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宋綿羞紅了臉, 輕聲輕語地說 : “那可不行,母親會不高興的?!?/br> 程予半摟著她,含笑說 : “我讓似云親自過去和母親說, 就說你病了, 下不來床?!?/br> 宋綿面露嬌紅,輕輕推開他。程老夫人活了這般歲數,怎會不知她為何下不來床? 她剛睡醒,長發松垮披散著,身上穿著煙霞色單薄寢衣,脖頸處布滿密密麻麻的吻痕,那是程予昨晚憐愛她時殘留下的。 大清早的, 最容易蠢蠢欲動。 程予定了定心神,壓下心頭燥熱,讓似云去取藥膏。 宋綿害羞,自然是不會讓他替自己上藥, 推拒道 : “五叔,我自己來就好?!?/br> 程予置若罔聞,取下藥瓶塞子 : “背上的淤青你夠不著,還是我來幫你?!?/br> 宋綿聽了也覺得有幾分道理,便沒再推拒。 程予極其細心,修長的食指沾了淺綠色膏藥,輕輕在她身上推開抹勻。 靜靜由著他上藥,宋綿更覺得困倦,側躺著睡下了。 程予知她睡著了,將她衣角掀了下來,再悄悄替她把被子蓋上。 下了榻,他向外頭喊了一聲 : “似云?!?/br> “噯?!?/br> 如月從外頭挑了簾子進來,嬌聲應道 : “五爺有什么吩咐?” 如月今日特意穿了身茜紅色繡花比甲,襯得她容貌明艷,媚眼如絲。這副打扮,不像個丫鬟,倒有幾分像大戶人家的侍妾了。 程予輕皺了眉頭 : “似云呢?” “似云jiejie出去了?!比缭滦v如花,眸中一點羞澀,“五爺可是要我服侍你更衣?!?/br> 程予一瞧她那副模樣,心底略微排斥,冷聲道 : “不用了,你退下吧?!?/br> 如月聞言,面上笑容一僵,卻也只能壓下心里的不忿,乖聲應道 : “是,五爺?!?/br> 如月心里難受的緊,暗怪程予不解風情,誰知方走到門口,就聽到她家五爺喊了聲 : “等一下?!?/br> 如月蹙著的眉頭一松,面染喜色,迫不及待地轉身 : “五爺有何吩咐?” 程予看也未看她,冷聲斥道 : “你一個丫鬟,打扮的如此狐媚,可是要給誰看?還不快下去換了?!?/br> 姑娘家的面皮薄,如月聽了這話,臉色由紅轉白,羞于見人,捂著臉哭著跑了出去。 宋綿本就睡的淺,屋內的一點動靜她都聽得一清二楚。 原本宋綿以為,這如月昨日能對她說出那番話,定是因為程予待她與常人不同,可如今看來,這個如月似乎還沒有似云來的體面。 一時之間,宋綿心里頭的那股子好奇更濃了。她忽然很想知曉,在程予心中,這個如月到底有沒有一些分量。 她翻來覆去地思考,就連程予也察覺到了。 他踱步至床畔,掀了紗簾,柔聲問她 : “怎么這么快就醒了,可是我吵到你了?” 宋綿點點頭,緩了容色,故作平淡地問說 : “五叔屋里的丫鬟我只認得似云,昨日又新識了個叫如月的丫頭,自稱是自小在你屋里伺候的。我瞧著她生的也有幾分姿色,又是伺候你的老人,若是五叔也覺得她不錯,那便由著我做主,抬了她做妾室,你覺得如何?” 宋綿雖是有心試探他,可說這話時臉上雖平靜,心里卻依舊酸澀煩亂。 若是他答應了,那她……當真要給他做主納妾么? 宋綿垂著眸子,不敢去觀他的神色。 卻不知程予臉色沉了下來,墨色的眼眸沉如死寂的深潭。 他皺著眉頭問 : “如月?哪個如月?我不認得?!?/br> 程予平日待在院子里的時間不多,大多時候也都是在書房度過,院子的大小事務他甚少過問,皆是交由似云來打理。屋里的婢女除了似云之外,其他的他也只記得住長相,名字卻是對不上。譬如方才進來的那個丫鬟,他實在記不清她的名字。 宋綿略一驚訝,又覺得不太可能,明明前天晚上她還聽見如月伺候他用晚膳,怎么如今又說不認識人家。 心思回轉,宋綿勉強露笑,佯裝大度: “五叔若是喜歡她,大可同我說,我也不是那等拈酸吃醋之人。你若是真瞧上了誰,動了納妾的心思,我是萬萬不會阻攔的?!?/br> 程予聞言,卻是面沉如水,抿唇不語。 紗帳里的氣氛忽變凝重,宋綿覺得這股子沉悶壓的她心頭喘不過氣來。 二人這樣對峙良久,是程予先開了口: “我不知你口中的如月是誰,或許我屋里的確是有這么一個丫鬟,可我從未留意過?!?/br> 宋綿睫毛顫了顫,顯然意外,卻又一副不太相信。 程予知她心有所疑,從腰間掏出一個荷包給她。 這荷包,宋綿自然認得,因為這是她親手繡的。 程予當著她的面,將荷包解開,里頭裝著一小縷用紅繩綁著的青發 。 宋綿微愣,抬眸看他: “這是?” 程予將這縷頭發放在她手中,神色溫柔 : “這是洞房花燭夜那晚,我趁你睡著親手剪下的?!?/br> 宋綿心中一顫,久久沒回神。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她怎會不明白…… 愧疚歉意涌了上來,宋綿難以開口 : “五叔,我……” 程予溫柔凝睇她 : “你我二人既為夫妻,便再無旁人。此生除了你,我再不會有其他女人?!?/br> 這樣重的承諾,他竟如此輕易的便許下了。自古以來,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常事。若是他當真想要納妾,宋綿也絕不會怪他,可他竟直接說出此生絕不納妾的話來,是當真愿意此生只守著她一人? “五叔,對不起?!彼尉d低垂頭,頗為愧疚。他早就將一顆真心捧在她面前,可她卻疑心他,還說出要替他納妾的話來。 程予摟著她的腰,輕聲道 : “以后,莫要再說替我納妾的話了?!?/br> 宋綿眼中濕潤,緊緊抱住他,重重搖了搖頭: “不說了,我以后再也不提了?!?/br> 程予這才緩和了神色,親了親她的臉頰,默了會兒才問 : “還困么?” 宋綿搖頭,她的睡意早就消散全無了。 程予低笑一聲,伸手去解她的衣扣。 宋綿自然明白他接下來要做什么,頓時局促緊張起來 : “五叔,現在還是白日……” 大白日的做這等事,若是傳出去了,恐怕要招人議論。 程予卻不在意,溫柔堵住她的嘴兒,輕輕松松剝了她的寢衣。眼前的景象,便似那春日初綻的玉蘭,純潔如雪,香韻猶存。 帳內溫度漸漸升高,一陣浪翻紅被,繾綣纏綿。 驟雨停歇,宋綿徹底爬不起來床了,就連抬抬眼皮子都累的很。 再次醒過來,已是晌午。 床邊空無一人,宋綿起身,問站在紗帳外面的婢女 : “五爺去哪了?”?棠?芯?小?說?獨?家?整?理? 那婢女低垂著頭,態度恭敬 : “回夫人,五爺去了書房?!?/br> 宋綿了然,讓她伺候著沐浴洗漱。 清洗了身上的粘稠,宋綿一身清爽,換了身石榴紅對襟長衫,靠在梨木圈椅上用膳。 宋綿才咬一口桂花糖蒸栗粉糕,便聽到院子外頭傳來一陣哀哭聲。 這聲音聽像是姑娘家的,哭的嬌嬌滴滴。宋綿擱下手中才吃了一半的點心,問候在一側的紫衣丫鬟 : “外頭怎么了?是誰在哭?” 紫衣丫鬟垂著頭,顫聲道 : “回夫人,是……是如月jiejie。五爺吩咐了,說如月jiejie心思不正,讓人找了人牙子發賣了?!?/br> 宋綿聽了,倒是意料之外。 如月如今這個年紀,若是再找人牙子發賣了,以后的日子恐怕也不好過??蛇@又能怪誰,無非是她自己不安守本分,怨不得別人。 . 院中花園,如月跪在地上,冰涼冷硬的鵝卵石咯的她膝蓋生疼,她咬著牙,死死拖住似云的小腿,滿臉淚痕 : “似云,我求求你,替我幫五爺求個情。我自小就入了府,伺候了五爺這么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五爺的心就這么狠,一點也不顧念舊情嗎?!?/br> 似云唉嘆一聲,好聲相勸: “事到如今,你還不知錯。五爺是什么人,你難道不清楚。他向來不近女色,否則這些年,你又何愁尋不著機會。五爺心里只裝著夫人一個,你好死不活地偏要去和夫人說那些話,這不是將自己往死路里逼?!?/br> 如月死死咬著下唇不放,豆大的淚珠一顆顆往下墜 : “可我不甘心。夫人到底有什么好,五爺偏偏認準她一個。她不就長得比別人好看些,可男人不都是貪鮮的,再美再好也總會膩的?!?/br> 似云見她聽不進去勸,搖搖頭,不欲再說。如月和她一起長大,她自然也希望如月能好好的??伤獎油嵝乃?,似云也救不了她。 如月被府里管事領走時,霽月閣的丫鬟紛紛打了個激靈,同時心里也徹底明白,日后若是誰在敢動攀高枝兒的心思,便是那第二個如月。 作者有話要說: 只能用我豐富的想象力來開車了。 ☆、049 宋綿初來程家, 許多事情都不太清楚。從前霽月閣的事, 皆是似云在管,如今院子里多了位夫人,似云也自然明白, 是時候該將管理之權還回去了。 宋綿上輩子也管了十幾年的家, 管起院中事來可以說是游刃有余。似云原還想著指點她一二, 誰知她竟無師自通, 心下更是佩服。 宋綿上輩子可是代管了整個程家, 偌大的后宅, 她都能打理的井井有條,令人挑不出差錯來,這小小一個霽月閣又哪里會難得住她。 期間程老夫人倒是來了趟霽月閣, 發現宋綿管起雜務來也是井井有序, 一時動了讓她協助秦氏柳氏一同管家的念頭。 趁著兒媳晨昏定省之時,程老夫人便將打算說了出口。 柳氏倒是樂意,她和宋綿說的來話,若是凡事有了不同意見,也能好好商量。不像那秦氏,稍微不合了她的意,便不會輕易松口。若是宋綿加入了她的陣營, 也好幫著她一起對付秦氏。 相反秦氏卻是極其不悅。她和柳氏一同管著中饋,本就分歧頗多,秦氏這個人向來我行我素,最不喜別人駁了她的意見。本來就有個柳氏令她厭煩, 如今又多了個宋綿,豈不是讓她更加頭疼。 宋綿也深知自己剛過門不久,若是現在就接了管家之權,恐怕會招人記恨。于是推拒道 : “母親,我年紀輕,凡事自然沒有大嫂和三嫂處理的好,尚且不能擔此大任?!?/br> 程老夫人笑說 : “正是因為你年紀輕,才應該好好磨煉一番。管的不好也無妨,多學多看,總是會的?!?/br> 程老夫人如此說,宋綿也不好再推拒,略一思索,只好應承下來 : “那兒媳就先跟著大嫂三嫂先學著?!?/br> 程老夫人點點頭,這才滿意。 管家一事,繁瑣麻煩,宋綿上輩子管了許多年,倒也不至于手忙腳亂,可到底每日還得花費許多時日在這管家上。 程家這樣的鐘鼎世家,光長年以來累積的賬目就堆積成山了。宋綿管家也是上輩子的事了,一些瑣碎記憶也忘得差不多了。 宋綿吩咐墨畫挑了燈,望著書案上堆著的幾摞陳舊賬簿。這幾摞賬簿常年堆在書房里無人管,書皮早已泛黃,有些甚至有老鼠咬過的痕跡。她輕拍了書面上的灰塵,一頁頁細細翻看。 書房異常清靜,滿月早已上了梢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