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
這話含蓄,但很容易就聽出來,楚玥一直都參與類似事務,且貌似寧王也知知曉的。 劉檀驚訝極了,這事非同小可,又不是沒人,怎么讓個深閨女子摻和進來了? 不過驚訝歸驚訝,劉檀也不是沒眼色的,楚玥資歷明顯比他深,自己初來乍到不了解也不打算發表意見,閉上嘴巴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楚玥微笑和他打了個招呼,“劉將軍,久仰大名?!?/br> 劉檀眼睛瞪得滾圓打量楚玥,驚訝看得出來,不過不遮不掩的,卻是個正直漢子。見楚玥打招呼,他慌忙拱手:“嫂夫人謬贊,我何來名聲?” 這有些不好意思,他粗人一個,個漂亮的小娘子贊他,差點就要站起來,還是傅縉按住。 劉檀這人不錯,難怪傅縉愿意招攬他,楚玥相信,只要自己有真本事,對方會很快接受的,她微笑:“劉將軍日后稱我玥娘便可?!?/br> “這……好吧?!?/br> 待二人互相認識過后,傅縉便讓散了,“好了,今夜早些歇,明日趕路?!?/br> 聞言,秦達劉檀等人站起告退,利索出了帳。劉檀角色進入很快,已隱隱以傅縉為首。 …… 待眾人離去,帳內就剩傅縉和楚玥,楚玥一松乏,面上便現出疲憊之色。 傅縉頗心疼,撫了撫她的臉,命人將燒好熱水抬進來,囑咐道:“你洗了早些歇,我回來給你擦藥?!?/br> 這才出來的第一天扎營,謹慎的必要的,傅縉要增派哨騎,還得親自巡過營地才能放心。 “何需你?我自己擦就好了?!?/br> 他都這般忙了,楚玥淤青多在手肘膝腿的位置,都是自己能夠上的。 傅縉一想,也怕她睡下反被自己折騰醒,于是就點頭,親親她,“那你洗好就睡了,莫等我?!?/br> “嗯?!?/br> 傅縉確實不得空,匆匆說了幾句,就起身出去了。 楚玥筋骨疲乏,人也不大精神,坐了一會,才站起身入了內帳。 中帳用油布分隔內外,外面大內里略小,外帳乃商議軍機之地,而內賬則是起居之處。傅縉率軍殺出城,肯定是輕裝上陣的,后勤軍備并不充裕,這不管內帳外帳,都是頗粗陋的。 屏風沒有,左側是割茅草墊得厚厚再鋪上油布的臨時床鋪,右邊放了兩桶水,其中一桶熱的,蒸氣騰騰,彌漫了整個內帳。 楚玥掬涼水洗了一把臉,人精神了些,接著她洗手,將一雙手浸進熱水里仔仔細細洗了一遍,連手指縫都揩了一遍。 其實她想用胰子的,但知道沒有。楚玥倒不是什么矯情的人,她一貫不會生出什么不合時宜的念頭的,主要她總覺得手上有血腥味,臉也是。 那心頭血噴濺在她的皮膚上,總覺得格外熱燙,那溫度仿有殘留似的,經久不去。 楚玥長吐了一口氣。 那么多人為了保護她而犧牲了,她心里沉甸甸的,壓得很難受。這一路上她忍不住想,自己的事前計劃其實能不能更好一些?如果更好一些了,是否就能避免這些傷亡? 她總忍不住反復地想。 還有,她親手殺了一個人。 那種手持鋒利銳器,狠狠“噗”一聲插入皮rou,直接穿透對方的心臟的感覺。她手猛一抽,對方悶哼一聲,凸大雙眼死死瞪著她,噴出的血液是guntang的。 楚玥經歷過驚險,購馬途中不論是匪徒還是北戎軍,血腥廝殺場面她已見過多次,原應該更好適應的。 只這回,命懸一線的驚懼確實去了,只那殺人的感覺卻浮上心頭,揮之不去。 唉。 楚玥其實知道這也算正常的,畢竟誰也不是什么天生殺人狂,這破天荒頭一遭,有不適才是尋常反應。 緩緩就好。 …… 楚玥是這樣告訴自己的,她也沒打算和傅縉說,他夠忙的了,睡覺時間都少,哪里能再給讓他分神來特地安慰自己? 想是這么想的,只不過,這回她似乎高估了自己,作為一個來自和平年代,又養于深閨十多年的人,這自我調節的效果并不大如人意。 …… 調了溫水,楚玥將就著麻利洗了,她身上磕青和擦傷不少,好在俱不嚴重,抹了藥后,倒頭就在茅草床上躺下。 閉上眼一會,總浮起那些血腥場面,很累,卻睡不著。翻來覆去,最后她扯過傅縉留下給她當被子的猩猩氈披風,蒙在頭臉上,熟悉的氣息覆蓋著,這才感覺好一些。 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半昏半醒,最后一個溫熱的懷抱從背后緊貼并環抱住她,她才終于睡沉了過去。 次日天蒙蒙亮起,迅速整裝完畢,奔赴此行的目的地鄭縣。 說到這個目的地,其實他們目標并不是鄭縣縣城,而是距離鄭縣六十里外孟門山上的一處山寨。 孟門山乃崎嶺山脈分支,山勢險峻,連綿不絕,那山寨背山面水易守難攻,又交通便利,距離京城又不遠不近,是一個上佳的暫時落腳點。 早在年前,傅縉就悄悄遣人將這山寨頭子拿下,而后騰空,再安排人佯作山匪給占住了。 傅縉一行輕裝急行軍,趕了一天的路,第二天起身又行至中午,終于遙遙望見那鑲嵌在山腰若隱若現的寨子。 這寨子駐三萬多兵是有點小的,但擠一擠還能放下,楚玥提前已安排妥當,內里糧草備足半月,又另有營帳里衣洗滌用品等等后勤裝備,缺的都補全了。 因為準備充分,抵達后,她利索將物資分發到各營各部,很快就打理妥當。 完成后,她就可以休息了,駐防巡哨等軍事上的安排并不歸她管。 這會好歹能正正經經睡床了。 傅縉囑咐她:“諸事明日再議不遲,我已命人提了熱水來,你歇口氣就梳洗睡下,莫等我?!?/br> 他皺眉,實在楚玥這幾天都懨懨的,人眼看著憔悴了好些,撫了撫她的臉頰,“趁著休整,得好生養回來?!?/br> 楚玥笑:“知道了,你趕緊安排駐防去吧?!?/br> 傅縉給她調好了溫水,又俯身親了親她,這才轉身出門。 出了門,眉心卻未曾松開,他琢磨得給妻子請個大夫上山診診脈才好。營中軍醫專精治傷,到底差些,還有不知安神解乏的藥缺不缺?都得備齊。 這幾天白日顛簸,夜間條件也差,加上她睡得也不大安穩,想來是前兒太險到底是有些驚著了。 傅縉心里記掛,腳下飛快,將營寨巡了一遍,又安排騎哨和卡哨,待一切妥當,他立即回房。 二人就住在山寨中心的一處小院,守衛森嚴,哨崗處處,揮手叫起見禮的親衛們,他無聲推開門,返身掩上。 夜色已深,房內燭光早吹滅大半,僅余角落一支留燭,這青石地面并無鋪地毯,怕驚醒她,他腳下放得很輕。 在外間解了甲胄,脫了沉重的軍靴,快速梳洗了,他才要撩起內間門簾,忽聽見內里有些響動,她含含糊糊仿佛說些什么,傅縉忙快步進了去。 入得里間,原來楚玥卻未醒。 不過她睡得不大安穩。 額際密密的一層細汗,打濕了她的鬢發,零零散散幾率黏在臉頰上。有朦朧月光從半舊的窗紗濾進,映在她的汗濕的面龐上,顯得有點兒蒼白。一雙彎彎的柳葉眉緊蹙的,她喃喃地說著什么夢話,人卻未醒。 傅縉聽著,仿佛是什么“……小心,不要,……血”,模模糊糊地,聽著不真,只她卻下意識搖頭,睡得極不安穩了。 傅縉不禁蹙眉。 不對啊。 他本以為她是被命懸一線被驚著了,緩緩就好。至于奔逃血腥這些應該沒什么的,畢竟也不是 第一回了,之前出關買馬她就見過多次,已適應過來了,表現良好的,且她本就不是一般的柔弱閨秀。 現在看來,卻不對勁,這都幾天了,半點不見緩和。 傅縉想了想,先俯身輕拍一陣,待哄得楚玥平靜下來,他站起,出門去了馮戊梁榮處。 …… 馮戊梁榮負了傷,好在都不是要害,養了幾天,已能下地行走。 目前正是己方關鍵階段,二人也很關注,待同袍回來給仔細說了駐防等安排,二人才打算睡下。 不想,傅縉卻來了。 見禮后,聽主子問及大前日從京城逃出時,路上可發生什么特殊的事情沒有? 梁榮粗獷漢子一個,沒多少太細膩的心思,聞言便把羽林軍章夙等事又說一遍,卻見傅縉搖頭,他苦惱,苦思冥想不得,不禁問:“主子,這是怎么了?” 傅縉簡明扼要:“少夫人夜寐不穩,至今如是?!?/br> 梁榮抓耳撓腮,倒是馮戊若有所悟:“這,這只怕是……” “何事?” 馮戊拱手:“少夫人臨危不亂,曾手刃一人?!?/br> 第一次殺人,他們很多大男人都不適,更何況是個深閨女子?馮戊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趕緊將當時情形仔細說了一遍。楚玥滾下斜坡,那人中劍跌落,她快速彈起,一匕首鄭重對方心臟,猛拔出鮮血噴了一手一臉。 仔細回憶,事無巨細。而楚玥這幾日,就是格外地愛洗手。 傅縉眉心登時一擰:“為何不早些稟報于我?!” 作者有話要說:寶寶們,二更馬上就來哈! 第99章 第99章 傅縉一聽, 登時就明白過來了。 畢竟他也有過第一次。 祖父教導學武用兵, 自來看重實踐,得到他十三四歲火候初到之時, 便安排他去剿匪。還記得長刀第一次命中匪首咽喉之時,那噴薄而出的鮮血撒了他一頭一臉,當時是什么感覺。 只不過, 傅縉一直知道自己要走的是什么路, 他心里準備十分充分, 默默將那些不適壓下,緩了二日,便緩過來了。 可楚玥不是他,沒有心里準備, 親手去殺一個人從來不在她的人生規劃當中, 卻驟不及防的,突然就發生了。 他都需要緩了二日,更何況她? 這么大一件事, 卻無人告知他,他登時急怒。 呵斥馮戊梁榮二人一番,傅縉匆匆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