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傅縉皺眉:“為主分憂,此乃本分,不過應當為之之事,有功嘉獎,有過斥責,你不必太在意?!?/br> 這個理兒聽著也不算錯,但青木怎同一般人? 楚玥不愛聽,忙道:“本不本分的,這用心和不用心當然不同的,青木急我所急憂我所憂,殫精竭慮,我自是要多體恤些?!?/br> 傅縉見她支起身體,急忙反駁,這一臉的關切,從鼻子里哼一聲,他直接按住她:“你這般牽掛那青木,可有牽掛了我?怎么沒聽見你讓我也好生歇歇?” 他有點兒氣了,薄唇抿得緊緊的。 這什么跟什么? 你替皇帝辦差又不是替她辦差,假期不是得向皇帝討要嗎?我讓你歇有什么用? 不過這話顯然不好說。 “這和青木有什么相干的?我怎么就不記掛你了,昨兒的晚膳,浴湯衣裳,都是我早早命人備好的?!?/br> 昨日晚膳十分豐盛,衣裳鞋襪熨燙妥當備齊,浴湯溫度正正合適,未曾言傳,卻可意會,傅縉想想,還算滿意。 末了他囑咐一句:“你我夫妻,不必過分含蓄,有什么話和我說就是?!?/br> 楚玥聽得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不過這事好歹敷衍過去了,她自然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嗯嗯嗯”應了一通,順手取下擱在小幾上的玄黑薄斗篷,遞給他。 “行,我出門了?!?/br> 傅縉心里舒坦了,接過斗篷,瞥一眼被寒風刮得“噗噗”微響的厚窗紗,囑咐一句出門切記添衣,轉身前又捏了捏她的臉。 “若能早些脫身,我便去接你回府?!?/br> 他微微一笑,聲音聽著頗為柔和。 第57章 “咿呀”一聲隔扇門開闔, 寒風灌了進室內, 煙藍色的門簾拂動幾下,才平靜下來。 楚玥側頭, 視線落在傅縉方才看的窗欞子上,一夜細雪,米白色的厚窗紗微微泛著亮光。 她忽有些怔忪。 十月初冬, 她是去年八月進的傅家門, 至今已一年有余了。 真快??! 不過說快也不快的, 這一年變化實在太多,翻天覆地的,每一樣回味都倍覺不易,想想又覺得短暫。 楚玥笑了笑, 披上一件玫瑰紅蜀錦斗篷, 立在廊道邊緣,仰臉看飛絮般的雪花紛紛揚揚,晨早的空氣, 沁冷,清新。 她深嗅一口,心情更加愉悅了起來, “嬤嬤,我們快些出門吧?!?/br> 早點把事情處理妥當了, 她還打算給快出生的小弟弟挑禮物呢。 這時候的楚玥,已經把傅縉那句“若能早些脫身,我便去接你回府”, 忘在腦后了。 所以當她凝神處理好公務,伸了伸懶腰略略收拾,剛站起轉出外書房,迎面差點和傅縉撞上時,她還先詫了詫。 幸好,她馬上就想起來了。 “京營的事都處理好了么?” “嗯,早好了?!?/br> 去京營安排回京后的交接諸事,頗順當,午時前就停當了,傅縉直接策馬至信義坊。見楚玥忙碌著,他也沒打攪,問了問孫嬤嬤,他直接從后頭小抱廈穿暗道去了吉祥巷,處理己方積攢下的暗務。 看著時辰差不多了,才又過了來。 傅縉手輕輕一托,便將楚玥送上車轅,接著隨意一邁,他輕松登上兩尺多高的馬車。 入了車廂,他隨手解了自己的披風,環著楚玥坐在,握住她的一只手, 蔥白的五指纖纖,觸手卻有些冰涼,他皺了皺眉:“你身邊的人是如何伺候的?” 他不悅,橫眉一掃,主子冷了,也不知給添衣?要來何用? 跟隨登車的孫嬤嬤如意戰兢,楚玥忙道:“我不冷,手爐才給如意添炭了?!?/br> 她衣裳是穿夠了,就是天生畏寒,冬季手足有些涼。但其實還好的,主要是他掌心溫度高了,所以明顯。 傅縉這才罷,接過才添了炭的鏤空纏枝紋銀手爐,隨口打發了人,塞在她手里。 楚玥接過,手爐暖熱,卻不熨人,就是她背后斜挨著傅縉胸腹,閨房外這坐姿讓她有點不適應,推推他的胳膊:“哎,你放開,箍太緊了?!?/br> 傅縉略松了松力道,卻沒放開,不過不等楚玥繼續抗議,他便說:“寧兒,咱們明日巳正議事?!?/br> “哦?!?/br> 一說正事,楚玥動作立即一停,凝神聽罷點頭,“我曉得了?!?/br> 她仰臉問:“是稅銀案的事嗎?昨兒要犯押解歸京,如何了?” 應該有很多證據或遠或近指向三皇子了,朝堂上馬上又該掀起大動蕩。 “陛下下旨,連夜再度審訊?!?/br> 傅縉答了一一句,至于是否議稅銀案相關,他卻搖頭。 楚玥奇,就一小會,背后暖烘烘像個壁爐似的,她渾身都暖和了起來,算了,她索性不推了,靠在他懷里追問:“那是什么事兒?” 傅縉卻沒再作答,她乖巧了,他順勢就把臉埋在她的脖頸,聲音含含糊糊:“也必急著一時,明日再說?!?/br> 這人的手也開始不老實了。 得寸進尺! 楚玥氣,探手要把他腦袋挖出來,紋絲不動,她氣憤,伸手到他的腰側,捻著一點點皮rou,用力一扭。 “嘶!你還記得我是你夫君嗎?” “哼,讓你騙人!” …… 其實楚玥誤會了,傅縉沒騙人。 二人你來我往這車廂鬧騰一番,回到屋里又是一輪胡天胡地,次日楚玥險些起晚了,還是先去了一趟中路外書房的傅縉回來喊她。 捶了他幾下,二人分頭出門,在吉祥巷據點匯合。 人已經來齊了,包括晚一步昨夜才返京的趙禹,楚玥和大家打了個招呼,匆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傅縉也落座,端坐在首位的楠木圈椅上的他神色嚴肅,不見分毫私下嬉鬧的模樣,環視一圈,沉聲道:“此次議事,目的有二。一,朝局馬上有大動蕩,三皇子一黨即便不就此傾覆,也必受重創?!?/br> 他們的人明面上各黨派都有,包括三皇子,比如在座的秦達,必須在這場動蕩中最大程度保住己方的人,并趁機挪動。 這種事幾年來也很經驗豐富,傅縉并未在上述一點多費口舌,他話鋒一轉,馬上進入此次議事的重點。 “其二,陛下很快就會再度設法遏制西河王,我們需密切關注,隨時應對?!?/br> 當然不是為了幫助西河王。 此次順利破壞了西河王拉攏諸州府的意圖,有大利,但同時也不可避免會帶來一些弊端。西河王野心進一步揭露在皇帝眼前,皇帝愈發忌憚是必然的,朝廷馬上就會進一步設法遏制西河王。 西河王是藩王,種種針對他遏制政策,很容易就會波及無辜。 寧王雖不起眼,但怕多多少少也會被影響。 那究竟是多呢,還是少?那就需要已方接下來的嚴密監視和應對了。 傅縉及麾下諸人身處京城第一線,乃重中之重,這是接下來頭一等的關鍵任務,所以得先制定戰略方針。 楚玥等人聽得清楚明白,立即應道:“是!” 具體布置,傅縉昨日已有腹稿,略略商議,他當即下令:“樊岳,你盯著宮里,留意陛下旨意動靜,有新訊報,需以最快速度送出?!?/br> “是!” “趙禹,你留神皇宮之外?!?/br> “是!” 傅縉目光移到楚玥身上,對上她晶亮眼眸,“玥娘,你商號負責市井之間和京城之外?!?/br> 他肅著臉喊玥娘,一本正經得很,和私底下天差地別,不過楚玥喜歡這般公私分明,凝神聽罷,立即拱手:“是!” …… 傅縉干脆利落,一一安排完畢諸人具體負責部分,議事結束。最后留下“三皇子黨”的秦達,繼續商議明哲保身問題,便宣布散了。 楚玥站起,他狀似不經意瞥來,給她一個“等會接她”的眼神。 不過楚玥眨了眨眼睛,也不知懂是沒懂。 出了議事廳,她走在前頭,樊岳竄上來,嘿嘿笑道:“玥娘,哎呀都好久不見了,可有想我???” 他嘴貧,美人在前一貫愛多侃幾句,當然,這前提是他和楚玥很熟稔。 楚玥笑看他一眼,輕聲細語卻說:“不想?!?/br> 樊岳臉一垮,后頭趙禹等人哄笑,趙禹道:“要想也想咱都督,哪能想你???” “去去去!” 樊岳惱羞成怒,回頭狠踹趙禹幾個,眾人嬉笑躲避四散。樊岳叉腰罵了兩句一回頭,見楚玥都走出一段,他忙顛顛兒追上:“玥娘咋走這么快?” “不是得趕緊吩咐曹思么?” 這不剛領了任務么? 樊岳其實也得去傳信進宮了,聞言告別的話一頓,奇:“青木呢?” 不是該吩咐青木嗎? “我遣青木回鄧州了” 楚玥解釋:“先前不是稅銀案么?我怕娘家也被波及,就讓青木回去一趟?!?/br> 樊岳恍然大悟,不過更奇:“他怎么還沒回來?” 不能啊,他們都抵京第二天了,再慢的速度也該到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