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但此時此刻,她深覺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覺得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她還要加倍努力的,為了這一刻的溫情能長長久久。 楚玥小心親了親懷里的獾兒。 …… 獾兒還小,睜眼瞅了jiejie一會,打個小哈欠,又睡了過去。 趙氏吩咐乳母抱了去,握住閨女手,關切問:“你在京如何了,日子可順心?” 楚玥眨眨眼睛,點頭:“出門易了許多,就是記掛爹娘?!?/br> 她不欲爹娘干焦急,二人無能為力的事從來不說,來信雖也寫些小煩惱,但總體都說日子順心。 只趙氏卻怕她報喜不報憂,都是做過人媳婦的,自知個中難處。如今好不容易親眼見了人,忙細細打量,卻見她精神奕奕,肌膚紅潤,人長開了,柔美嬌俏,容色比在閣時還要動人幾分, 這才露出笑臉。 趙氏又問:“那女婿呢?女婿待你可好?” 傅縉么? 哪怕尚在冷戰期,客觀地說,是不錯的,楚玥笑著點了點頭。 她和傅縉之間的潛在問題,遠不是普通夫妻間會面臨的,但說來除了讓月子里的母親白憂心以外,毫無助益。 她一概不提。 聽趙氏又問傅縉可有來?楚玥又將先前在壽安堂已說過的話再說一遍,朝局動蕩,傅縉公務繁忙,脫不開身,讓她致歉。 他是不會樂意來楚家的,楚玥也沒自討沒趣,致不致歉的,她自己知道就行了。 楚溫趙氏惋惜,但二人皆道公務為重。 楚溫說:“日子還長,日后再聚不遲?!?/br> 楚玥笑:“父親說的是?!?/br> …… 在古代,趙氏十足十算高齡產子,月子內就開始服藥膳調養,用過后,就覺困倦,撐了一陣很快就睡了過去。 楚玥給母親掖了掖被子,挽著父親的手晃了晃,笑:“阿爹,咱們說說話唄?!?/br> 她此行,還有些話想和父親說。 父女二人轉去稍間,見楚玥稟退眾仆,又命孫嬤嬤等人嚴守門戶,他有所感,神色一正,問道:“寧兒,你要和為父說何事?” “阿爹,月前稅銀一案,可嚇壞了女兒?!?/br> 此行,除了彌月宴,楚玥還有正事,她欲再次和父親強調,楚家切切不可投靠任何勢力,尤其是西河王。 這次稅銀案,楚家和西河王拉攏擦肩而過,險之又險,讓她深覺慶幸之余,無形中也增加一些信心。 從前她遠離朝局之外,又年少,既無法得知許多局勢變化,平白要勸服父親也不易。 現在她暗中投了寧王,能確切得到局勢發展的第一手消息。還有最重要是,通過稅銀案一事,她的表現明顯說明,她成長了。 成長了,有了一些實際成績,才好服人。不然即使父母再疼愛你,在他們心中你仍然是個涉世不深的小女孩兒,疼你不代表會不顧一切聽你的。 路一步一步走,飯一口一口吃,合適的時機才能說合適的話。 到了今日,楚玥可以把適當把情況多吐露一些了。 “父親,稅銀案要犯押解回京,如今朝堂上下動蕩得很,京城亂哄哄的,結束后恐怕局面又得換一換?!?/br> 經此一事,曾身處旋渦中心點的楚家,西河王的野心可謂非常清晰了。 她話鋒一轉:“西河王蓄勢待發,趙王淮安王幾個藩王也不是省油的等,一個不好,恐會釀出大變?!?/br> “暗潮洶涌,鄧州難保不會被波及?!?/br> 楚玥看著父親,鄭重:“阿爹,前事為鑒,不論如何,我家也切切要站穩腳跟,寧穩莫冒進,千萬不能投靠任何一方?!?/br> 她并不打算將噩夢和盤托出,不合適,信不信另說,哪怕信全了,很多問題楚溫乃至楚家照樣無能為力。 比如,傅縉的仇恨。 若只平添了憂懼,那很沒必要了。 況且祖父是個心知肚明的,萬一被他知悉,恐怕楚玥這個好不容易才打開的局面,又會平添大波瀾。 此乃大忌。 絕非她的本意。 所以楚玥斟酌過,只吐露這么多。 畢竟日后再多變化,細細分辨后,其實楚家差不多唯一能做的至關重要之處,那就是站隊問題。 寧王初期太不顯眼,不投靠也就罷,那也不能投靠其他人,尤其西河王這個覆轍。 “阿爹,若日后再有類似的事,你務必要如先前一般,竭力勸阻祖父?!?/br> 能夠上的就先努力解決,夠不上就無謂平添煩惱憂懼了。 “阿爹的寧兒真長大了?!?/br> 眼前的楚玥雙目清明,神色肅然,一番推測分析極有條理,楚溫百感交集,鄭重應了:“你放心,這事為父一直記著?!?/br> 楚溫說這話時,比去年年末在京時要鄭重了許多。 稅銀案拉攏一事的驚險仍歷歷在目,就算沒有楚玥囑咐,這事兒他也擱在了心上。 女兒今日再提,又緊了緊弦。 楚溫又問:“日前訊報也說朝中動蕩甚劇,京城紛亂,你商號可有得其余消息?” 到底是距離遠,位置也不夠,鄧州消息不夠深入的。 既說起,楚溫便問一問女兒。 他話罷放下茶盞,欲凝神傾聽,這平等對話之態,是把楚玥真正當大人了。 這是好事,稅銀案楚玥表現之功,她現在和父親說外事,不用再像去年那般婉轉迂回外加撒嬌了。 “據聞明里暗里指向三皇子的證據不少,侯爺和世子爺等連日閉門議事,必是要借機大肆攻訐。想來這回三皇子即便僥幸保存,也得元氣大損,……” 楚玥便將京中大小消息細細說給父親聽,但凡涉及寧王方的一概不說,超出一個商號能力范圍的也閉口不提。她很清楚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這不僅僅是她的底線和職業cao守,還是未來挽救楚氏的基礎。 饒是如此,也不少了,讓楚溫對京城局勢有了更清晰的認知。 “明兒,也給你祖父說說?!?/br> 楚玥喝了口茶,正事說罷,她摟著父親的手臂撒嬌:“我得陪阿娘,和弟弟耍?!?/br> 她和祖父其實不親近,反正父親說就行了,她還是抓緊時間和母弟團聚吧。 楚溫頷首:“那行?!?/br> “你今兒到了,記得去信京城報平安,歸期也說說,勿失了禮數?!?/br> 不舍摸了摸閨女的發頂,楚溫囑咐:“還有女婿,女婿來不了,給他也多寫一封?!?/br> 就算夫妻,也需互相敬重,才能把日子過順,長長久久。 給傅縉寫信? 楚玥托腮,還是算了吧,說不定人家還氣著呢。 況且她都給搭過兩次臺階了,人家不接,牛氣得很,憑啥還是她呢? 哼! 才不理他。 第62章 寒月高懸, 白雪皚皚, 幾點黯淡的星子點在墨藍的天幕。 京城,鎮北侯府。 亥末, 東路外書房的燈方才漸次熄滅,伏案忙碌公務的主人終于起身,久候廊下的仆役忙忙入內, 給侍候梳洗睡下。 偌大的侯府陷入一片寂靜黑暗, 僅各處主路的大燈籠仍在隨風搖曳, 徑直投下一圈圈不大的昏黃光暈。 夜愈發深了。 傅縉再次翻了個身,卻睡不著。 最近半月都如此,睡得不好公務又繁重,饒是他再是年輕精力旺盛, 也感到一絲疲倦。 擰了擰眉, 他重新仰躺,雙手交疊在腹前,放松身體閉上眼睛, 緩慢調息。 這個多年來最習慣的睡眠姿勢,眼下卻總覺得差了點什么。 久久,他倏地一掀被子坐起, 套上靴子大步往外。 “哐當”驟一聲門響,守夜的侍衛皆一詫, 卻見主子沉了臉披一件黑色大斗篷,徑直大步往后頭去了。 眾人面面相覷。 不單單是外書房的守衛驚詫,禧和居的守夜仆婦更是嚇了一大跳。深夜院門忽被拍響, 婆子縮了縮脖子去開門,嘴里還自抱怨兩句,誰知一個高大的人影轉眼就越過她,大步往里而去。 “愣著干什么?世子爺回了,還不趕緊伺候?” 隨衛呵斥。 寒冬深夜里,禧和居被整個驚了起來,瞬間忙成一團。兩位主子都多時沒在,正房早停了炭火,房門平時也緊緊鎖著,幾個嬤嬤輪流領人值守,誰也不許擅進。 如今慌忙開了鎖,蠟燭炭盆熱水忙不迭送進去,折騰了小半個時辰,才算堪堪妥當。 傅縉將人揮退。 房門被小心掩上,墻角的鎏金雁魚燈內一點燭火微微搖曳,室內昏暗微微透著亮。 傅縉解了大毛斗篷,往紫檀拔步床上一躺,淺紫色的鶴穿牡丹紋床帳放下,他閉上雙目,微繃的下顎終于放松了下來。 總算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