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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御賜一品嬌牡丹在線閱讀 - 第8節

第8節

    這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是吃人的魔鬼,讓這些美麗青春的女子,不知遭受過多少苦難。

    “向大人,你將人送回長安,是要如何處置?”

    向元圭道:“陛下已有發落,那營妓原本是賞賜給霍將軍的,便仍舊交給將軍?!?/br>
    “那么昨日隨我出來的,被向大人請去臨洮喝茶的陸規河等人——”霍珩不知不覺地退了幾步,這讓向元圭心中終于松了口氣。

    他笑瞇瞇地道:“暫時還不會去臨洮,只要將軍點一下頭,不再計較曹參的過失,人立即送回?!?/br>
    霍珩再度沉默。向元圭這兩年也不知經歷了甚么,竟不如以前那么好騙了,還知道明著威脅他。但馬場享了半年的好處,最后始作俑者卻甚么懲罰都沒有,霍珩不甘心。

    “將軍,陛下昨夜里命天使傳信來,說懷揣圣旨之人,如今已經到了,教我們只管恭聆,不需多問?!?/br>
    向元圭微微含笑,又道。

    場面極靜,霍珩環顧周遭,看了好幾眼,皺眉說道:“向大人,你看看這里,除了你的人,便是我的人,有誰是來傳旨的么?”

    口吻之中竟有幾分咬牙切齒的得意。

    向元圭笑著不說話。

    霍珩便聽到身后清涼而柔軟的嗓音傳來:“有啊?;衾??!?/br>
    霍珩笑容僵了,不可置信,猛然回頭。

    身后的向元圭發出幾聲大笑來,跟著郭子通、曹參等人無一不是幸災樂禍,隨同向元圭而來的下人更是捧腹不禁。

    嘲諷的笑音如魔音貫耳,霍珩心神大亂,臉色之中的錯愕還未褪去,他失聲道:“你?”

    花眠面若芙蓉,眼若秋水,柔情凝睇,嘴唇含笑深微,她緩緩垂眸,從衣袖之中掏出了一卷明黃圣旨。

    “將軍,風塵仆仆而來,怎能不帶點見面禮呢?”

    她笑道:“原諒我今日才拿出來,因為陛下特意叮囑,這道圣旨必須當著向大人的面兒才能宣讀?!?/br>
    霍珩的嘴角一陣抽搐,他目中如有熊熊之火,怒意正熾。

    花眠也倏然肅容,“霍珩接旨!”

    “你!”

    “接旨!”花眠又重復了一遍。

    霍珩只咬牙,朝圣旨跪了下來。

    身后向元圭等人齊齊朝花眠掌中所托之物,俯首聽命。

    這道圣旨花眠路上便看了無數遍了,她本打算,要是霍珩對她好點兒,她便偷偷放水,輕饒了他的,可那人說得對,這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還曾經只因她表示要睡床,便一把將她從床上掀下去,實在可惡至極。

    花眠不想饒他了,軟嗓發出錚錚的清音:“來人,將這個不聽軍命,擅自拔營北上,誆騙雍州牧駿馬良駒一百三十匹,罪大惡極無可輕饒的霍珩推出去,責四十大板!”

    打板子是皇帝舅舅慣用的手筆,這不假,霍珩卻還是愣住了。

    左右上前來,要叉住他,霍珩被抓之后蹭地起身,怒不可遏,“花眠!”

    花眠微微一笑,不理他的怒容威脅,將圣旨攤開給他看,神色無辜:“將軍,你看看,我是不是捏造的圣旨?”

    圣旨上朱砂玉筆寫得清清楚楚,確實是要打他四十大板。

    可,怎能由花眠來宣旨?怎么能?他怎么能栽到這妖婦手上?

    霍珩的眼睛仿佛要噴出火了:“你敢!”

    花眠淡淡而笑,“拉出去,重重地打?!?/br>
    霍珩眼睛瞪得猶如銅鈴,這女人竟然做得這么絕嗎?

    左右使力,他不再抗拒,任由人拖了出去,嘴里還嚷嚷不休,咬牙道:“花眠!你騙我!你這個狠心的……”

    向元圭憂心忡忡,昨夜之后他便知道陛下派了傳旨天使來了,沒想到竟是花眠。說實話他方才也有幾分震驚,難怪霍將軍反應如此過激。

    “這,四十大板會不會打壞了?”陛下說打就打,親外甥啊。

    花眠收了圣旨,塞給向元圭,微笑道:“我的男人,打壞了不必向大人負責。他不知禮數,冒犯了向大人,我在這兒代他向您賠罪,陛下本來得知了漢血馬失竊案之后,知道向大人當年已是網開一面才沒有告御狀,震驚之后也覺羞愧,今日只當是告訴大人,他并非偏袒外甥,死去的漢血馬無法歸還,陛下將派人走西域商道,為向大人覓得良駒百匹,另有賠罪的錢帛,藏在我的嫁妝當中,當時已命常公公給大人送去了?!?/br>
    向元圭喟然道:“陛下良苦用心……”

    外邊傳來霍珩吃痛的叫喚聲,一板子一聲,長長短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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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花眠頰若紅荔,低垂著微微浮紅的眼瞼,滿面歉然之意,應該是真心實意地替夫悔過,讓向元圭有話說不得。

    她搬出皇帝的名頭來,向元圭還能說什么?何況當時曹參確有私心,也讓霍珩揪住了小辮兒。這曹參是他夫人的內侄,是萬萬不能在這里受了委屈的,否則家中必也還有一通重重的問責。

    向元圭聽著霍珩那漸漸疲憊的聲音弱了下去,忙道:“陛下隆恩,向元圭謹記,定當竭盡股肱之力,報效朝廷。那嫁妝我實在不敢領受,不若還了夫人?!?/br>
    花眠道:“這些物資于大人是薄禮,或許不值一提,但在我嫁妝里便是厚禮了,何況這原本也是陛下要給向大人的。那些女子送回了長安,將軍想必也很快便要啟程回京,我與他自然是一路的,這么多的財帛,大人讓我找誰去搬呢?”

    她后退了一步,朝向元圭斂衽一福:“外子莽撞,初出茅廬,不知世事,望向大人饒恕他罪過,花眠代他同向大人賠罪?!?/br>
    向元圭忙道:“這倒也不必,你先祖父與我乃是同窗,既然你開這個口,那今日之后,誰也不必再提往事,就此揭過了?!?/br>
    花眠走出門庭,步入后院。

    施刑的閽人托著兩條大板子撤到了籬落邊上,霍珩趴在凳子上,背后衣衫被重重汗水打濕透了,緊黏地貼在骨rou皮膚上,懨懨地喘著氣,像條擱淺的大魚。

    花眠定在青石階上,目光幽靜,看著他。

    聽說霍珩從小到大沒吃過什么大虧,他是天之驕子,在眾人的恭維和溺愛之下長大的,皇上還是太子時,便對他又嚴又慈,打板子多是嚇唬,這一次,是真真切切地在他屁股上打了四十大板,還是依照皇上的指令,重重地責打的。

    雖然霍珩有點兒咎由自取,但說到底他偷了馬結果也是利國利民,陛下打他,只是將從長公主那兒收來的無處發泄的怨氣全轉接到了這不聽話的混蛋身上。

    霍珩的視野里多了一片翠綠的衣角,他不用抬頭,也知道這是哪個貓哭耗子的妖婦。

    于是霍珩嘴硬地哼了一聲,“你這毒婦,竟敢暗算我,虧我信任你,你竟和姓向的一丘之貉,我本以為你是忠良之后,又有過去那樣相似的遭遇,我……”

    嘴硬得很,還能罵人。

    花眠那點兒蠅頭愧疚煙消云散,她蹲了下來,一掌托起霍珩狀若無力垂下的下頜,故意要與他平視。

    霍珩將頭扭開,她執意不放,又將他擰回來。

    “霍珩,你就是這么草率而輕浮,戰事一結束你立馬走入官場,你這種性子不磨礪怎么行?”

    她蹙著兩道柳葉一樣的尖銳修眉,“這是陛下的意思,不是我的。你莫怪我?!?/br>
    霍珩哼了一聲,說話都沒力氣了,只翻了個白眼,完全不想理會這婦人。

    他背后,腰帶往下,衣擺被分開,褻褲處沁出薄薄一層血水出來,不掀開褲子來瞧都已是觸目驚心,花眠的眉崩得極緊。

    在與他對峙片刻之后,花眠知道了霍珩這么傲的骨頭,說甚么也不肯低頭的,何況這些風涼話說來確實無濟于事。

    她溫溫柔柔地吐了口氣,“打在將軍身,痛在賤妾心……”說著臉色擰得又委屈又難看了,一場綿綿細雨自眼眶氤氳而起,直是說來就來,半點容不得含糊。

    霍珩一瞅,頓時渾身無力也攔不住嘴角抽搐,又來了,又來了。

    他真恨不得那腦袋往板凳上一磕,磕暈了多好,這婦人可惡善變的嘴臉,他是片刻都不想再看到了!

    霍珩用力朝板凳底下滾去,一跤摔落,屁股剛疼得沒知覺了,這會兒一摔,幾乎要裂成四瓣,耳畔仿佛傳來有人的譏笑聲,于是他悶悶地憋了口氣,冷笑著朝外爬去,將花眠遠遠甩在了身后,才慢慢吞吞地站了起來,一瘸一拐,眉一高一低地朝馬場外走去。

    花眠愣了會兒,此刻人已經走遠了,自然沒必要再哭哭啼啼的,于是丹唇一閉,頓時云散雨收。

    她回房收拾東西,將霍珩昨日里換洗的衣裳也拿上了,裹在一只包袱里,要問向元圭借匹馬好離去。

    朱樂將霍珩的馬騎走了,還沒回來,花眠只好暫用馬場的馬,再讓朱樂帶回來。

    向元圭對花眠自然是肯借馬的,但偷偷覷了眼正倚立在籬門旁的修竹般挺拔峻瘦、似在望風的少年身影,又一時猶豫。

    霍珩回過頭來,朝向元圭惡狠狠地瞪了眼。

    她知道那婦人在和姓向的商量什么,無非就是姓向的看在過去一百三十匹被盜走的漢血馬的份兒上,不肯借馬讓他們回去罷了。真是,他也沒說要走,那婦人殷勤得像是他肚里的蛔蟲,真是麻煩,霍珩又睨了眼花眠,在她那雙如霧似波的眼睛朝自己望來時,霍珩驀然扭頭,忍著劇痛朝馬廄走了。

    “好吧,我讓曹參帶你去找匹溫馴的寶馬?!毕蛟缤讌f了,無奈笑道。

    花眠頷首,又道:“還有一事,向大人,那陸規河等人……”

    向元圭道:“我立即讓人將他們放了?!?/br>
    “嗯?!?/br>
    屋外傳來了一陣噪音,像是馬廄里傳出來的烈馬的嘶鳴。

    跟著便是七嘴八舌地亂作一團,仿佛說什么“霍將軍使不得”,花眠一怔,來不及看向元圭臉色了,抬腳便朝門外奔去。

    她來得慢了一些,霍珩一人策馬已經奔出了老遠,只剩一個背影。

    花眠立在原地,心跳如急鼓。

    這么小氣的男人??!

    他方被打了四十板子,這么回去,屁股是不想要了?花眠正和向元圭討價還價,看能否要到一輛馬車,誰知這少年乘奔御風一般,取了人家的馬,將幾個下人打得人仰馬翻,鬧了一通又走了!

    霍珩也是怒急攻心,向元圭和花眠這兩惡人,一個賽一個的老jian巨猾笑里藏刀,虛偽得要命。他恨不得現在連大營都不回了,單騎回長安去。

    氣得胸肺越裂,馬鞭甩得虎虎生風。

    不出一個時辰,霍珩回了大營,幾乎是從馬背上摔下來的,驚動了蕭承志和耿六等人。

    一干人等連忙趕來攙扶受傷不輕的將軍,霍珩出了一身汗,身上又疼,人有點兒虛弱了,“扶我進去休息?!?/br>
    手忙腳亂的一通忙活后,霍珩趴在了行軍床上,后悔不已。

    耿六捧著盆盂,將熱水置于床腳,詢問:“將軍,您后背這一身傷,還是要處理一下,我看血得不少?!?/br>
    疾馳一個時辰,傷口崩出了血,霍珩知道輕重,只覺得無比地疲倦,只想昏昏睡去。何況傷在那尷尬處,他豈能給人瞧見?于是不耐煩地將耿六推了把,“滾去睡覺吧,這兒沒你事了,傷藥我自己抹?!?/br>
    霍珩確實不是個嬌氣的人,他雖貴為將軍,但受過的傷卻是最多的,多少深可見骨的傷口都沒損他意氣分毫,耿六也不擔心了,道:“那我去了,傷藥放桌上?!?/br>
    霍珩嫌棄他啰嗦,礙手礙腳,不耐煩地催促著,將耿六轟出了營帳。

    自己卻疲乏地趴了下來,身體不能動,一動便牽筋扯骨地疼,霍珩齜牙咧嘴地忍了半晌,忍到不覺特別痛,稍稍可以耐受了,便將腦袋歪著要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簾門外傳來輕細的跫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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