,自是要離府。若沒有這些姨娘,母親就不會拋下我們。我打不著兩位姨娘,就打她們的兒子。父親要罰,只管罰!” 李汝安氣得當即站起,飛起一腳要去踏李飛墨,斜地里,一個人影飛撲過來,跪地抬住了李汝安的腳道:“父親息怒,饒過二弟這一回?!?/br> 李汝安定神一看,來人是李飛白。 他抬腳本就是作個勢而已,也沒有真個出力,被李飛白一抬,便放下腳,質問道:“你們母親平素是這樣教導你們的?姑娘打庶母,哥哥打弟弟?” 李飛白站起來,拂拂衣裳道:“父親這樣說母親,怪道母親要和離了?!?/br> “你也來氣我么?”李汝安氣得想捶胸。 李飛白退后一步道:“父親擬心自問,八年不歸,一回便帶了一個姑娘上門,又讓母親多擔待,叫母親如何自處?母親守著將軍府熬盡心血,卻是不如一個蘭姨娘?大meimei和二弟如此做派,不過為母親鳴不平而已?!?/br> 李汝安怒道:“這么說,一切全是我的錯?” 李飛白勇敢對上他的眼睛道:“正是?!?/br> 李汝安氣得沒了言語。 見李汝安不言,李飛白悄悄一拉李飛墨,兩兄弟當即就溜走了。 這一晚,李汝安管理府務,分派人手,訓斥下人,至半夜才在書房安歇了。 羅文茵那兒,因在園子里受了一點驚嚇,至回房,就有丫頭端了安神湯過來道:“夫人,這是大老爺叫人熬制的安神湯,讓夫人喝下,今晚才能安穩睡一覺?!?/br> 羅文茵忙喝了,打賞了丫頭,又道:“過去告訴大老爺,說我沒事兒?!?/br> 丫頭得了打賞,喜翻了天,忙忙應了。 寶珠忙幫羅文茵換衣裳,扶她上床道:“夫人喝了安神湯,便早些安歇罷!” 羅文茵點頭,才上床,卻聽簾外一個丫頭問道:“寶珠jiejie,夫人歇下了嗎?” 羅文茵聽出對方是夏氏身邊的丫頭,便答道:“還沒安歇,進來罷!” 丫頭進了房,笑向羅文茵行個禮,這才道:“大夫人說明兒要和二夫人帶姑娘們到白馬觀上香,讓我來問夫人,要不要一道去上個香,求個保佑?” 羅文茵想起自己離開將軍府時,答應飛塵子說去道觀找他喝茶看畫,一時便道:“回去告訴你們夫人,說我明日定當早起,跟她們一道上白馬觀?!?/br> 丫頭得了話,這才告退。 至第二日,羅文茵起了一個大早,打扮完畢,跟著夏氏和毛氏一道上白馬觀。 上香畢,夏氏和毛氏帶著女兒們去觀外看錦鯉,羅文茵便帶著寶珠去丹房找飛塵子。 飛塵子正在配藥,聽得門外聲音,回頭一瞧,見是羅文茵,便笑道:“夫人來了!” 羅文茵道:“陪兩位弟婦來上香,順道來看看你這兒還有什么好東西” 飛塵子道:“好東西可多了,且看你要什么?” 羅文茵便笑著道:“自是要養顏安神那類的好東西?!?/br> 飛塵子便喊進一個小道童,吩咐道:“去密室那兒,把我新制的百花蜜拿來給夫人?!?/br> 羅文茵忙喊寶珠道:“荷包呢?” 寶珠從身上解下一個荷包,摸摸里面的銀子,笑道:“這么些,夠了么?” 飛塵子一聽荷包兩個字,本來眼睛一亮,待見寶珠拿的,便是平素那種裝銀角子的小荷包,不由失望,朝羅文茵道:“夫人什么時候給老道繡一只荷包呢?” 羅文茵一笑道:“你要荷包,我讓府中刺繡娘子繡一只給你罷!你要什么式樣的?” 飛塵子道:“老道想要夫人親手繡的荷包,就上回被皇上強索去那種式樣?!?/br> 羅文茵一攤手道:“這就難了。我多年不動針線,手藝已生疏不說,就是上回那只荷包的料子,如今也不可得了,至于式樣,太過繁復,我現下也沒耐心繡那樣的?!?/br> 飛塵子一聽,嘆口氣道:“若不然,你就找出好些的料子,只管用心繡一繡,繡出一只來送老道便好?!?/br> 羅文茵搖搖頭道:“委實沒耐心繡這些了,過些時日,我買一只送你好了?!?/br> 飛塵子不再說什么,提了一罐子東西,拍一拍道:“這是新得的好茶,須得到觀外樹下,拿山泉水煮水,好好泡一泡,才能喝出味道來。夫人跟老道來,叫你嘗嘗什么叫好茶?!?/br> 羅文茵好奇道:“比宮中的茶還要好么?” 飛塵子道:“自然比宮中的茶好,若不然,哪敢跟夫人夸口,說這是好茶?” 兩人說著話,出了觀外,到得錦鯉池前不遠處一株大樹下。 飛塵子讓道童把茶具茶爐諸物放到樹樁上,又請羅文茵在另一個樹樁上坐了,一邊說話,一邊煮水。 他跟羅文茵道:“去年,老道要尋煉丹的物事,爬了無數高山,無意間,卻在一處崖下見得一株茶樹,因摘了茶葉,回去曬干了,再一炒,拿山泉水一泡,一室皆香。過后便又去尋這株樹,把茶葉皆摘了。待要離開那地方,老道特意給了當地人一些銀錢,讓那人每年照著時候,去摘了這茶葉,曬干炒好了,密封之,飛馬送來?!?/br> 羅文茵驚嘆道:“這么說,這茶葉確實難得了?” 兩人說著話,茶爐的水開了,飛塵子自己動手泡茶。 羅文茵嗅得茶香撲鼻,再看茶色青碧,不由道:“還沒喝,只嗅一口,就覺著好茶呢!” 飛塵子笑道:“待夫人嘗了,只怕就要每年求見老道喝這茶了?!?/br> 此時,夏氏和毛氏正帶著姑娘們賞錦鯉,一時湊在一起,悄悄討論起羅文茵來。 毛氏憂心道:“jiejie那樣的人,擱在羅府,直讓我擔驚受怕呢!” 夏氏點頭道:“所以,宜速速給她謀一個婚事,盡早嫁走,咱們也好睡一個安穩覺?!?/br> 兩人說著,一個轉頭,見到羅文茵和飛塵子坐在樹下喝茶,不由對視一眼。 夏氏:“jiejie和這位道士,相談甚歡,看著極投緣呢!” 毛氏:“那日在將軍府,這位道士自報家門,不是自稱趙家公子,名叫趙灝然,姑母是太后娘娘么?他這般的身世,是配得上jiejie的?!?/br> 夏氏道:“若不然,咱們撮合撮合,讓jiejie嫁了這個道士?” 毛氏道:“這主意甚妙!” 第51章 樹下涼爽,羅文茵邊喝茶,邊聽飛塵子說些京城外見聞,一時感嘆:這就是“閑”的感覺??! 什么也不須負責,就純粹閑喝茶,閑坐,閑聊! 人生真美好! 她聽飛塵子說及途中一些趣事,好幾次被逗笑了。 飛塵子擱茶杯,抬眼,見著羅文茵的笑臉,不禁愣了愣神,心下暗道:須怪不得方侍郎諸人為她癡狂,實則這么一笑,老道一顆心也亂跳。 羅文茵聽飛塵子說及如何尋找煉丹的五色土,煉丹過程中如何幾次炸了丹爐,險些丟了性命諸事,大感興趣,問道:“道長煉出了什么丹?” 飛塵子答道:“煉了這么多年,只煉出三種能用的丹,一種大力丹,一種正氣丹,一種金丹?!?/br> 羅文茵好奇,“這些丹有何效用?” 飛塵子笑道:“大力丹顧名思義,服用了便化身大力士,當即覺得自己力能扛鼎,平素一天挑兩擔水便覺累的,服用大力丹后,當天挑二十擔水,也不覺累,還尚有余力?!?/br> “服用正氣丹,一刻鐘后便覺自己渾身正氣,全是熱血,忍不住要出門,見著不平事,就撥刀相助?!?/br> “若病懨懨,提不起精神,又診不出何毛病者,只要服用金丹,即刻精神百倍,渾身發熱,臉頰酡紅,興奮異常?!?/br> 羅文茵聽完道:“這些丹有毒性沒有?副作用大不大?會不會傷人根本?” “何謂副作用?”飛塵子聽到一個新鮮名詞,大感興趣。 羅文茵便解釋了一通。 飛塵子一聽,笑道:“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