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他看著手里給他姑娘買的進口洋娃娃禮物,想到小丫頭看見他送她這么幼稚的禮物會不會生氣的打他,就直想笑。 楚印辰想古明妍了,出來的日子前前后后的也不算短了,他就有了打道回府的念頭。 雖然一行人里也有還沒玩兒夠的,但到底這次出來是以楚印辰為首的,大家都得聽他的,不想自己落單的話,那就都一起回吧。 眾人都想著,反正就這幾天里,他們的收獲也不小了,跟著楚印辰各自多少也都帶了點兒東西回去。沒想著靠這個翻倍賣出去賺錢,但給各自的家人朋友們帶回去分一分,也算個心意不是。 就在眾人都商量好了,準備買票回京的時候,楚印辰的一個鐵磁兒,大家喊他“大中”的,給眾人帶回來了一個消息,說是有一條發財路,看大家愿不愿意干。 這消息是大中出去瞎轉悠,跟一個看著其貌不揚,打扮的也灰頭土臉的大叔那里打聽來的。 這大叔聽口音是東北那邊的,來南方也是來進貨的。 大中說的倒也不是什么多隱蔽的事兒,只不過在這年代能豁出去走這條路的人到底是少,大部分人還是膽小的,不愿意承擔風險,但這活兒掙錢倒是真掙錢的。 這條所謂的發財路不是別的,正是利用華蘇的邊境的火車線,一路沿線售賣貨物到蘇國去。一般只要東西能經過盤查順利到地方,是不愁出不了貨的。高于原價五倍十倍的價格,那邊的人也沒有說不要的,一般在車站附近東西就會被搶光,這類輕工業制品,在那邊最是稀缺,便也最能賣出價兒去。 楚印辰來南方為的是什么?說好聽點兒是來見世面考察市場的,其實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就是想掙錢來的。 他想要掙大錢,掙到可以把他的小姑娘完完整整的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的那種程度,所以,聽到大中帶來的消息,楚印辰不心動是不可能的。 不過再是心動,這里面的風險,一路北上的安全問題,他們完全沒有經驗,要如何躲過盤查,真要萬一被扣了,又該怎么辦的,等等這些問題,也不是他能一時頭腦發熱就忽略掉了的。 動心的當然不止楚印辰一人,那個帶回消息的大中自然也是心熱的想要借機拼一把的。 他們好多人跟楚印辰還不一樣,即便家室都是優越的,但他們也沒考上什么大學,現在基本就是四處的瞎混,以后肯定是要被父母給安排進單位的。 不想受到束縛的年輕人們,心里想要做下一番自己事業的決心還是無比堅定的。很快,跟兩人有共同想法的人也紛紛發了聲,最后看個人意愿,楚印辰給另一波不愿意去冒險的朋友們安排了回程,剩下愿意拼一把的,他就帶著人家一起北上了。 幾個臭皮匠也不是完全的有勇無謀,他們湊在一起各種商量權衡,最后不光是把回京都的那幫哥們兒的錢搜刮的一干二凈,為了能有更多的資本進到更多的貨,還讓大中聯絡了那個給他消息的大叔,給人家許了些好處,讓人家帶著他們一起,路上也能相互照應,也算給他們幾個愣頭青一個指點了。 楚印辰為首的五人很快就根據大叔的意見,把他們手上的錢票全都在粵省當地,換成了衣服等貨品。 然后為了省掉郵寄的費用和時間,他們自己抗上了大包小包的貨物去擠火車,完全放下了身上公子哥的矜持,一個個的為了不招人眼,打扮的也是跟那大叔同個類型,要多邋遢有多邋遢,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吃苦遭罪了。 古明妍聽到楚印辰說到這地方的時候,再是想象不來他這張帥到天怒人怨的臉,究竟是怎么做到讓自己泯然眾人,不被別人給注意到的。 在國內的時候一行人還很是順利,可等到了邊界附近,就沒那么輕松了。 古明妍知道,這種類似后世“倒爺”的行當,在華蘇的邊界其實早就有了苗頭,甚至有很多的村子和小城鎮,大多數的民眾就是靠做這個買賣為生的。他們人人一口流利的俄語,說的跟外國人的母語也不差什么了。 后世的倒爺是華國歷史發展上一類較為特殊的群體,古明妍大致知道他們的生財方式,做成一筆買賣后,的確是能夠稱得上一夜暴富都不為過的。 她自己甚至都有曾經動過去摻和一下這些事兒的念頭,只不過想著時候未到,這股浪潮還沒有完全開始,便暫時沒有動作而已。 所以,她是真沒想到,早在現在這個時候,就已經有人開始看到了這個機會,并且已經開始稍大規模的動作開了。而自己身邊親近的人,楚印辰,竟然也參與在了其中,成為了這為數不多的,第一撥吃螃蟹的人中的一員。 跟著那位有經驗的大叔,他們一路上用著各種的理由躲避檢查,甚至有時候要在荒郊野嶺的鐵路線附近的草叢里躲一躲,等待檢查過后,再扒上火車繼續前行。 從來也沒吃過這樣的苦,受過這種罪的幾個大小伙子,到了那會兒了,倒是都沒覺得后悔,反而覺得這是一種十分新奇的體驗,也算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了。 一路風餐露宿,吃不好喝不好的,就這么花了半個多月的時間,他們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一路的辛苦還是有回報的,他們幾個帶的貨,都還沒出火車站呢,就被以高出進貨價十倍甚至是二十倍的價格全部出售了出去,一件不剩,賺了個盆滿缽滿。 能夠做到這樣利益的最大化,還是因為楚印辰是多少會點兒俄語的,他在古家村的時候,跟著林白教授學過一些,到現在也沒全丟了。 自己有語言上的便利,加上那位一路帶路的大叔的指點,楚印辰本就相當聰明的腦子,把這些信息綜合起來一分析,就在最后做出了相當完美的方案,各種能言善辯加狠抓時機的,愣是把他們這撥人的東西,給高出這邊行情的平均價格賣了個干凈。 就連那個好心給他們引路的大叔的貨,楚印辰都幫著給高價出手了。把這大叔給樂的,連他們之前說好要給的好處都不要了,直說這一趟帶上他們太值了,他賺大發了。 這人掙錢是會上癮的,尤其是在嘗到了甜頭之后,這個就連楚印辰也難以避免。 已經掙到比想象中更多的錢了,原來本可以就此見好就收的幾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含義。幾人相視一笑,覺得這買賣他們還得再干上幾筆。 于是,楚印辰回京的行程就這么一再的被推遲,他們拿著手上掙來的錢,將其變成了更大的本錢,因為時間有限,不可能再跑南方去進貨。于是,他們就在比邊界更靠南一些的幾個大城市里,開始大肆的進貨。盡管這里的東西沒有南方的那么便宜和齊全,但只要能順利脫手,那就是血賺,他們一點兒也不介意貨物的性價比不高這事兒。 就這么又來回的倒騰了兩三趟,中間有差點兒被檢查出來的時候,也有花錢太多被當地的小頭頭給盯上的時候,更有在出貨的時候因為他們的賣價更高,跟其他倒貨的起沖突打起來的時候。 但好在這些事兒最后都有驚無險的過了。 幾人有損失一些錢財,但賺的也更多,身體上沒出問題,那這些就不算事兒。反倒是給他們這些初入社會的小子們充分的歷練機會,哥們兒幾個的在一起經的多了,一個個飛速的成長了起來,由內而外的都有了新的蛻變。彼此之間的感情也更加深厚了,從單純的發小友誼,轉變成了過過了命的交情,也算是一大收獲了。 眼看著再不回程,就要到開學時間的楚印辰,原本是打算就此收手回京都的。 他對自己的這次出行評價還不錯,收獲滿滿的歷練和經驗不說,還掙到了比他所預想中要多的多的錢財,給家人還有他的小姑娘也買下了好多的禮物,他沒有什么遺憾了,覺得自己可以打道回府了。 就在楚印辰準備干完手上的這最后一把活兒就回家的時候,他們這段時間里結交下的一個蘇國人,跟幾人提出了用化肥換糧食的買賣提議,問楚印辰肯不肯干。 這人知道楚印辰是主事人,所以就單獨的跟他商量這事兒。 楚印辰現在已經不是當初第一次來的時候的愣頭青了,他知道這個蘇國人的提案若是成了,他們彼此會有多大的利潤,這是他們幾個這么長時間以來倒騰的那些東西加起來都比不上的。 當然了,高回報一定代表著高風險,真要做這事兒,這里頭的絲絲縷縷都得理順了,一個不小心,就是會踩雷然后被扣留的下場。那么真要這樣的話,別說掙錢不掙錢了,他這學都別想再上了,檔案里也會被留下記錄的。 楚印辰自己并不想接這活兒,他知道人家能找上他們,看重的也是他們這段時間以來的優秀表現,加上不算是老手,還是生面孔,干這事兒對他們來說會更加保險一些。真要是自己幾人這邊出現了問題,也沒人會聯想和牽扯到他們,也正是因為此,呀,他們才找了上來。 這些人其實是有自己的交易鏈條的,那都是做老了的,沒事兒是不會把生人摻和進去的。 這個蘇國人能找上他們,定然是他本身的交易鏈出現了重大的問題,貨供不上了之類的。 那么這個時候,他們若是湊上去了,都不說本身就存在的風險了,說不準還會得罪當地做這個買賣的那些老莊家。 回頭再被這些人給盯上了,這山高皇帝遠的,憑借他們幾個,就是人家真把自己怎么樣了,說不準他們連個口信都送不出去就得折在里面,完全沒有這個必要干這種太過超出他們能力范圍內的事兒,不值當。 人家找上的是楚印辰,楚印辰自己不想做,但都是哥們兒,他還是得如實的把事兒給傳達到了,不能把兄弟們蒙在鼓里。 楚印辰把事兒一說,也把他的分析和考慮說了一遍,大家當時都是同意他的意見的,紛紛表示不會沾惹這事兒。 楚印辰看著大家意思一致,也沒再多廢話,就說帶著大家這就回京都吧,他還要回去趕著報道呢。 楚印辰覺得,再耽擱下去,他家小姑娘一準兒得跟他急。這么長時間一直在路上各種折騰,精神時刻就沒有放松過,他不方便也不好把自己的實情寫信寄回去給小丫頭。 他不想騙妍妍,那么這些在信里不適合說的事情,就只有他回去當著她的面跟她解釋了,所以他就沒有給古明妍寄信。 走之前,楚印辰給了大家兩天自由活動休息的時間。主要也是這會兒沒有回京都的車票了,最近的也是兩天后了,所以他就干脆給大家放了假,讓他們到時候按時在火車站匯合,然后再一起走就行了。 可誰知,就這么兩天的時間,當時答應的好好的不接倒騰糧食買賣的大中,帶著兩個又有些動心的哥們兒,跟那個蘇國人搭上了線兒,已經收好了一定量的糧食,開始交易了。 楚印辰聽說了這事兒后是又氣又急。他都已經把問題分析給他們聽了,這幫人卻還是太看重利了,不惜為此去冒這個風險。 這下楚印辰也走不了了,畢竟是一起經歷了那么多的兄弟,他不能就這么放手不管了。 因為他沒有答應和參與這事兒,所以這中途的,楚印辰也不好再摻和進去,沒得讓人以為他是要去分一杯羹的。 所以他能做的,就是靜靜的等待消息,如果他們順利成功了那最好,如果不成,他也好幫著兜底收拾。 結果自然是沒成的。 大中幾人也是一時被過大的利潤給迷了眼,這事兒本就沒那么簡單,最近這各個關關口口的盯得嚴了起來,原本生意就是停了躲風頭的,也是那蘇國人和華國這邊的供貨商看他們幾個能耐不小,就想許以重利拉他們下水探路的。 若是能成了最好,他們自然有辦法能把這份利潤吃掉??梢遣怀闪?,他們也不損失什么,反正都是見不得光的買賣,口頭協定而已,真出了事兒是誰也找不到誰頭上。 楚印辰再次見到大中幾個的時候,他們已經被當地的衙門給扣下了。 他們是在交易結束回來的時候被發現的,一大堆的糧食換了僅僅十幾袋的化肥,之前攢下的所有資本一朝皆空,算是完全的栽了。 那個蘇國人沒有按商量好的分量給化肥,所以他們即使不被抓,單這提前收糧食花費的錢財,也不是這幾袋化肥就能堵住窟窿的。 好在錢雖然丟了,但人還沒事兒,被扣也是拉東西回來的時候了,這年頭好多規定都是模糊的,這里面還是有很大的運作空間的。 楚印辰那段時間里各種的上下活動,又利用自己jiejie楚朝霞曾經在這邊做知青的由頭,把大中他們倒騰回來準備投機倒把賣掉的化肥,硬是說成是感恩老鄉們當初對他姐的照顧,特意送來的謝禮。 到底是因為這件事從頭到尾也沒有危害到除了大中他們自己之外,其他任何人的利益。 糧食是幾人按照市價收購的,化肥也被楚印辰做主送了出去。刨除幾人想要牟利的**本身和被人忽悠了的那個騙局,其實他們也沒有干什么別的擾亂市場秩序的事兒。 有楚印辰的上下活動,加上幾人家里也都是人脈網絡織的很大的主兒,這事兒最后就以大中幾人被扣押著批評教育了一番后,就放他們走了。 重獲自由的幾人面對楚印辰,是既羞愧又感謝的。 羞愧于他們不打招呼不聽哥們兒勸,就把他排除自己個兒賺大錢去了。又感謝他能在關鍵時刻不計前嫌,跑上跑下耽誤自己上學的正事兒,把他們撈出來。 這下的人情算是欠大發了。原本是雙向的過命交情,現在就變成了他們幾個單向的欠楚印辰的救命之恩,不出意外的話,這輩子都算是還不完了。 楚印辰也不聽他們幾個跟他的懺悔賠罪,兄弟之間說不上這個。 他明白,他們當初也是迷了眼了,其實他要不是考慮到在京都的妍妍還有家人和學校那里,有重重的顧慮,他也不能百分百的保證自己在明知道有坑,但是伴有巨大利益的情況下,會不會做到理智的遠離。 所以他其實是不怎么介意大中幾人拋開他的選擇的。畢竟沒有硬要拉上自己一起,他們也算是知道風險太大,不想太牽扯他進去的吧,這便就說不清誰真是有什么大錯兒,誰又對不起誰了。 楚印辰這時候被耽誤的可是不走不行了的。 他問了大中幾人的意思,他們都是出來這趟把心給跑野了,即便這次栽了大跟頭,但他們的勝負欲也被調動了起來。 加上不想回去被家里罵和束縛,所以幾人就決定,再在外面待上一段時間,看看有什么別的路子,甚至也不是完全沒有想要找回場子的想法的。 楚印辰不再多勸,給他們一人留了一萬塊錢做本錢和在外面的路費生活費啥的,然后就帶著另一個一直主張收手的哥們兒,回京都去了。 他給家里的那通拜托幫他請假的電話,也是在幫著大中幾個擦屁股,眼看著一時半會兒的是回不去了的時候打的。 楚子風本就氣兒子的膽大包天,一個人出遠門這么久不回家不來信兒不說,竟然還敢為了點錢財上的事兒,跑去做那投機倒把的買賣。還一做就做出了國去,簡直就是嫌自己命太長,嫌他老子的功勞太厚地位太高,不把他們全家都給坑進去不算完。 這下好了,果然出事兒了吧。雖然自己兒子不是當事人,但到底有所牽扯,加上想到小兒子被耽誤的學業,楚子風都快要氣出病來了。 楚印辰也知道自己這次的行為到底是不好的,只不過當時深陷其中,利益當頭,他還沒有足夠的面對誘惑可以抵擋住的理智。 在回程的火車上,楚印辰一遍遍的在腦海里復盤自己這驚心動魄的三個月,想起來的卻再不是一夜暴富,一筆買賣就能掙到別人一輩子都掙不來錢的那種喜悅和激動,反而都是被后怕的情緒占領,嚇得他冷汗直冒。 他后怕自己萬一一個不小心,在路上出點兒什么事兒了,家人朋友還有他的小姑娘要怎么接受的了。 也害怕自己的行為萬一被定性,被入刑,或是被有心人給抓住了把柄威脅他的家人,會給父親和大哥的政治生命帶來多么大的打擊。 他最最怕若是妍妍知道了他的事兒,萬一不能理解和贊同他的做法,會不會把他想成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小人,這一點他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 越想越明白自己的錯處的楚印辰,回到京都大院的家里,啥都沒顧上,就直接跪在了楚子風的面前,把自己這段時間的所做所想全部說給了他父親聽。 楚子風見兒子已經自己想明白了,雖然感到欣慰,但到底是不能抵消他心中的怒火和之前為他擔的心,拿起了家法,照著兒子的背后,就是一頓猛揍。 楚印辰不躲不閃的,只些微的用了些技巧卸了點力道,讓自己不至于重傷到下不來床的程度。 他還要去哄他的小姑娘呢,要把自己一路給她買的,就是貨物再多都舍不得仍的那些個洋娃娃,還有漂亮的衣服手表啥的送給她。他還要跟她坦白自己的做法,要去承認錯誤,要得到小姑娘的原諒,這些事情都無比的緊迫,他沒有那個多余的時間躺在床上養病。 而且,圣人都說了,小杖受大杖走,他也不能讓父親回頭看著自己的一身傷后悔傷心。做錯事的人是他自己,不應該讓其他人承受不應該承受的消極情緒。 就這樣,楚印辰這三個月的冒險賺大錢之旅,最后以他自己的一番頓悟和楚子風的棍棒教育而告終。 在家里養了三天的傷,到身體能夠自由活動的時候,楚印辰連去學校銷假報名都沒來的及,就先去了京大找古明妍。 誰知這見到人的第一面,就發生了曹二牛那樣的事。 楚印辰后面忙忙碌碌的應付學校那邊的同時,還得分出大半的精力處理曹家的事,然后還通過楚子風給出的消息,知道了在他們老楚家的老宅附近,有這么一座四合院兒最近在出售的消息。 楚子風之所以會把這事兒透露給小兒子知道,也是因為楚印辰曾經在家里提到過,關于古明妍的那個買王府級別四合院的愿望的。 楚子風后來也在妻子的提醒下,明白了自家小兒子對妍妍那丫頭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