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
打開特地帶過來的一幅圖紙,“你看看,可還有哪處不合心意?” 這圖紙,是青木命人按大大小小原稿重新繪制的。至于這些原稿,都是出自楚玥的手,絕大部分都是她幼年所畫。 再見這些似曾相識的設計,楚玥感慨萬千。 那時候她穿過來一年多,剛剛十分沮喪地接受了男尊女卑的設定,但其實心里還是很不愿。于是想著,要不將來低嫁或者嫁個病秧子得了,最多生個把孩子完成了任務,她就尋個好地方別居。 可以說,這個假象中的別院,承載了當時她所有不甘和希冀。 時過境遷,隨著在這里生活的時間越長,她也很明白所謂低嫁或者嫁個病秧子的想法,基本是不可能,但她的心緒也平和了許多,可以坦然面對了。 卻不曾想,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兜兜轉轉到了今日,她卻很有可能實現兒時心愿了。 往后若真一個人的話,松州城還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呀。 經過幾天時間,楚玥的心緒平復了許多,遺憾和傷感仍有,這些交給時間吧,她不是個傷春悲秋的人,已重新振奮起來。 瀏覽了一遍,她笑道:“那好啊,我仔細看看,有要調整的再告訴你?!?/br> 話罷,楚玥催促青木回去休息,“我無事,今兒都想去上值了?!?/br> 也就陳御建議她多養一日罷了。 青木離開后,她吩咐梨花搬個炕幾來,乘興仔仔細細看過,還真有七八處大小的調整。 日頭漸漸西斜了,明亮的陽光漸漸退出室內,染上橘紅,楚玥扔下細號湖筆,好了,明日給青木就行了。 她揉了揉腕子,一側頭,卻瞥見官皮箱上兩只金繡祥龍云紋的黑色皮質護腕。 九成新,是傅縉的東西。 二人私底下如何爭拗,并不宣之于旁人,梨花也是不清楚的,兩位主子的物品她如昔日般擺放,這內室處處有他的痕跡。 看到他的物,難免就想起他的人,那張深邃冷雋的俊美面龐在眼前一晃而過,她吐了一口氣,壓下心緒。 不要想太多。 從一開始,她就打算順其自然了不是? 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可不能耽誤了。 “梨花,備膳吧?!?/br> 早些用膳,就些梳洗歇息,明日起來,她得精神抖擻地重新投入公務當中。 …… 楚玥服了最后一帖藥,蒙頭睡了一覺,次日起來精神奕奕,病已痊愈了。 換了一身扎袖胡服,她重新忙碌了起來。 搭檔陳御也能喘口氣。 糧道調整,第一批糧船到位,這還是趙氏商號騰挪出來的,糧草運到碼頭,要首批下水了,沿途各種人手安排,抵達后分處存放,忙得腳不沾地。 “既已取下三城,我們要盡量儲備糧草?!?/br> 陳御說的,楚玥很明白。 她病的這幾日,圍剿西河王的第二場大戰,已經進入尾聲。 繼趙王周王以后,此次西河王的矛頭對準淮陽王。 洞悉諸王不齊心的核心要害,每次虛應全部,只專攻一點,這戰策非常正確。 上原一戰,激戰兩個晝夜,淮陽王大敗,損兵折將,目前只退至賓州。 他這么一敗,影響是非常之大的,原本持觀望態度的諸州,有些已經坐不住了,搖搖擺擺,更有甚至的零星幾個已按捺不住,投向了西河王,欲占從龍之功。 這幾位刺史得西河王之令,旗幟分明表示,新帝過繼一時,既無先帝遺詔,又無公卿宗室合矣,但憑徐皇后一家之言,只怕不妥。 這是公開質疑小朝廷的正統問題了。 淮陽王立即表示,叛賊逆王,人人得而誅之,只要大梁臣民,責無旁貸。 嘴仗還在隔空打著,連續大戰兩場,淮陽王趙王周王就急需調整休養,就連西河王也得喘口氣,因此傅縉判斷,會有小一段休戰的時間。 但休戰過后,又將會是緊繃的局面。 所以他們得趁這段時間,休養生息以及備戰。 寧王忙著安民和增召新兵,傅縉這邊忙著前線布置以及訓演新兵,糧草任務也很重,人手太過短缺,楚玥和陳御忙碌糧草之余,還得抽空協助其余政務。 傅縉經常去檢閱新兵cao演情況,忙碌起來,直接在城郊大營睡了,很少能在刺史府見到人。 楚玥也從未刻意去尋過,安排趙氏商號源源運來糧草和各類物資,盯著新糧道,接收清點進倉,期間還得按人頭把合適的量分發到各部各營,她很忙,忙得已有大半個月沒見過傅縉了。 夏末匆匆過,轉眼已無聲無息踏入秋季。 現在的季節還是比較分明的,雖依舊炎熱,但清晨傍晚,仿佛少了一絲絲的燥。 這日傍晚,陳御和楚玥正打馬小跑回刺史府,才轉過街角,便聽“踏踏踏”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舉目看去,一行黑甲健兒從遠遠的的對面疾奔而來。 領頭一個很熟悉的身影,距離很遠,但楚玥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傅縉。 馬蹄聲驟一停,膘馬長嘶一聲四蹄離地,人已翻身下馬,他直接把韁繩一拋,一行人已迅速入了刺史府。 很快,便有人來通知,大都督召諸位將軍和先生議事。 這么急。 有什么新情況。 楚玥心緒早調整好了,當下也未曾想其他,一揮馬鞭,趕緊往刺史府奔去。 匆匆趕往議事大廳,眾人已來得差不多,傅縉端坐上首,和身側的賈泗低聲討論什么,聽得聲響往掃了大門一眼。 視線落在楚玥臉上,稍稍一頓,他神色不變移開。 楚玥和眾人打了招呼,緩步行至自己的位置坐下。 人齊了,議事開始。 “據報,近日西河王頻頻遣出哨馬?!?/br> 得報的不僅僅他們,淮陽王趙王周王已迅速做出反應,平靜馬上該結束了。 傅縉說話,眾人皆看向他,楚玥也不例外。 他雙目依舊炯炯,氣勢凜然,只人看著黑了些,也瘦了些,五官更顯深邃,下頜線條仿佛也冷硬了些。 他環視眾人,但并未在楚玥臉上停留。 楚玥專心聽著,也未曾在意多想其他。 “諸位都知,日前小朝廷又傳了旨來,要共討逆王。同來的還有淮陽王本人的一封信?!?/br> 這個楚玥清楚,淮陽王本人寫的那封信,言語謙遜,透露出來的意思是想和寧王結盟共抗西河王。據訊報和判斷,得到同樣一封信的,還有趙王周王等除去西河王的四王。 此一時,彼一時也。 當初攻易州之前,改走盤水得很顧忌和淮陽王明面上撕破臉面,將要被對方明里暗里各種找麻煩。 但 第二回合大戰之后,淮陽王大敗,自封地帶出的親信兵馬折損足足差不多四萬,十去三四,這些是新兵很難彌補的。另外,他大敗后,諸州態度更加謹慎,許多都拖延虛應,連明面上靠攏都怠慢了不少。 淮陽王元氣大傷。 不得已的,他不找寧王麻煩了,反而要聯合結盟。 寧王既沒有答應,也沒有反對,收下信箋和圣旨,沒給回應。 “賓州又送來一封信?!?/br> 傅縉食指點了點長案:“徐皇后親筆所書,邀殿下齊心協力,共同討逆?!?/br> 這封信不是悄悄送來的,而是大張旗鼓,信中內容沿途皆知。 賈泗一聽,眉心當即蹙起:“淮陽王結盟之心甚堅決,這回只怕不好拒絕?!?/br> 沒錯,小朝廷雖因徐皇后而建起,但小朝廷不代表徐皇后。徐皇后是興平帝還是太子的時候,他皇父親自給選的,后興平帝登基,冊為皇后。 名正言順的大梁國母,沒有一絲疑慮的。 她不是給的懿旨,而是放低身段言辭懇切地親筆寫了一封信,垂淚懇求寧王看在諸位先帝的面上,看在已逝端懷太子的份上,同心協力鏟除意圖奪取國祚、踐踏宗廟的叛王。 寧王就不好不應了,除非他直接把自己放到西河王一類的角色去了。 要知道,他現在已打出端懷太子旗號,揚賢德之名,初步聚攏了一些人心。 “且趙、周、汝陰東陽四王都奉旨了?!?/br> 寧王一家不應,就很突出,會馬山成為焦點,也很不合適。 傅縉道:“我已回信殿下,此事確實得應?!?/br> 虛虛應著,戰場上隨機應變。 這次議事的唯一重點,就是大戰再啟,需立即備戰。 “或許是月中,最遲月末?!?/br> 時間很緊湊,該安排的,路上傅縉已大致考慮過,說完該說的訊息,他當即安排各人的具體任務。 賈泗樊岳陳瓚楊朔等等,諸人一一領命,最后,傅縉視線往這邊看來,“陳御玥娘,你二人立即將糧草歸置入庫,而后準備出征所需?!?/br> 楚玥拱手,和陳御應,“是!” …… 安排完個人任務,就立即散了,諸人匆匆離去。 才出議事廳,陳御就把總結和賬冊往楚玥手上一遞,“玥娘,我還得去東城一趟,你給大都督匯稟?!?/br> 忙碌了大半個月,其實已經把第一批的大批量糧草歸置妥當了,接下來只需要準備出征所用即可。 這得給傅縉匯稟。 也不知陳御是有心還是無意,這事他就交到楚玥手里了,楚玥也不好推脫,陳御另外還領了任務,得馬上過去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