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楚玥輕吁了一口氣,又問:“青木,我娘回信了么?” 楚玥之前給趙氏去了一封信,是風頭過后讓母親排查陪房細作的。自己身邊是清干凈了,只她難免擔心楚姒在鄧州另有動作,哪怕可能性很小。 她尋了個借口,并讓母親不要聲張,設法連父親身邊的人也清查一遍。 趙氏回信說好,一直在悄悄排查中,說是年前應能辦妥,到時來信告訴她。 青木搖頭:“并未?!?/br> 楚玥有些失望。 她倒不是憂心排查進展,而是快正旦了,各地勛貴刺史該進京朝賀了。 祖父楚源就是其中一員。 祖父既要進京朝賀,身邊自然少不了隨行人員。她今年初嫁,如無意外,父母肯定是隨行人員之一。 楚玥極思念父母,另外,她上述的打算設法提醒楚溫,也是預備父女當面來說的。 就這個月了,有很多話,當面說才好,不但比書信穩妥,也更好掌握效果。 楚玥原想著,朝賀隨行人員該定下來了,若母親來信,正好告訴她好消息。 青木安慰:“主子勿憂,今日都臘月初八了,想必夫人的信這幾天都能到?!?/br> 也是。 楚玥精神一振,不急,她還是先細細斟酌一下,到時和阿爹該怎么說吧。 …… 楚玥正有條不紊地暗中謀劃,傅縉亦然,當然,二人籌謀的肯定不是同一件事。 事實上,傅縉此刻,關注點早不在楚家。 他手里正拿著一張信報,垂目細讀,久久未曾移開視線,凝眉不語。 樊岳心急,問:“承淵,怎么樣?” 在座還有十余人,眾人也一同引頸看著上首。 這一處隱蔽的議事廳,而在座諸人,即是寧王方潛伏在京的重要人物。 今日傍晚,傅縉正常離營回府,只他隨后易服改裝而出,無聲去了城北的一處布莊。 布莊平平無奇,卻是他們的一處秘密聯絡點,每有大事要事,基本都聚于此處商議。 “確切消息,西河王又遣了一批好手,悄悄潛入京城?!?/br> 傅縉抬目,沉聲說罷,樊岳神色一肅:“莫非,他真打算營救質子?” 質子。 大梁朝,素有藩王世子進京為質的傳統,美其名曰皇帝教養,沐浴天恩。 到了本朝,皇帝忌憚更深,入質者并不局限于世子,而是朝廷欽點,選取能力最出眾且最得其父看重者,以防諸藩陽奉陰違。 西河王如此,寧王亦如此。 寧王幼年吃過苦,子嗣稀薄多夭,好不容易才養大了一個寧王世子。世子仁厚賢能,極肖父祖,寧王欣慰,可惜三年前被召進京為質,一直到如今。 就這么一個長大成人的優秀兒子,還不是個健壯的,放在暗潮洶涌的京城,皇帝還怎么懷好意,這簡直就是寧王的一大心病。尤其他心懷大志,這簡直就掐住了他的咽喉。 設法讓世子離京折返,一直都是寧王一方的頭等大事。 明著來肯定不可能的,寧王世子對其父的重要性,皇帝自然也清楚,只能嘗試暗中設法。 這真真是一件極其艱難的事,反復思索商議,最后將目光放在西河王身上。 西河王,這位當世數一數二的藩王,不管是寧王本人,還是傅縉,都早早敏感嗅出其的不安分。 而西河王卻有著和寧王一樣的苦惱,他兒子倒很多,可惜成材的極少,最得意的一個,卻同樣被召上京城。 傅縉斷言,西河王必會設法營救質子,他們可趁勢謀之。 從三年前,他們就盯緊西河王。 現在看來,這個機會是終于等到了。 傅縉食指輕點了點長案:“正旦朝賀,天下勛貴官吏云集。這幾年,朝賀后陛下俱移駕上清苑,大宴諸臣工,君臣游園同樂?!?/br> 他眸中銳光一閃,“西河王欲救質子,必在此處!” 離開森嚴的皇宮,上清苑行宮占地極遼闊,可行獵游湖,觀山望水,天子駕前固然守衛嚴密,但其他地方就肯定疏松不少的。 這就是西河王的最佳營救時機。 也是他們久候的趁勢節點。 傅縉現手上還拿著另一張訊報,乃寧王所傳,連連重托,讓他總領此事,伺機而動。 “我們需馬上布置了?!?/br> 樊岳肅然,眾人神色凝重。 時間非常緊迫,現在距離正旦,也就二十天出頭。 傅縉頷首:“傳令,盯緊西河王明暗人手,事無大小,一律立即上報?!?/br> 本來該謀定而后動,只是現在卻不合用,一來時間緊;二來最重要的,他們是要隨西河王而動的,既借力行事,也悄無聲息遮掩己方。 寧王要繼續蟄伏,可不能當出頭鳥。 時間緊,任務重且艱,諸人連續商議了近三個時辰,才將第一階段的計劃商議妥當。傅縉連連下令,將大小諸事安排下去。 時已深夜。 待他無聲折返鎮北侯府,已是子末寅初。 傅縉精力充沛,倒不累,瞥一眼滴漏,他折返后院。 夜色下,禧和居已陷入一片靜謐,正房墻角一點燭火搖曳,映出朦朦朧朧的微光。 傅縉隨手叫起廊下守夜侍女,推門而去。 室內昏暗,他視力卻佳,也不用點燈,徑直往浴房而去。 仆役已從另一邊小門提好了水,他自己解了腰帶,沐浴梳洗。 傅縉洗澡速度不慢,不過盞茶功夫就好,抹了一把臉,隨手往擱寢衣的櫥格一探。 誰知一摸,卻沒摸到寢衣,反而“啪”地帶掉了一塊新胰子。 他皺了皺眉。 …… 楚玥睡到半夜,朦朦朧朧就醒了,炭火燃得旺,人容易口渴。 床畔小幾上,就放了茶壺,擱在暖籠里,能保溫大半晚上。 她迷迷糊糊爬起來,捧著茶壺直接飲了幾口,又半閉著眼放回去。 “咯”一聲輕響,放對地方了,她正要縮回被窩。 不過喝了茶水,人總會清醒一些的。 咦,浴房仿佛有水聲? 這么晚了,他還回來? 這有些含糊的念頭才閃過,楚玥迷瞪瞪的,忽耳畔卻真傳來了傅縉的聲音。 “醒了?” 他道:“給我取身寢衣來?!?/br> 第27章 這聲音正是從浴房傳來的, 很清晰。 楚玥瞬間清醒, 一彈坐起。 什么? 取寢衣?! 里頭傅縉聲音聽著有些不悅:“你屋里這些人確實需敲打敲打?!?/br> 連寢衣都不備。 他責備的點沒錯,但這也很難怪孫嬤嬤她們,太晚了, 按平時他都是直接睡外書房的, 都以為他不歸。 上次衣櫥那事, 可把她們折騰得夠嗆,為防世子爺對自家主子微詞, 又把他的所有物事都重新擺放并擦洗一次, 犄角旮旯揩了又揩,嚴陣以待,力求一塵不染。 這寢衣放在浴房,難免沾染了水汽,他不回, 也不敢放了。 誰知他突然就回來了。 這事楚玥也是知道的, 她頭疼, 偏傅縉聽見屋里沒反應, 又喊了她一聲。 楚玥還能怎么樣?她只好起身披上斗篷, 打開衣櫥取一套寢衣出來。 這活真一言難盡呀, 站在浴房門前抹了把臉, 她撩起淺杏色的如意紋門簾。 屋內水汽蒸騰,傅縉放松靠坐在大浴桶里頭,雙臂搭在兩邊桶沿,肩臂肌rou線條流暢, 勻稱矯健,如同一頭夜色下的獵豹,爆發力十足。 這才是真正的傅縉,平素那個溫文爾雅貴公子,此刻已一絲不見。 他正微微蹙眉,凝神沉思。 聽得腳步聲,傅縉回神,轉過頭來。 楚玥眼觀鼻,鼻觀心,視線專注他的臉,微詫:“都這般晚了,夫君在前頭歇下就是,這更深夜寒的?!?/br> “無事?!?/br> 傅縉不以為意。 楚玥本想把寢衣給他,但他明顯沒有伸手接的意思,她只好放去衣櫥格子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