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吳嬸話音落地，車廂內一片沉默。

    “老四媳婦，你自己看吧！老娘就說了，老大媳婦也不是個好的。虧你還對她那么好，真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許奶奶的怒火迅速躥燒，要不是害怕嚇著自己懷里的祿寶，她肯定立馬跳下馬車跑回布莊就將許大嫂狠揍一頓。

    程錦玥正小口小口咬著嘴里的綠豆糕，突然遭遇許奶奶的問話，她眨眨眼，很是無辜的鼓了鼓臉。

    許奶奶滿腔怒火就這樣被程錦玥故意賣萌的舉動給逗的xiele氣。

    “老娘怎么就攤上你這么個傻兒媳，真是愁死人了?！睙o奈的白了一眼程錦玥，許奶奶也不指望能勸動程錦玥，直接準備自己上了。

    有她親自出馬，老大媳婦還敢鬧騰？依她看，老大媳婦就是好日子過得太舒心，欠抽！

    討好的朝著許奶奶笑了笑，程錦玥慢悠悠的咽下了嘴里的點心。

    她倒不是真的不生氣。只不過，許大嫂眼下正坐月子呢，即便有心也鬧不出什么事來。更何況，這不是有許奶奶在嘛！許奶奶是不會讓她受欺負的。

    許明知這一日回到家的時候，意外的發現吳嬸正在廚房做飯。

    “不是去給元寶擺喜酒？”早上出門的時候，許明知還被許奶奶告知，晚飯要去布莊那邊吃。

    “擺什么喜酒？氣都快要氣死老娘了！”見到許明知回來，許奶奶立刻就噼里啪啦開始往外倒豆子，“老四你是不知道，你那個大嫂簡直不是個玩意兒。真以為她生了個兒子，就能在老娘面前興風作浪了？居然還敢跟吳嬸打聽老娘私下里給福寶和祿寶買了多少件新衣服，又買沒買金鎖銀鎖！別說老娘沒買，就是老娘真買了，她又能怎么樣？跑到老娘面前來要死要活的撒潑打滾嗎？她居然還有臉打聽許記布莊每天賺的銀子都交在誰的手里？交給誰跟她有什么關系？那是你媳婦的銀子，又不是她的。她倒是野心大，比老五媳婦還不是個東西！”

    “對了，你大哥剛剛才走。老四你猜，你大哥來干嘛的？他跑來跟老娘說，他媳婦嫌棄老娘給的銀鎖太小了，比不上福寶和祿寶脖子上的銀鎖大！她有什么臉嫌棄這嫌棄那的？她當她是天王老子嗎？難不成老娘還得對她卑躬屈膝，搖尾乞憐？她該慶幸，得虧咱們這不是在許家村，否則老娘管她是不是在坐月子，直接讓老大把她送回娘家去！”許奶奶也是不信邪了。許家五個兒媳婦，除了老四媳婦，就真沒一個好東西？

    早先她還瞧著老大媳婦是個好的，沒少在家里護著老大媳婦。即便老大媳婦只生了三個丫頭片子，她還是愿意給老大媳婦留點長房媳婦的顏面。

    但是現下看來，老大媳婦以前也就是一直沒能找到發作的機會，才裝的那般窩囊怯弱。這不，一有了兒子傍身，老大媳婦的真面目可不就立馬露出來了？

    許奶奶說的義憤填膺，許明知卻是并未露出詫異和意外的神色。

    常年在外求學的他連自己的媳婦都能看錯，又怎么可能將家里其他幾位嫂子都看得一清二楚？

    是以，許大嫂并不若表面上的那般大度不爭，也算不得多么不可思議的事情。

    不過如此一來，布莊那邊的生意就不能讓許大嫂有插手的機會了。

    “娘，她……”許明知正要說出往日的稱呼，忽然迎上許奶奶帶著威脅的眼神，立刻又識相的改了口，“我娘子呢？在屋里？”

    “可不就在屋里守著福寶和祿寶？你媳婦是個心大的，都發生這么天大的事情了，她還捧著綠豆糕等你回來嘗嘗呢！”許奶奶撇撇嘴，說到程錦玥就是一臉的怒其不爭，“老娘算是怕了她呢！怎么就那么不把銀子當銀子呢？見著想吃的東西就往回買，連你爹都被她塞了好幾塊綠豆糕，非要你爹嘗嘗。連老娘都被她強行往嘴里塞了一塊，她也不想想，這種甜甜的吃食，咱們老兩口怎么可能愛吃？也就她愛吃，都是當娘的人了也學不會長大，跟誰面前都嬌氣的很，就差沒把自己當成咱們老許家的親閨女了?！?/br>
    “嗯?！眲e看許奶奶說的起勁兒，可她的語氣里根本就沒有怒意。而且只聽許奶奶最后那句話，許明知就知道，程錦玥買綠豆糕這事，許奶奶肯定是默許的。

    “成吧，你進屋看看去?！惫黄淙?，下一刻許奶奶就輕輕松松揭過了綠豆糕一事，絕口不提要許明知訓斥程錦玥以后不準亂花銀錢的話語。一如許奶奶自己嘴里所說的，她就差沒把程錦玥當成自己的親閨女了。

    許明知微微頜首，徑自回了屋。

    屋里，程錦玥才剛將福寶和祿寶哄睡著。這兩個小子是一日比一日有活力了，每天光是陪他們玩，都感覺好累。不過，也是真的高興，而且很充實。

    見到許明知進來，程錦玥立刻站起身，將特意留給許明知的綠豆糕遞了過去：“聽說這一家的綠豆糕是豫州府的名小吃，試試？”

    沒有跟程錦玥推拉，許明知拿起一塊綠豆糕，嘗過一口，點了點頭：“甜而不膩，不錯?！?/br>
    “我就說好吃吧！娘和爹卻都不喜歡，非要我留著自己吃。還好你捧場。來，多吃幾塊?！庇辛嗽S明知的捧場，程錦玥頓時笑開了臉，極力推薦許明知多吃幾塊。

    “你沒有生氣？”許明知看得出來，程錦玥是心情不錯。

    “嗯？我為什么要生氣？”程錦玥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你是說大嫂的事情？”

    “嗯?！痹S明知點點頭，說道，“娘很生氣?！?/br>
    “其實也還好啦！”說到許大嫂的轉變，程錦玥擺擺手，語氣很是漫不經心，“失望肯定是有的。不過，也算不得多么的意外。不是都說自古財帛見人心？或許是我做的不夠好，什么東西都給的太大方了，所以才讓大嫂有了不一樣的想法吧！”

    仔細想想，程錦玥必須得承認，她對大房確實很大方，給的也太過輕易。也是以，就助長了許大嫂的貪念滋長。

    不過吸取了此次教訓，以后程錦玥會學著更加小氣一些的。

    “布莊那邊的賬簿，告誡周掌柜一聲，別讓外人看到?！币宦暋巴馊恕?，清清楚楚的表明了許明知而今對許大嫂的定位。

    許明知不認為在這件事上，程錦玥有錯。貪婪是一個人的本性，不是程錦玥給了機會，許大嫂就合該本性畢露的。

    更何況許大嫂之所以露出本性，轉折點并不在程錦玥，而是許元寶的出生。

    “好，我會告知周掌柜?！闭f起許記布莊的賬簿，程錦玥還真不怎么擔心。周易并不是尋常人，有他在，許大嫂根本碰不到賬簿。

    許明知便不再多言了。既然確定了程錦玥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那他也就不會出手。

    至于許奶奶會怎樣收拾許大嫂，許奶奶心下有數，許明知不會干預，也不會左右。

    許大哥去找許奶奶的事情，許大嫂并不知道，也無從知道。

    也就給許元寶擺喜酒當日的晚上，得知許奶奶等人沒過來，家里只擺了一桌飯菜，直讓許大嫂慪了一晚上的氣。

    次日，周易做主給布莊請了一位廚娘，平日里也幫忙洗洗衣服、打掃打掃后院的六間屋子。

    如此一來，許大嫂的日子就舒心了。

    接下來的一個月，許大嫂確實很滿意。每日都有人伺候她吃吃喝喝，這個月子坐的簡直不要太舒服。比起她生大丫三姐妹的時候，完全沒得比。

    也是這一個月的舒心日子，給了許大嫂更多的底氣。

    等到她終于出了月子，許大嫂信誓旦旦就抱著許元寶跑到許奶奶的面前顯擺去了。

    “老大媳婦，東西都收拾好了嗎？”許奶奶為什么一直沒有動許大嫂？當然不是因為許奶奶怕了許大嫂。

    許奶奶只不過是算了算日子，意外發現許大嫂出月子的時間很是湊巧。而這個湊巧，甚至不需要她怎樣動許大嫂，就能順利解決掉許大嫂這個大麻煩。

    故而，許奶奶根本就不著急，耐心等足了這一個月。

    而等許大嫂樂滋滋抱著被她養的白白胖胖的許元寶來到許奶奶面前的時候，聽到的就是這么一句問話。

    “收拾什么東西？”完全不知道許奶奶問的是什么東西，許大嫂詫異道。

    “回許家村的東西??！怎么，老大沒跟你說？”許奶奶的語氣很是隨意，全然沒將許大嫂的愕然放在眼里。

    “回……回許家村？誰要回許家村？”顯擺的心思剎那間消失殆盡，許大嫂的面色頃刻間就白了。

    “除了老四，都回?！痹S奶奶一開口，直接將許大嫂心里僅存的那點僥幸全部給打散了。

    “都回？怎么可以都回？西郊的田地需得盯著，布莊那邊也離不得人……”許大嫂急忙說道。

    “田地那邊有吳伯盯著，布莊那邊有周掌柜看著?！苯膫€月的接觸下來，許奶奶對吳伯一家的信任也漸漸建立了起來。

    反正就如老四媳婦跟她說的，吳伯一家的身契都在老四媳婦的手中，吳伯一家根本不敢起壞心思，也沒必要起壞心思。否則，他們許家隨時都能報官。

    周易父子也是如此。否則布莊的生意哪里能這么快就蒸蒸日上，轉虧為盈？

    再說了，即便他們都走了，不是還有老四在豫州府？

    “可，可是大丫她們三姐妹都還要學刺繡呢！”最開始才來豫州府的時候，許大嫂也極為用心的學了一個多月的刺繡。

    彼時程錦玥還勸過她不要太勞累，肚子里的孩子更重要，可她當時為了感謝程錦玥，再苦也強撐著堅持了下來。

    不過后來她即將臨產，便也暫停了刺繡的學習。

    等到許元寶順利出生，許大嫂全副心思都放在了許元寶的身上，自然不會再去浪費時間學刺繡的活計。

    是以至今為止，也就只有大丫三姐妹還在學刺繡。

    “學什么學？姑娘家家的，學這么多東西干什么？早晚不是要嫁出去的？也就老四媳婦善心，當初非要把她們三個丫頭都接來豫州府享福。而今咱們都要回許家村，她們當然也得跟著回去?！痹S大嫂想拿大丫三姐妹當借口？許奶奶可不吃這一套。

    許奶奶的語氣很是不好聽，要是以前的許大嫂，哪怕再不情愿，也不敢反抗許奶奶的安排和吩咐。

    但是現下的許大嫂，緊了緊抱在懷里的許元寶，到底還是出了聲：“元寶還小，經不起路上的顛簸。還是讓四弟妹陪娘回去，我們母子就留在豫州府好了?！?/br>
    第64章

    “想留在豫州府？成??！你立馬帶著元寶從布莊后院搬出去，以后想在哪兒就在哪兒，老娘決計一句話也不多說！”絲毫不意外許大嫂的推脫，許奶奶橫道。

    “娘要我和元寶搬出來？搬出來我們住哪兒？”不敢置信的看著許奶奶，許大嫂的語氣頓時就露出了幾分不情愿，“這里是四弟和四弟妹的宅院，我們搬進來住不怎么好吧！”

    “搬來這里??？你倒是想的美！”見許大嫂完全誤會了她的話語，許奶奶嗤笑一聲，“以前還當你是個好的，沒成想你生了兒子，就連老娘的話也聽不懂了？既然知道這里是四房的宅院，你們搬進來不好，那你怎么還厚著臉皮賴在布莊后院不肯搬走？難道布莊后院就不是老四家的了？你一個婆家大嫂卻死皮賴臉的住在弟媳婦的宅院里不肯走，誰給你這么大的臉？”

    “我那是在幫四弟妹照顧布莊的生意……”被許奶奶當面戳穿她的真實想法，許大嫂臉上著實掛不住，下意識就辯解道。

    “放你娘的狗屁！你能照顧生意？你是那塊料嗎？你是每天幫老四媳婦招攬了多少位金貴的客人，還是幫老四媳婦賺了多少兩銀子？一文錢沒賺，卻吃著老四媳婦的、穿著老四媳婦的、還住著老四媳婦的！還有你家那三個丫頭片子、連帶你懷里這個小的，都是老四媳婦在幫你養著！老娘當初怎么就瞎了眼，一直沒發現你還是個這般厚顏無恥的東西！廢話少說，趕緊收拾你的東西滾回許家村去，少在豫州府丟人現眼！”許奶奶要罵起人來，根本一丁點的情面也不為許大嫂留。直把許大嫂罵的狗血淋頭，體無完膚。

    遭遇許奶奶劈頭蓋臉的怒罵，許大嫂的臉色無疑尤為難堪?？伤龖牙锉еS元寶，又給了許大嫂必須跟許奶奶抗衡下去的勇氣：“娘，我們也不是真的白吃白喝白住，卻什么事都沒幫四弟妹做。元寶爹就不說了。打從來到豫州府，他就沒有一日是閑著的。西郊那三十畝田地，他在幫忙種著。布莊里但凡有點重活，也都是他在干。還有大丫她們三姐妹，每日都在很用心的學習刺繡，手指頭都被扎破了不知道多少次……”

    看出許奶奶的不以為然，許大嫂頓了頓，又接著說道：“娘，是四弟妹主動把我們接來豫州府的。我們要是就這樣離開了豫州府，四弟妹的布莊以后要怎么辦？萬一布莊的那些繡娘起了二心，都跑了……”

    “跑了就再找！老娘還真就不信了，有銀子還能找不到好的繡娘？老四媳婦那是給你們大房留臉，才把話說的這么好聽。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感覺你們大房是多么的了不得？你怎么就那般的不要臉呢？連這點自知之明都沒有？你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你心里就沒點兒數？還非要老娘撕下你身上那層皮？”直接打斷許大嫂的話語，許奶奶厲聲罵道。

    許奶奶罵的太難聽，許大嫂面上青一陣白一陣，愣是沒能找到反駁的說辭。

    不過，不說話不代表許大嫂就默認了許奶奶的安排。

    反正不管怎么說，她就是不離開豫州府。有本事，許奶奶就直接找繩子捆了她一起帶回許家村！

    許奶奶才不管許大嫂愿不愿意。她要許大嫂走，許大嫂就沒有拒絕的余地。若是許大嫂非要跟她對著干，她不介意一紙休書將許大嫂趕回娘家去！到時候，許大嫂確實不需要回許家村了，直接回自己的娘家就好。

    沒能在許奶奶面前討到好，反而還挨了一頓罵，又得知要被趕回許家村，許大嫂再無炫耀顯擺兒子的心思，也不敢繼續在這里逗留，連忙就抱著許元寶轉身離開了。

    匆匆回到許記布莊，一眼看到許大哥在幫忙搬貨，許大嫂的怒氣立刻就涌了上來，沖過去問道：“咱們要回許家村了？”

    “哦，對。是有這個事。我已經將東西都收拾好了，過兩天就回許家村?！痹S大哥忙的滿頭大汗，順口就回道。

    “回什么回？要回你們回許家村，我和元寶不回?！痹S家村哪里比得上豫州府？許大嫂說什么也要留在豫州府。而且她就住在布莊后院，哪里都不去。

    “你們不回？你們為什么不回去？”沒想到許大嫂會這么說，許大哥詫異問道。

    “許家村是怎樣的苦日子，還需要我跟你說？咱們元寶生在豫州府，就該養在豫州府?！痹S大嫂說著就瞪向了許大哥，質問道，“難道你想讓咱們元寶過的不如四房那兩個？”

    因著生氣，許大嫂的嗓門不自覺就揚高，不但許大哥聽到了她的不滿，幾步遠位置的周易父子也聽到了她的喊話。

    “爹，她怎么這樣說話？”比起許大嫂，周谷當然是向著程錦玥的，登時就不滿了。

    “我也沒想到?！弊畛跻姷皆S大嫂的時候，周易是真心覺得許大嫂是位性子溫和的婦人。但是現在的許大嫂，已然不是之前的那般模樣了。

    “我要跟少夫人說?！敝芄容p哼一聲，就將許大嫂方才的話記在了心里。

    周易沒有阻攔周谷的打算。他們父子是少夫人買回來的，只有少夫人才是他們真正的東家。至于許大嫂，就不過是一位暫住布莊后院的客人罷了。

    許大哥也不喜歡聽許大嫂說這樣的話，瞬間就沉下臉：“豫州府又不是咱們的家，許家村才是咱們的家，咱們當然要回許家村去！”

    “誰說豫州府不是咱們的家？這里不就是咱們的家？咱們一家六口打從來到豫州府，就一直住在這里。大丫三姐妹還正跟著這里的繡娘學刺繡，夫君你也在幫著布莊干活?？梢哉f這布莊內外都是咱們大房在打理，難道咱們不該把這里當成自己的家？”實在受不了許大哥好似榆木疙瘩般的腦袋，許大嫂理直氣壯的嚷道。

    程錦玥走進來的時候，聽到的就是許大嫂這一番氣呼呼的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