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
顧連成看蘇岑的眼神,太露骨了。 那種年輕時被顧母阻攔的愛意,在他現今已經完全掌握顧家大權后,變成了再難壓抑的深情。 可惜,這份深情,對蘇岑來說只剩諷刺。 顧連成根本不在乎蘇岑懷孕已婚,他迫不及待地避開旁人攔下蘇岑,向她表明自己的愛意和苦衷。 而這一幕,被蘇柔撞破。 蘇岑當時雖然詞嚴厲色地拒絕了顧連成,可是她沒有忘記蘇柔帶走顧連成時,那回眸一望的眼神。 那個眼神恐怖又陰森,帶著濃重的仇恨。 蘇岑當時下意識便有不好的感覺,但是蘇家的生意正在最關鍵時刻,她無法立刻離開錦城。 在加上后來蘇岑留心了一段時間,聽說蘇柔這胎懷得不太好,正專心養胎,便漸漸放下了對蘇柔的戒心。 后來,意外發生了,蘇岑在懷孕七個多月的時候突然早產。 她大出血被送入icu病房,后來人是搶救回來了,孩子卻沒了。 克里·伯恩和蘇靳得知消息后,立刻趕到錦城。 可是蘇岑醒來后,卻深陷在內疚里。 克里·伯恩一開始就反對她回錦城,是她一意孤行不聽丈夫的建議回國處理蘇家的事。她明明答應了丈夫最多呆一個月就回去,可是她在錦城足足呆了三個月,仗著自己懷孕后體質不錯,便忙于公事。 總之,蘇岑一開始不愿見克里·伯恩,甚至連蘇靳都不愿見。 她深陷在自責之中,撫著已經平坦的腹部,每日以淚洗面。 醫生告訴蘇靳和伯恩先生,蘇岑這樣的狀況是典型的流產后抑郁,除了照顧好她,堅持用藥,讓她自己走出來,其他的別無他法。 原本情況已經很糟糕了,誰知道在蘇家二叔二嬸來探望蘇岑的時候,蘇柔居然抱著她剛剛初生的孩子特意到病房‘關心’蘇岑。 原來在蘇岑難產的時候,蘇柔也在隔壁產房生產。 和蘇岑不同,懷孕時身體孱弱、情緒不穩的蘇柔,反而順利的產下一個女嬰。 她得意洋洋地將孩子抱到了蘇岑面前,仿若不知蘇岑病情般在蘇岑面前炫耀著她的孩子。 蘇家二叔二嬸原本以為女兒是真心來探望蘇岑,根本沒想到她會做出這種事。他們想阻止,已經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原本安靜木然的蘇岑就像突然受了刺激一樣,從病床上跳起來,歇斯底里地沖向蘇柔。 兩位老人家嚇傻了眼,醫生護士聽到病房里蘇柔驚恐的叫聲,立刻沖進來給蘇岑打了鎮定劑。 那么驕傲美麗的女人,沒有尊嚴地被按倒在病床上,捆綁起來。 蘇家二叔看見侄女變成這樣,而自己的女兒卻抱著孩子在病房角落獰笑,他一時沒緩過來,就這么中風暈了過去。 蘇家一時大亂。 蘇靳和克里·伯恩不愿蘇岑再留下來,他們把蘇岑帶離錦城,從此不再踏入這片土地半步。 “事情就是這樣……” 蘇靳因為回憶從前那段不好的經歷,眼神都暗了幾分。 “那之后,你mama身體不好,從此就開始漫長的治療。我們幾乎和蘇家斷了聯系,就連二叔二嬸去世,也沒有回來參加葬禮。但蘇柔臉皮厚,這么多年,她每個月都會抽空專門上伯恩集團在錦城的分公司坐一坐,熱絡地關心我和你mama的近況,詢問我們什么時候會回國?!?/br> “當初我以為,她那樣做只是單純不要臉,故意給我們添堵?,F在想來,蘇柔這么做其實都是為了惡心我們,讓我們因為討厭她這個人,不踏入錦城一步吧?!?/br> 說到這,蘇靳看向寧心,目光忽然變得深沉。 “既然你是jiejie的孩子,那就說明jiejie當初沒有難產。你明明存在,卻在孤兒院長大,后來又被顧連成當成他們顧家的孩子認了回去。這才是蘇柔這些年,一直鍥而不舍地惡心我們,讓我們因為膈應她不愿回國的真正目的。你說,舅舅分析得對嗎?” 蘇靳分析得對嗎? 寧心眉心微擰,開始梳理上輩子和這輩子她經歷過的一切。 她當然認為蘇靳的話有道理,但是線索,好像還是欠缺了那么一點。 “舅舅說的沒錯?!本驮谶@時,時寒又低又冷的聲音從門口方向傳來。 在自己家里,寧心和蘇靳談事的時候并未關門。 時寒不知什么時候來的,他手里拿著一疊資料,眉目清冷,朝他們走來。 “這是我的人剛剛發來的資料,寧心、舅舅,你們看看……”少年走到他們身邊,將那疊資料遞上,順其自然地將手搭在寧心肩上。 蘇靳聽到時寒毫無負擔地改口叫他‘舅舅’,濃黑的眉皺了一下。 不過,當他看到時寒遞來的資料,眼底的厲色卻逐漸凝重。 …… * 這天,是這個月黃歷上最吉利的一天,時家和顧家的婚禮盛大舉行。 早上的時候,時珩去顧家接親,并在錦城最著名的天主教堂舉辦婚禮。 晚上7點,則在時家的酒店舉辦婚宴,宴請全城名流。 當婚宴開始前半個小時,新娘沒在休息室等著,卻頻繁的催人去叫新郎時珩。 一直催了幾次之后,時珩才略顯不耐地來到休息室。 “你有什么事?”時珩走進休息室,滿臉都是急促不耐。 休息室里還有其他化妝師、助理,穿著婚紗坐在化妝臺前的顧妍臉色微變,頓覺丟臉。 她把其他人先打發出去,才用不高興的語氣說:“婚宴就要開始了,剛才司儀到處找你要跟你對待會兒的走位和臺詞,卻怎么都找不到你人。時珩,今晚是我們的婚宴,一生一次的婚禮,你就不能上點心嗎?” “我哪里不上心了?!睍r珩不耐煩地扯了扯領帶。 “你還說自己上心?昨天彩排你不來,今天想提前找你看看走位和臺詞也找不到你人?!鳖欏麤]忍不住,脫口而出,“你別以為你那點心思,其他人看不出。早上你問我爸爸那句話,就是想問寧心為什么沒來。整晚找不到你人,就是因為你去門口等她了。呵,別以為我不知道!” “你別胡說,我沒有?!睍r珩眼神閃爍,避開顧妍的視線。 顧妍冷笑,“我有沒有胡說,你心里清楚。時珩,我告訴你,我們倆人這輩子是分不開了。你應該很清楚,今晚時奶奶就要當眾宣布時家的財產分割。時夫人也告訴過你,時家這樣的大家族,怎么都不會虧待子孫,會按人頭劃分財產。 你一個人,按過往的規矩,如果得不到繼承權,就只能分到五億的財產。 但如果你娶了我,我們倆就是一個小家庭,最少也能分到十億。更何況,現在,我肚子里還有一個……” 她說著,右手撫上尚顯平坦的小腹。 抬眸看向時珩,眼里全是拿捏住對方的篤定。 是的,顧妍懷孕了,剛剛一個月才查出來。 按照時家的傳統,即使時珩在這次的爭產中失敗,他只要娶了顧妍,就能多分十億,甚至二十億。 時家對待子孫后代從來不刻薄,更何況,顧妍肚子里還有個小的。 原本外界都傳說,寧心和楚瑋有不可描述的關系,時奶奶支持時寒娶寧心便是不看好時寒的意思。 但自從在樂學的畢業典禮上楚瑋帶著·伯恩大師的畫作和獎狀替寧心證名,大家這才恍悟過來,老太太的先見之明。 寧心不但沒有污點,反而和伯恩集團之間關系匪淺,單從這點看來,她就不差顧妍什么。 更何況,大家都知道,寧心才是真正的顧家千金。 如此一來,時珩在和時寒于繼承權上的比拼,便已經輸了一截。 如果這時候,他在冒險悔婚,那么按照人頭即將到手的財產分配,也要落空。 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因為莊琴的叮囑,時珩走到今天這一步,已經無法再甩下顧妍。 時珩看出顧妍眼底的得意,卻無能為力。 他煩躁地說:“我知道你什么意思,能嫁給我你也能分到不少好處。你放心,就算我后悔了,也會娶你。你就專心等著做你的時家二少奶奶吧,其他的事,別管那么多?!?/br> 說完,時珩就甩上休息室的門,氣沖沖離開。 他現在越來越后悔,自己當初輕信那些謠言,真的以為寧心是不檢點的女人。 如果可以早點認清真相,說不定今天等來的就是他和寧心的婚禮。 可惜,已經沒有如果…… 快到七點,賓客已經陸陸續續到齊。 寧心挽著時寒的手,一踏入宴會廳便成為全場焦點。 本身今晚與會的嘉賓,便十分關注時家分產的事,自然會把時寒和寧心作為時珩和顧妍這對小夫妻的對照。 再加上,穿了正裝的時寒高挑挺拔、氣質冷然,而穿著一襲月白色長裙的寧心站在他身旁,不但沒被他的冷戾氣勢壓下去,反而襯得更加嬌俏靈動。 這樣的一對璧人,一出現在婚宴現場便吸引了全場矚目。 時老太太早就來了,看到大孫子和未來孫媳婦到場,一改在外人前的強勢態度,笑瞇瞇地走過去拉著寧心入座。 這樣的舉動,把外界僅剩的那點疑慮都打消了。 寧心剛被老太太拉到主家席入座,便不可避免的跟時業偉、莊琴夫婦以及蘇柔打了照面。 莊琴看她的眼神,依舊是最初的不屑和鄙夷。 時業偉則還是那復雜的神色。 而蘇柔,她看到寧心穿著月白色的禮服出現,有那么一瞬間眼神恍惚了一下,就好像透過寧心看到了另外一個女人。 寧心大大方方地對上蘇柔那一雙和自己神似的桃花眼。 過去寧心有多么不解這位‘親生母親’對自己的恨意,現在就有多惡心對方。 她從沒想到一個人的惡意,能大到那樣的地步。 就是這么一個善妒的女人,造就了她和爸爸mama錯失的十八年。 寧心目光如炬,她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在燈光下亮的驚人。 蘇柔以往并不懼怕寧心,但是今天卻沒來由地覺得寧心的眼神讓她心驚。 她下意識避開寧心的視線,就好像,在對方的目光注視下,她過去所做的一切都會無所遁形。 看到蘇柔心虛躲避的姿態,寧心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怒意,挺直后背。 她不著急。 舅舅已經安排好了一場大戲,她只要拭目以待就好。 …… 晚上七點,婚宴準時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