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節
他是楚氏培養的家衛出身,自是忠心不二,但這種忠心抵不上他渴求多年的愛人。 楚雄始終垂首沉默,聞言嘴唇動了動,只最終沒有說話。 楚姒看了心里厭煩,要做就做,不做就罷,她最厭惡的就是這種心存猶豫的態度。因此,她也不敢讓楚雄去安排計劃人手。 當然,楚姒心里這般想,但面上卻不顯,日后楚家家主是楚雄,她雖有把柄在手,但那是預防撕破臉用的。 她輕聲說:“二弟,父親年紀大了,若受傷,你當趕緊把鄧州兵收攏起來,莫損傷過了?!?/br> 這是楚氏的根本。 楚雄點了點頭,他想問一句是否確定只受傷,但最終還是咽了下來。 “好了,你趕緊回去吧?!?/br> 送走了楚雄,楚姒摟著蔣閆的腰,“辛苦你了蔣郎?!?/br> 蔣閆拍了拍她的背以作安慰,時間緊迫,他也無暇多說,“我去一趟,你等我消息?!?/br> 為了更好尋找機會和cao作,他率麾下人馬就駐扎楚源營帳一側,今夜巡邏也爭取過來了,做足準備。若上述計策沒有讓楚源中計,他還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采取第二計劃。 蔣閆匆匆去了。 這帳篷,其實距離楚源的大帳很近,大約也就百丈,楚姒掀開一絲帳篷,側耳仔細聽著。 寂靜的夜,時間悄然流逝,驟一前一后急促的馬蹄聲出現,楚姒屏住呼吸。 來了! …… 第一個傳令兵乃王帳遣出,突襲寧軍將至,令諸將率軍按原定計劃包抄合圍,具體情況各自留意哨報。 第二騎即是哨兵,哨兵直奔楚源所在的大帳,呈上一報:“突襲寧軍再逼近,現距左翼約二十里,從何莊北十里下山?!?/br> 西河軍左翼鄰近岵嶺,寧軍這路突襲軍走的山道,幕僚陳亮接過訊報,仔細按照上述,在地域圖上將寧軍的路線標出來。 陳亮端詳兩眼:“大人,按照計劃,我們就該沿此包抄上去?!?/br> 說著,他伸手在地圖上一劃。 蔣閆看對方所指,正是他們事前預料,非常好。他神色未變,不動神色瞥向上首楚源。 楚雄喉結動了動,昏暗燭光中他雙拳緊緊攢起。 陳亮道:“大人,我們該準備起來了?!?/br> 楚源將訊報看罷,擱在案上,他淡淡道:“不急?!?/br> “二十里路,急行軍至少也得一個時辰,老夫先處理好一些事,再動身不遲?!?/br> 幽暗的大帳內,蒼老的聲音不疾不徐,卻非常清晰。 蔣閆心跳忽漏了一拍,他驟睜眼,卻見楚源倏看過來,一雙未曾渾濁的眸子直直盯著他。 不好! 蔣閆當機立斷,執起手邊杯盞,用力一擲! “啪”一聲清脆的碎瓷聲,在寂靜的夜里尤為明顯。 擲杯為號! 同時他“鏘”一聲,已反手拔出腰間佩劍,躍向主位! “蔣閆!” 楚雄失聲。 而蔣閆躍身逼近的同時,始終立在楚源案側的朱明已“鏘”拔出佩刀,明晃晃的刀刃閃動寒芒,他飛身攔截,“鐺”一聲將蔣閆逼停。 兩人瞬間戰在一起。 帳內侍立的近衛拔刀而上,圍攻蔣閆。 外頭“刷刷”的拔刀聲和奔跑聲,喧嘩驟起,內外混亂一片。 有朱明,還有數名近衛,蔣閆立即身處下風。但他未曾慌張,因為外頭已經安排好了,他的親信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圍住大帳,控制住并逼入,問題將會迎刃而解。 不需要多長時間,只需數息,只要解決了楚源,有楚雄在,塵埃落定,生不出亂子。 蔣閆的心是定的,只他視線無意掠過案后,卻見楚源穩穩就坐,神色未曾有丁點變化,心下一突。 有一個非常不好的念頭閃過。 莫非,楚源早有準備,一切都在他眼皮子底下進行? 還真是的。 不等蔣閆多僥幸,外頭的sao動很快就平息了。蔣閆大驚心神失守,被朱明一劍正中肩膀,血流如注,登時被拿下。 朱明再一刀,直接挑了他持刀右手手筋,廢了他右手。 蔣閆被押跪下,失聲:“怎么會,怎么會?” 下一刻,他的嘴被堵住,忽想起一事,慌忙回頭往自己營帳方向望去。 楚源站起:“將那逆女帶上來?!?/br> 簾帳一掀,衛兵毫不客氣,把已牢牢捆住的楚姒押了上來,膝彎上重重一踢,她重重跪在地上。 在家衛悍然闖入那一刻,楚姒就知道完了,渾身戰栗,她低垂著頭,凌亂散發遮掩住她的臉。 楚源驀幾步上前,“啪”地一記耳光狠狠重重甩在她臉上。 “逆女!” 力道之大,當場將楚姒直接打翻在地,左臉頰一個鮮紅的掌印。蔣閆立即掙扎起來,又被死死按住捆上。 楚姒耳朵嗡鳴,嘗到了鐵銹的腥味,胸臆間陡然爆發一股強烈的恨懣,頃刻壓過了驚慌恐懼,她倏地抬頭,死死盯著頭頂父親的臉。 “你憑什么打我?!” 她恨極:“我這些年來,提攜楚家還不夠多嗎?沒有我,靖王案楚家就該完了!” “我為楚家做了如此之多,一朝落魄,楚家是如何待我的?你是如何待我的?!” “父親,你對得住我嗎?!” 楚姒目中流露出深切的怨恨,艷麗的五官扭曲著,恨意強烈得讓人心驚膽戰。 “憑什么?都是你的兒女,大弟做得夠我多么?憑什么這般偏袒于他?!” 楚源沒有回答她任何問題,只森森說了一句:“早知如此,當初你一回來,老夫就該結果了你?!?/br> 他吩咐:“堵住嘴,都押下去,回去再處理?!?/br> 戰前殺自己人不吉,楚源新投處處謹慎,不肯授人把柄。否則,他會當場解決這個逆女和蔣閆一干人。 楚姒“嗚嗚”瘋狂掙扎,衛兵毫不留情,將二人拖了下來,帳內就剩斑斑血跡。 楚雄渾身冰冷,僵住站著不敢動。 楚源視線掠過他,未有停留,“時間緊迫,你們都下去準備?!?/br> 楚雄沒摻和過布置,以為父親不知他,當即如獲新生,忙忙應了,和眾人一同退下。 楚源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帳簾后,目光冰冷。他并非不知,只楚雄在鄧州軍中也有親信,大戰當前,不可輕動。 “盯緊他?!被厝ピ偬幚?。 楚源吩咐朱明。 朱明立即應了,正要去安排,才轉身,忽見楚源身軀晃了晃。 他大驚,忙回身扶?。骸爸髯?!” 楚源捂住額頭,眉心緊蹙。 他到底年紀大了,又因新投緣故,每場戰役都親自率軍盡心盡力,身體本就有些吃不消。偏這當口又查出長女次子合謀殺弟殺兄,繼而欲弒父,別看他表面平靜,實則一腔震驚憤怒難以用言語來表述。 方才又被楚姒當面怨毒質問,氣血上涌,眼前一黑,強撐著下了令,就挺不住了。 朱明擔憂:“主子,您該好生休養?!?/br> 實則楚源面色太差,面色泛青唇色全無,只他微微搖頭:“無需,你先扶我去榻上?!?/br> 楚源吞了一顆藥丸子,躺了一會,便撐起身,“我們立即出發?!?/br> 他這關口若倒下,功過倒是其次,無主的鄧州兵下場堪憂,就算不成為炮灰,也必被西河王順勢鯨吞。 他必須堅持住。 “牽馬來,我無礙?!?/br> “……是!” 朱明只得一咬牙,去了。 …… 楚玥一行佇立在山巒之上,一直盯著下方戰場。 寧軍“突襲”失敗,天蒙蒙亮時敗退,西河大軍氣勢如虹,立即追擊。 “報!西河軍已得西邑!” “報!西河王親率大軍往北追截!” 楚玥等人長吁一口氣,計劃成功了一半。 他們焦急等待著。 一直等到下午,終于得訊,傅縉率軍一路“敗退”,終于成功將西河大軍隱入埋伏圈。 “訊發時,合圍戰已打起!” “好!” 楚玥心頭一松,終于成了。 現在就等西河大軍敗退鄧州,還有樊岳那邊的消息了。 諸人無心飲食,等至入夜,終于見到北邊煙塵滾滾,大敗的西河軍倉惶往南潰退,陣型全無,如喪家之犬。 緊接著,就是氣勢如虹的寧軍,楚玥瞇眼看去,最前方赤紅旗幟招展,隱約是傅縉的帥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