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從少女時期到如今、第一萬次把自己安撫好,陸晚將碎了一地的心拼回個七七八八,回過頭,在月光下朝祁陸陽綻出個笑: “回來啦?” 陸晚進屋就泡了個澡。月白色的睡袍覆在光滑細膩的皮膚上,要掉不掉的肩帶纖細而脆弱,像她本人。 當年求之不得的明月光終于撒在了自己身邊,回家就能看見,這情景,讓祁陸陽心中充盈著難以言表的滿足。索性不開燈,他踏著一地清輝走到陸晚身邊坐下。 祁陸陽將右手搭在女人肩頭,摟緊,她便如往常一般側過臉,開始細細啄著他的指尖、手掌,最后將唇落在他掌心的黛青小痣上。 壓在他生命線上的,不是那顆掌心痣,而是她。 祁陸陽貼著人耳根說話:“想給我個驚喜?就這么不聲不響跑回來,也不讓人去機場接一下,歡迎牌我可都準備好了,還訂了花?!?/br> “又抽煙了?”陸晚無視他的話語,換了個話題,鼻端有淡淡煙草味縈繞,“以后少抽點,不好?!?/br> 祁陸陽失笑:“我進屋前還聞了的,沒有味兒啊……你狗鼻子???” 就像抽煙的人永遠聞不到自己身上的氣味,被愛的人永遠不知道那個愛自己的人有多辛苦。 他和她都不知道。 兩人對對方均有著致命吸引力,肢體一接觸,糾纏便無可避免。祁陸陽心里急切,卻仍努力將自己化作一陣風,細密的親wen落在陸晚身上輕得像羽毛,死守分寸,欲揚先抑,溫柔得她忍不住想嘆息。 忽地,陸一明的死狀于腦海中一閃而過,陸晚胃里翻江倒海起來,體溫也跟著冷了幾分。她猛地推開他,眉目糾結在一起: “今天算了吧,我……我不是很想?!?/br> 陸晚以為,都到這一步了,向來執著得過分的祁陸陽會用強的,她甚至做好了被撕裂的準備。誰知,對方在短暫錯愕后就順服地翻過身去,還關切地問:“怎么了?”他觀察了下,見陸晚沒什么異常,便用手指一下一下梳理著女人柔順的發,沒頭沒尾地說: “最近身上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你在南江這幾天食欲怎么樣?睡眠呢?” 陸晚說實話:“只有心里不舒服?!?/br> “為什么?” “因為你?!?/br> “擔心我么?”祁陸陽從下屬那兒得了陸晚遞過來的消息,雖然比林永強那邊遲了些,卻仍是覺得感動——她是在乎自己的。 祁陸陽坦誠:“我最近確實惹了些麻煩。因為李燾?!?/br> 聽到這兒,陸晚立即緊張地看向他,真切的憂慮無遮無攔、全寫在臉上。祁陸陽心里一暖,又說: “別怕,事情已經處理得七七八八了。我只是擔心李燾還留有后招,畢竟他也怕我報復。這老小子精得很,時時刻刻在埋/雷。他要是想繼續整我,不是沒有辦法?!?/br> 就比如告發祁陸陽商業賄賂。 雖然他行事極有分寸,不管是送出手的還是應承下的,都屬于民不舉官不究的灰色地帶、沒踩線,卻仍有一定風險。 怕嚇著人,祁陸陽繼續說:“我已經找到幫手了,李燾暫時不會輕舉妄動的。你放心?!?/br> 陸晚知道他說的幫手是誰——林家人。 也許是出于某種小心眼的妒忌,也許是出于對外姓人的不信任,也許只是偏見……陸晚總覺得,這家人靠不住。 她自我斗爭許久,還是把手機遞給了祁陸陽:“陸陽,這里面有些東西,說不定可以幫你?!?/br> 等祁陸陽聽完、看完陸晚手機里的錄音和其他內容,他先是盯著她細瞧了半分多鐘,等狂喜再也無法掩飾,祁陸陽緊緊擁住陸晚,胡亂地在她臉上親著:“遲遲,我該怎么對你好才夠?” 她曾說“教我用它”,也說過“再也不想用它”,祁陸陽一度以為陸晚后悔了、退縮了,可關鍵時候,她還是毫不猶豫地站在了自己這邊。被他的情緒感染,陸晚心里總算有了點喜氣——她高興于自己的有用,只不過這種欣喜稍縱即逝,比天邊煙火的壽命還短。 她小心翼翼地說:“李燾的事是鐘曉偷偷告訴我的,她馬上要臨盆了,你就算有什么打算,也拖一拖再做決定。好嗎?” 拖一拖?李燾會安心等著自己找上門? 沒有獵人會放棄最佳的狩獵時機。箭在弦上,焉有不發之理。 祁陸陽本打算說“我等得了,他可等不了”,卻在想到陸晚在葛薇一事上的反應時,猶豫了。 他含混地點了點頭。 祁陸陽不想戳破陸晚偶爾冒出來的、殘留的這份天真,他想不起來、也不在乎鐘曉這個名字對應的人是誰。他只是鐘情于陸晚這份無邪的可愛,想把最后這一抹純白替她留下,哪怕用欺騙的方式。 “我有分寸的?!逼铌戧栐谌四樕先崛嵊∠乱粋€吻,“別胡思亂想了,這些交給我,你安心睡覺?!?/br> 陸晚剛聽話地轉過身,一滴淚在不經意間自眼尾落下。 她自己也沒想到,一段萍水相逢、虛情假意的交往,竟然能換來鐘曉這樣真摯的對待。 一如土匪結義前,要以人頭作投名狀、以示忠心與決心。陸晚交給祁陸陽的投名狀是鐘曉,還有她自己。 她對自身的無可救藥早已認識透徹,這滴淚,只是在替鐘曉的盲目信任感到不值。 確認陸晚真的睡熟,祁陸陽以手輕撫了下她尚還平坦的小腹,似是想到了什么,男人笑容復雜。起身去走廊另一頭的書房,他關好門,給景念北打了個電話。 “李燾前妻的聯系方式,你的人能搞到吧?” 景念北破意外,嘖了一聲:“不是不打算朝女人下手的嗎?逼急了菩薩都能入魔啊。不過,他前妻挺無辜的吧,老公沒了,錢也沒撈著,何況李燾也不把人當回事,你確定要動她?” 復仇帶來的興奮感讓祁陸陽血液沸騰了起來。他走到陽臺上吹了會兒初春冷風,這才說:“不是,我手上有點好東西,想勞煩她幫個忙?!?/br> “什么忙?” 祁陸陽吐出口煙,冷冷道:“大義滅親?!?/br> 作者有話要說: 再一次2和1。 最近事多,后天不一定更,21點沒刷出來就是沒有哦。 第47章 chapter 47 對于葛薇來說,今年這個春天比冬天還難熬。 在凱賓斯基那間套房住了沒幾天,祁陸陽就安排葛薇回開元的合資醫院上班。彼時她攀上富商,自得狂妄,離職手續辦得極高調,就差拿大喇叭在科室里喊一圈“jiejie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現如今灰溜溜跑回來,同事們再看向葛薇,臉色是姹紫嫣紅各式各樣。 她從來不是個夾著尾巴做人的個性,當下卻恨不得把自己變成透明的,不可謂不難堪。 葛薇不懂祁陸陽在打什么注意,明明要她變成另一個女人,既不教她那個人怎么說話走路,也不透露對方半點訊息,她再多問幾句,祁陸陽只說:“我從來沒讓你完全變成她,你也變不成,當好自己就行。除了別把我的名字說出來,其他的一概不需要撒謊,該怎么樣就怎么樣,他要的只是你這張臉?!?/br> 他? 葛薇除了知道這個“他”是祁陸陽的親伯父、年紀興許能趕上自己父親以外,其他的一無所知,她甚至沒看到過祁元善的照片。 祁陸陽刻意保留了葛薇身上的市儈、虛榮與色厲內荏,以及她見到祁元善后自然而生的第一反應——這世上,再沒有比“真實”更不容易令人懷疑。 他猜對了。 三月底,也就是陸晚和祁陸陽因為葛薇的事爭吵之后的那天,祁元善會開一半胃病犯了,助理送他到開元醫院掛水。 葛薇輪值在崗,推著車敲開vip診室的門。 進來前護士長就交代過了,里邊的是總公司大領導,cao作上按正常流程走,務必謹言慎行,別多話。開元醫院本來就不是平頭老百姓看病的地方,葛薇在這兒壓根兒沒見過除了領導、大佬以外的人,當下便也沒放在心上。 等門開了,她一看到里面的人,沒來得及控制表情,霎時臉色全無——從長相到五官,再到細枝末節間流露出的氣勢,要不是提前知道,她差點以為這個男人跟祁陸陽是親父子關系。 旁邊有秘書模樣的年輕男子喊他祁董,葛薇終于確定,對方正是祁元善,她的目標。 葛薇第一反應是跑。 祁陸陽看起來已然不太好惹了,但氣質里還留有幾分斯文與正派,面對熟人——比如陸晚,葛薇也曾在他眼中瞧出幾分溫度來。 一句話:祁陸陽還是有人味兒的。 祁元善不一樣。 葛薇進屋時他正靠在單人沙發上假寐。聽到聲音抬眼,他眉毛往下一壓,比尋常人要亮很多的眸子里明暗交錯。驚異,迷惑,審視……萬般滋味糾結到一處,落在葛薇這里卻像是寒冰做的利劍,多看一眼,都叫人透心涼。 他氣場太強,此刻又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葛薇一人身上,誰招架得??? 跑是不切實際的,葛薇只能憋著氣給人注射,頭不敢抬,一雙手更是抖得像篩糠。 消毒、繃皮、進針……她緊張得像個新手護士,連血管都找不準,來回倒了好幾次。等針扎完,她起身調滴速時手不聽使喚、猛地一推,藥給快了,又手忙腳亂給人調回來。 室溫不高,葛薇按流程拿了個手握式加熱器給祁元善。她想輕輕抬起對方手腕,剛碰到皮膚,就被人推了開。 祁元善嗓子發緊:“不用這個?!比缓竺嫔届o地伸手將葛薇衣服上的胸牌給摘了下來,看了眼,別回去,冷冷地對身邊的助理說: “下次換個會打針的來?!?/br> 直到出了門,葛薇一顆心還在亂蹦。 這是……失敗了?她心底居然很慶幸,可又擔心祁陸陽會拿自己的冤家弟弟開刀。 葛薇的父親好吃懶做懦弱無能,成長過程中她和母親弟弟一直備受幾個叔嬸的欺凌。這樣的環境下,葛薇長成了極端慕強、善妒虛榮的個性,挑男人只看條件背景,一心求財,骨氣拿秤稱、臉面按斤賣,而她的弟弟則變成了翻版的父親。 姐弟倆互相瞧不上,可關系再差、打斷骨頭連著筋,葛薇不可能不管他。 幾相權衡下,她給祁陸陽打了個電話請示。 “等?!?/br> 祁陸陽就這一個字,末了又說:“從今天開始,不要再聯系我,后頭會有專人來找你、保持單線溝通。記住,你沒見過我,也不認識我,來開元醫院后也沒和我碰過面?!?/br> 三天后,葛薇等來了祁元善。 “你去趟院長辦公室,有人找?!痹捠亲o士長來遞的,說話時,她沒忍住多瞟了幾眼葛薇,眼神里有疑惑有佩服有不服氣,精彩至極。 院長辦公室里就祁元善一個人。 葛薇垂著頭站在門邊,他招手讓她過來,捏著下巴抬起女人的臉,往左掰了掰,又往右掰了掰,瞧得仔細,像是個在驗貨的暗網買家。 “他給你多少錢?”祁元善坐回沙發,雙腿交疊,手擱在膝蓋上,神情復雜,話卻問得直接。 這三天,葛薇身上能查到的一切他都查了: 南江人,家庭條件極差,少時讀書成績也一般,讀了個大專,找關系進了南江市人民醫院。在家鄉醫院干不好,又打著求發展的幌子來帝都,沒做幾個月就跟了個福建富商做小,不久因著正室打上門,被迫分開,有過一次流產史。 前半生可以說是一塌糊涂。 硬說葛薇身上還有什么值得祁元善懷疑,那就是她與陸晚曾是同事。不過南江那邊發過來的資料里,她們倆雖在一個科室,關系卻不好,更為了同一個男醫生差點反目成仇;而來開元醫院后,也許是待的時間太短,祁陸陽還沒有發現這號人物,起碼祁元善調查了一圈,都沒見誰提過這兩人有什么交集…… 祁元善謹慎慣了,仍讓人繼續深入查證,心底卻以為,這樣一個履歷奇葩、一無是處的女人,實在不配得到懷疑。 當下,葛薇以為祁元善摸清了自己和祁陸陽的關系,一時驚惶不定,抖著嘴唇解釋:“祁董,我、我和他不是……” 不耐煩地抬手打斷,祁元善又問了一遍:“那個福建人,一個月給你多少?” 原來是問的這個。 被嚇得無暇多想,葛薇條件反射地報了個數字。 “賣都賣了,怎么不賣貴點?”祁元善輕蔑地笑笑,沾了風霜的眼尾顯出淺淺溝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