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師的臉色猛地就變了：“如此高的評價，對于一個學生的作品來講是不是太過了？”

    老教授道：“周老師，你在這個專業也是做了二十多年了，很有豐富的經驗。但是同時，你的眼光也被自己的經驗給局限了?！?/br>
    周老師臉色煞白。

    “一個好的教師，也許不能很好分辨出學生們的想法究竟是天才還是瘋子，但是至少不應該輕視每一個有想法、有行動的年輕人?！崩辖淌诳聪蛄嗣餮?，“這是個天才苗子，你之前看錯了啊?！?/br>
    周老師站了起來，口舌都有些不利索了：“您……不管怎么樣，這個游戲還值不了這么高的贊譽！”

    “不，它值得?！焙账固亟處煾卑椎氐?，“這是個神作！神作你明白什么意思嗎？只需要提高它的完成度，完整版的《我的世界》擁有把今年3a大作都拉下馬的潛力！你在游玩的時候難道沒有感覺嗎？我都能看得出來你的專注、你對目標的執著、你在遭遇了意外時的緊張，還有對著哪怕一個小房子的時候，為自己的勞動成果而感到滿足和自豪的感覺！這種單純的快樂，你難道忘記了嗎？”

    周老師的嘴唇動了一下，他拍了桌子：“我當然開心了！但是游戲不僅僅是用來開心的東西！”

    “游戲是什么樣的東西，我們還沒有資格來狂妄自大地定性，只能說一直在摸索而已?！崩辖淌趪@了口氣，“周老師啊，你只體驗了幾分鐘的功夫，很難把握到這個作品的精髓。你不應該武斷地下結論，那是一種傲慢?！?/br>
    他在自己的終端上點了兩下，大屏幕上很快顯示出了《我的世界》在校內第一次測試時的數據。

    下載人數：1000人，早在今天凌晨兩點的時候就擠爆了下載通道。

    玩家平均在線時長：4個小時。

    短短36個小時內，這些人竟然就能游玩這么久，這說明哪怕是第一次接觸這個游戲的人，也會很輕易地沉迷進去。

    這可是在工作日啊，這些人差不多把所有閑暇時間都投入進去了！

    還多的是人廢寢忘食，玩了個通宵達旦。游戲一共上傳了36小時，他們一共玩了35個小時。

    還有最后一個決定性的數據，玩家口碑：

    好評率：98%！

    哪怕不看那些滿屏的溢美之詞，專門調出那寥寥無幾的差評，可以看看上面寫的是什么——

    【匿名用戶：老是想著再過一夜就游戲，找到小麥種子就關游戲，先挖出一個山洞來做家就關游戲……一抬頭就天亮了！有毒啊啊?！?/br>
    【匿名用戶：為什么不開放更多下載！為什么??！我爸還有我弟搶了我的電腦玩了一夜，我在旁邊看得快要急死了！憑什么不讓我玩？過分了吧！】

    【匿名用戶：差評！為啥我只能做棺材盒子，人家西西弗斯已經做了天堂城市了？這明明是別人家的世界！】

    找不到真正的□□。

    翻完了也沒有。

    反而是那些刺眼的好評如流水一般，不停地從屏幕上掠過。

    “大概神仙在做游戲吧”，

    “好玩哭了嗚嗚嗚”，

    “玩出了心流”，

    “我想活在那個世界”，

    “求求你們開放下載”，

    “給跪了”，

    ……

    鐵一般的事實就擺在眼前，沒人能夠辯駁這些真實而生動的玩家評測。

    周老師后退一步，頹然坐在了椅子上。

    他錯了，他太過傲慢自大了，它真的是一款好游戲。

    最后，老教授勉勵了明言一番，說：“千萬不要因為一時的挫折而難過。同學，這個游戲的前途非常廣闊，你要一直努力下去啊?！?/br>
    明言微微一笑，說：“其實我有很多要學的，很多地方我還差得遠呢，比如設計思路上只是借鑒了前人的經驗……”

    剩下幾個評分老師的臉色突然變得很古怪。

    ——你的設計思路還差得遠？？

    明言道：“這個作品算是差的了，我覺得周老師給我打40分也有他的道理……”

    評分老師們：喂！過分了??！

    明言接著道：“如果我給自己打分的話，應該就是60分上下了吧，勉強及格的程度。說真的，我覺得我可以做的更好，唉?！?/br>
    他無限惋惜地嘆了口氣，余音裊裊。

    評分老師們臉都綠了。

    ——這樣的作品還剛剛及格！那剩下的學生們怎么辦？一個個全部不及格，打回去復審然后掛掉這一科嗎？??？！

    老教授拍了拍明言的肩膀，樂呵呵地說：“嗯，謙虛是好事啊。年輕人，繼續保持！”

    明言謙遜地點點頭，說：“是，我一定會向老師和同學們好好學習的?！?/br>
    周老師臉上青白交加，最后自覺沒有那個臉，連忙把頭低下埋在文件里，假裝什么也沒聽見。

    明言離開了會議室，里面的老教授還要最后寫復審的總結報告。

    這時，明言拿出靜了音的終端手機，才發現上面發來了好多條消息。

    原來現在已經接近晚飯了，班群里面都是喊大家去五星級餐廳吃飯的——克里里果然財大氣粗，他訂下了一整個大堂，40多個班內同學基本都在。

    明言可能是最后一個到的，他是在街邊租了個共享小電輪，慢悠悠地飄了過去。

    他到的正好，飯菜剛開始上，年輕的學生們也開始了推杯換盞。

    克里里故作是熟稔地一把搭在明言肩上，笑瞇瞇地說：“來吧，同學，喝一杯！不管你今年能不能順利畢業，學位證能不能順利拿到，我們畢竟也是有四年的交情了！以后你找不到工作，盡管找我，我身邊四個秘書位置，會一直記得給你留一個的！”

    大家都起哄了起來，一個跟班陰陽怪氣地說道：“哎呀，運氣真好。畢業設計都掛了的人，竟然還能進vayela這樣的大企業呢?？死锢锬阋蔡屏剂税?！”

    克里里說：“哈哈哈，誰讓我看不慣同班同學那么落魄呢！”

    明言搖了搖頭，說：“那你還挺大方?！?/br>
    克里里看他這個反應，卻是愣了一下。

    不知怎么回事，被明言靜靜地盯著，他突然很不自在地轉過了頭。

    “克里里！克里里！”突然有個學生舉著手機叫了起來，“快看校友圈！赫斯特老師發校友圈了，夸你呢，嘿！”

    飯桌上的人這時就齊齊低頭了，明言也順便看了一下。

    【赫斯特李不想上課：今年架構專業的學生能人輩出，畢設作品讓人很驚艷啊。這一屆畢設的冠軍已經不用爭了，爭第二吧，同情你們。（搞怪的表情）】

    “分數還沒公布，克里里你已經拿了畢設冠軍了，”跟班說，“好羨慕??！”

    克里里臉上露出了情不自禁的得意笑容，又看向明言說：“說到分數，明言還不知道自己的分數吧。我跟管成績系統的老師還有點關系，要不然托關系幫你問一下？”

    明言笑了，說：“這就不必了，恐怕結果未必如人意?！?/br>
    克里里說：“別怕！反正遲早是要知道的，不如現在就問了，心里有個底兒，再差能差到哪里去呢，是不是？”

    “還是不了吧?！泵餮哉f，“我估計我的分數也不高?！?/br>
    他越是這么說，其他人越是吵著克里里想知道。

    克里里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不過已經把自己的終端拿了出來，通訊號碼都撥了出去，拎起來就大咧咧地說：“喂？沈老師呀，對是我……我想問一下我們班上明言的畢設分數?！惺裁床缓弦幘氐?？你就趕緊打開電腦看一眼就完了……嗯嗯，對，明言的?！?/br>
    那個老師估計還在翻明言的名字，班上同學起哄道：“開外放嘛！讓我們也聽聽！”

    克里里于是將手機放在桌上，把外放打開了。

    片刻后，所有人都聽到那頭的老師說：“??？這個明言是你們班的??？”

    第4章 接近滿分

    聲音在外放，所有人都能聽見。

    克里里說：“怎么了，明言的成績很不好嗎？”

    話音剛落，電話那端有片刻詭異的沉默。

    那位老師很快用激動的語氣說：“什么不好啊，他這個成績是近些年來最好的——不不，從我任教至今，我還從來沒見過接近滿分的畢設作品呢?！?/br>
    “不好也正?！笨死锢镎f到一半，突然回過味來了，失聲道，“你說什么？！”

    “明言??！我的世界??！第一次答辯結果爭議太大，送上去復審，復審結果出來了——99分！我肯定沒看錯，用紅色字填的，99分！差一分就拿滿分了！我們學校建校以來就沒見過這么高的評價！”

    嘩，全場所有嘈雜的聲音突然都不見了。

    酒店富麗堂皇的大堂內落針可聞，每個人都瞪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

    電話那一頭還在大笑呢，那個老師還以為明言是克里里的好朋友，使勁地吹捧道：“太牛逼了，克里里，你這個同班同學真是前途不可限量。教育部那些老古董對分數是多吝惜啊，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做派，估計殺了他們都不可能給出滿分的。這個99分的意思就是他們已經完全被征服了！沒話可說！心甘情愿地把這個作品捧到這一屆的冠軍位置上！不，不止是這一屆——”

    啪！

    克里里猛然把電話給摔下了桌子，那一邊傳來的聲音終于斷了。

    所有人依然鴉雀無聲。

    克里里的跟班們突然夾起了尾巴，不敢在這個時候開口。

    克里里已經臉色幾經變幻，最后鐵青著臉說：“消息不一定是真的！給我找別人問問！赫斯特呢？赫斯特那個老師不是還發校友圈夸我的嗎？”

    他一把推開了跟前的兩個人，抓起一部手機就翻。

    眾人欲言又止，躲得遠遠地看著他發飆。

    更恐怖的是，克里里搶了手機沒多久，大家都翻到了赫斯特最新的更新。

    【赫斯特李不想上課：哈哈哈哈，好多人都猜到了我之前說的是哪個游戲?？磥硎裁从螒蜃詈猛?，還是玩家群體反應最快呀?。▓D1：《我的世界》第三人稱視角，角色牽著一條小狗）（圖2：《我的世界》截圖，赫斯特回家后造的屋子、風車和花田）】

    再看一眼克里里，那張本來清秀的臉已經脹得通紅，說：“那個游戲……都能拿99分？那不是笑話嗎？”

    “沒錯?！币粋€聲音傳來了。

    大家紛紛轉過頭，想看看是誰在這個時候附和了克里里——難道不怕被打臉嗎？還要死鴨子嘴硬？

    但定睛一看，所有人都驚了。

    竟然是明言！

    明言仍然從容端坐在那里，開口道：“嗯，我也覺得自己做的不好。沒想到老師們還是太過寬容了，像這種半成品的游戲，其實沒有他們說的那樣好。什么‘王道’啊、‘冠軍’啊……都太過客氣了，只不過是矮子里面拔高個罷了?！?/br>
    克里里的臉終于徹底變成了絳紫色。

    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只覺得一股氣憋在胸口不上不下，要噎死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