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節
他雖年邁,卻是個果決之人,既決定,當即商議具體安排,當場下令,眾將接令后匆匆而去。 帳內,就剩父子叔侄四人。 合陽侯看兄長,關切道:“大兄,你且進內帳歇歇?” 西河王年近六旬,不是人人都是伏老將軍,議事大半日,面露疲色,由胞弟扶了進去。 申乾章夙兄弟恭送了父王,對視一眼,眼神俱冷,申乾冷哼一聲,大步離去。 章夙踱步而出,而未曾走,而是在帳前略站了站,等叔父合陽侯出來。 合陽侯申信,出來見他笑道:“令伯還沒回去?” 他拍拍對方的肩,這侄子有才干,可托重任,所以也是他提議的兄長,讓章夙能這么快順利接觸兵權。 這些章夙自然是知道的,和叔父越發親厚,叔侄二人邊走邊說,“叔父,寧王那邊,我們不妨略作安排?!?/br> 時至今日,阿拉善購馬,戈陽關功敗垂成人馬全失,欽差團,俱已隨著傅縉的和寧王的匯合水落石出。 說起此人,章夙面色沉沉,京城西城門他麾下數十好手無一折返,還折了心腹譚恩,這筆賬,他可沒有忘記。 且對方一直表現出來的機變和敏銳,讓他對傅縉乃至寧王的重視都提升了一個等級。 否則,寧王不過中等勢力,不怎么顯眼,在這場大戰中,他本不該注意到他。 “唔?!?/br> 申信點頭,叔侄二人直接去了申信的營帳,攤開小幅地形圖,章夙直接道:“此戰,寧王必不會全力以赴?!?/br> 申信點頭,這點肯定的,保存實力,靜觀幾大勢力混戰。 “我與寧王大都督傅縉交過手,此人心思機敏,進退有度。寧王有此主帥,將來未必成不了氣候,當提前扼殺為宜?!?/br> “如何扼殺?” 章夙盯著地形圖,緩緩道:“我若是他,必會趁機尋一駐扎之地,進可攻退可守,以圖后續?!?/br> 他已琢磨過,“和州一帶,還有易州興州彬州三城,我以為,他們會選興州?!?/br> 章夙直接在地形圖上一點:“興州雖略小,但依山傍水,更有天險之利,乃上上之選?!?/br> 他瞇了瞇眼,這個天險之利,他們可提前利用。 “和州前往行走,可繞留鄉走上原,才乃近道;亦可經燕嶺,走華旸道。不過上原地勢開闊不利隱蔽,他們必走華旸道?!?/br> 燕嶺利隱蔽,更立于設伏,“我已命人打探過地形,可在馬鞍坡設伏,此地道狹且山壁陡峭,林木茂盛,若以火油設伏,只要一入伏圈,必將其重創!” “好!” 申信仔細看過地形圖和探報,當即拍板,“此地地勢果然極佳,若設伏,寧王軍當如困獸?!?/br> 事不宜遲,他立即安排下去。 …… 四月十五,小朝廷再度頒下密旨,定四月十八進軍,辰時,五十萬盟軍同時向西河軍發起攻擊。 楚玥有些緊張,這是第一戰,真刀真木倉的冷兵器交鋒,再是有那夢,她也不敢全然當真,況且就算真了,這過程中流的鮮血也不會少的。 翻來覆去才闔眼,寅時她就醒了,馮戊等人抬來黑甲,楚玥親手替傅縉穿上。 “夫君此戰必勝!” 身臨其境,她才終于明白為何上戰場都愛喊些虎威之語,話從口里大聲喊出來,聽得清晰,能讓人心里安穩一些。 “嗯?!?/br> 傅縉握著她的手,他倒是氣定神閑,舉止自若,反安慰了她好幾句,又囑咐:“你跟在中軍,不可輕易走動,可曉得了?” 反而是牽掛她,上了戰場,他沒法子將她時常放在眼皮子下。 楚玥點頭,中軍最安全,她和賈泗陳御等人都會在那里。 馮戊等人在,傅縉不好親吻她,只得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而后放開,“我們出去?!?/br> 帶繭子的掌心體溫比她高些,暖熱的溫度透過皮膚,滲透她的骨rou,力道很大,松開后仍殘余強烈觸感。 他當先而行,楚玥緊隨其后。 她現正披一身特制的軟甲,有些沉但還能接受,翻身上馬后,傅縉掃了青木趙揚等人一眼,“汝等不可輕離半分!” “是!” 傅縉狠了狠心,一扯馬韁驅馬而去。 點兵,列陣,浩浩蕩蕩大軍出,趟過茅草叢生的黃土地,直奔東邊的七里關而去。 金鼓轟鳴,令旗揮舞,馬蹄疾疾,塵土遮天,同時發起的足足十七處,一場大混戰拉開帷幕。 七里關巨石而筑,異常堅固,小關隘一個,地理位置不是最重要的,但卻頗難攻陷,還不好用計?;搓柾踅o安排的是一塊硬骨頭。 但這硬骨頭,傅縉卻志在必得,從東往興州,必經七里關,此關拿下,就是根據地的第一道屏障。 傅縉率軍猛攻二日,最后一箭射殺守關主將,趁城頭大亂,一鼓作氣攻陷七里關。 “稟殿下、大都督,上原、平山關、唐州許州大戰已持續二日,西河軍與趙王周王之戰尤為劇烈,哨報發出時,趙王周王已現頹勢?!?/br> 若從七里關繼續往東挺進,將觸及上邑、易陽二城,必驚動西河王。西河王分兵增援的話,趙王周王壓力會立即減少,但傅縉并不打算這么做。 舉目往東眺望片刻,他挑了挑唇,對寧王道:“殿下,我們應立即掉頭,前往興州?!?/br> 這也是先前早就就議好的戰策,寧王聞言立即頷首,“好!” 點了陳瓚,留駐七里關,大軍立即調頭,奔往興州。 走的是燕嶺華旸道,此路雖略遠,但足夠隱蔽,可攻其不備,以最快速度取下興州。 “噠噠噠”騎兵營開路,步兵緊隨其后,往燕嶺疾奔,進入華旸道。 華旸道繞燕嶺外圍由東往北,山勢雄俊,林木隱天蔽日,山風徐徐而來,吹走激戰后的燥熱。 眾人爽快極了,又逢得勝,一路順遂,樊岳哈哈大笑:“此番得了興州,我們就在中原立穩了腳跟!” 這話確實是,蟄伏多年,一籌壯志,不提其他人,就算是楚玥,也覺心情激蕩。 她側頭看左前方看去,傅縉一身黑甲血跡斑斑,殺氣猶在,威勢赫赫極之雄武,教人不敢逼視。 只她看過去,他也恰好回頭,四目相對,他眸底泛起一抹柔情。 楚玥唇角翹了翹,垂眼,不看他了,被人瞥見不好看。 耳邊楊朔的聲音,“過了馬鞍坡,再走二十余里,就望見興州了!” 眾人精神大振,寧王道:“全速進軍!” 步兵小跑起來了,“踏踏踏踏”的腳步聲回蕩在山道當中,急促而激昂,楚玥抬手眺望馬鞍坡,只見樹木郁郁蔥蔥,環繞向后。 她才要在一夾馬腹,不想傅縉驟厲喝一聲,“停下!都停下!” 他一抬手,勒勒???。下膘馬。 寧王急問:“承淵,可是有何不妥?” 寧王拜傅縉為統軍大都督,極信極重,毫不懷疑他的判斷,問話間,神色緊繃,仔細脧視四周。 “并未發現不妥?!?/br> 傅縉瞇眼打量,“只這馬鞍坡山勢陡峭,林木郁蔥,又極易設伏?!?/br> 他有一種不知名的直覺,瞇眼看去,卻見那隱蔽在彎道后的環形之地甚開闊,茅草林木太茂盛,探路哨兵很難徹底探清。 眾人神色端凝,小心能使萬年船,他們兵力不多,經不起大損耗。 說話間,諸人已驅馬上前。 “照理,西河王分不出兵馬給我們設伏?!?/br> 到得近前,就算不會武的賈泗也看得清清楚楚,環形道之后確實開闊,“但這地勢,若用火油,只需兩三千甲兵足矣?!?/br> 從購馬到戈陽關,他們和西河王那邊有不少恩怨,尤其章夙,此人必定記下了。 兵貴神速,遲則生變,走與不走,得馬上下定論。 其實如果能直接過去,興州必是他們掌中之物,但若調頭再繞上原,就要添風險。 但若走,得確保安全。 樊岳皺眉:“如何是好?這道口不寬且長,也無法用箭陣試探?!?/br> 這彎道最多緊容四騎并行,也超出了一般射程范圍。 傅縉說:“取大弓來?!?/br> 這真是一張大弓,尋常弓兵用的一石弓,這一張足足六石,四尺余長,是馮戊和另一個精壯近衛抬上來的。 傅縉單臂執了弓身,稍試了試弦,搭上一只燃燒中的火箭,一扣弦,猛一拉。 弓弦拉滿,如同x月,傅縉黑甲下肌rou緊繃,拉弦的手卻極定,他微微瞇眼,視線順著燃燒的箭頭脧視馬鞍坡下正隨風輕輕搖擺的茅草林木。 “咻”一聲破空銳響,一直火箭疾射而出,力道強勁,直射闊地忠心。 “咻咻咻”他連續發了十箭,神色緊繃,氣氛端凝,第十支火箭“噗”一聲輕響,正中隱在茅草叢深處的一個大油桶。 貓在油桶便的兵卒驚駭,要反應,卻來不及了。 只聽見“砰”一聲巨大爆響,火光從傅縉箭矢落處沖天而起,傅縉弓箭一收,當即喝道:“后軍轉前軍,立即后退??!” 寧軍急退,身后“砰砰砰”強烈爆炸聲不斷,轉瞬間,馬鞍坡下已陷入一片火海。 楚玥等人在最前面,她甚至能感受到沖天的熱浪,一件玄黑披風當頭罩下,一只有力的臂膀探過來護著她,“別怕!” 那臂彎鐵甲冰冷,卻極堅硬,穩穩護著她,楚玥喘了一口氣,“嗯”了一聲。 走得及時,并無損傷,一退到安全距離,傅縉立即道:“事不宜遲,我們立即掉頭繞上原?!?/br> 寧王長吐一口氣,“沒錯!” 當即令傳全軍,全速前行,繞道上原,奔襲興州。 …… 堪堪避過兇險后,接著終于順起來了 。 興州城池不算太大,中原內城非要沖之地,州兵只有三四千,兵臨城下,無需攻擊太久,興州刺史不得不識時務主動開啟城門,將寧王大軍迎進城。 次日天明,楚玥已身處興州城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