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房間里安靜得很。 蘇荷越趴越有點困倦,幾次眼皮子忍不住打架,但她還是不好意思在這會兒睡過去,便強撐著朦朧的意識和商驍說話:“節目劇情算是……錄完了么?” “嗯?!?/br> 女孩兒帶著nongnong倦意的聲音不自覺地輕了軟了。 “那節目組怎么還不叫停呢……” “要到0點?!?/br> “0點啊……這也太折騰人了……” “嗯?!?/br> “……” 女孩兒沒了動靜,氣息也勻平下來,似乎是睡過去了。 巴掌大的一張小臉埋在臂彎間,微微卷翹的眼睫安靜地闔著,一點小小的陰影拓在白皙秀挺的鼻梁旁,恬靜美好。 商驍無聲看著。 他突然想起來,自己不是第一次看見女孩兒睡顏的。 記不清是具體的哪一年了,他的生日,那時候他還在商家住著,那一晚,因公司里的一支mv錄制出了問題,他回去得格外晚。 已經過了12點,生日早就結束,他從玄關進廳,身上沾著寒涼夜風的大衣交給傭人,再一回身,便見個穿著奶白色高領毛衣的女孩兒,就趴在側廳的沙發里睡著。 十六七歲的女孩兒,蘇家慣養,天生麗質,長發烏黑得鴉羽似的,更襯得臉蛋嬌俏,雪凝的膚玉雕的骨一般,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 傭人見他望得久了,主動開口,有些沒辦法:“蘇家這荷小姐真倔吶,勸都勸不住的。昨天下午來給您過生日,到了晚上,跟她說了您回來的晚,她還是要等——等著等著就睡過去了?!?/br> “……” 那晚的后來,是商驍把她抱去客房的。 大概是熬得困得厲害了,女孩兒一點都沒醒,等放她到床上,還翻了個身,輕咂了咂嘴,唇瓣潤了層水色,艷紅得勾人眼。 商驍驀地回神。 望著不遠處床上的女孩兒,他眼神深了深。 默然幾秒,他起身走過去,無聲地坐到床邊,垂眼看著女孩兒安靜的睡顏。 蘇荷說得對。身外人事,他不掛懷。旁人如何,是喜是怒是哀是樂,他也從來漠不關心。 他是從小如此的。 以商家家門,尋遍名醫也只說心理障礙,情感冷漠癥是藥石罔效,要善加引導、免得以后向惡。 既然治不了,商家父母便引導。教他禮、教他分度、教他人與人之間恪守的界線,于是經年累月,禮數分度嚴謹自守,而在那之外,多一分商驍也不會做。 他習慣了,不管也不在意旁人如何。 但不知不覺,記不起何時開始,他人生里就多了這么一個例外—— 明明已經時隔多年,再回想起來,那一晚女孩兒每一點神色變化,一皺眉、一矜鼻、一動唇,都栩栩如生地刻在腦海里一樣。 甚至就連他記不清臉的那個傭人說過的那句和她有關的話,每個字的每個語氣,他都能回憶起來。 猶在耳邊。 而在他記憶最深里,那晚之后的第二天,女孩兒醒來,在商家的后花園,家里的傭人玩笑著打趣著這個三天兩日往商家跑的蘇家小姐。 “荷小姐,你是不是喜歡我們驍少爺???” “胡說?!迸阂槐菊浀乇持??!疤K家里我一個哥哥jiejie都沒有,我是拿他當哥哥?!?/br> “……” 商驍不懂感情,更不懂少女心思。 她說想要一個哥哥,那他便是哥哥。 從那天起。 哥哥兩個字,畫地為牢,抹掉了所有他還未看懂未看清的,便只剩下“哥哥”。 他不懂感情人性更不懂給予。 他只等她索取。無論她要什么,他都會給。予取予求。 這就是他對商嫻說過的。 于他而言,【她從不一樣】。 那時他曾看見,這份不一樣里滿藏私心,卻被“只要為她好就夠了”的迷霧給遮蓋著。 直到當初《呈鳳》劇組那場親密戲給他掀開自己欲望世界里的一角。 直到看她向裘宸翔表達傾慕。 直到今晚祁樓從他面前帶走了她、兩人親密舞蹈、而她為祁樓“背叛”了他。 迷霧散了。 “只要為她好”原來不夠。 他想要她。 是最自私、最容不得別人分享丁點的那種想要啊。 商驍垂眼,回神。 他的手已無意識地抬起,離著女孩兒吹彈可破的面頰只余下分寸的距離。 她柔軟的呼吸吹拂在他的指掌間,那溫度灼灼,是享受更是折磨。 身后房門被人叩響。 門外人低聲:“少帥,還有五分鐘便0點了?!?/br> 這聲音驚動了床上淺睡的女孩兒。 她眉心微皺,過了幾秒輕動了動眼睫,慢慢醒過來。 蘇荷揉著眼睛坐起身,打了個呵欠。 “0點了么?” “還有五分鐘?!鄙舔斊鹕?,“我送你下樓?!?/br> 蘇荷愣了下,莞爾。 “少帥你可真仁慈,還親自送我去‘刑場’么?不過我覺得我的同伴對你應該不懷好意,他們不會介意順手也給你一顆槍子兒的?!?/br> 那人沒回答。 蘇荷穿好高跟鞋,理了一下旗袍和長發,跟在男人身后往外走。 下樓時,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問:“少帥的未婚妻救回來了嗎?” “嗯?!?/br> “她沒出什么事吧?” “她很好?!?/br> “……”蘇荷偷偷撇了下嘴角,“她是很好,被你利用的小舞女卻死定了。少帥有沒有覺得良心不安,想要給我點補償?” 商驍停身,側過視線來望她。 “什么補償?” 蘇荷愣了下,隨即玩笑。 “反正你的密報和未婚妻已經安全送走了,少帥干脆和我一起死唄?” 旁邊副官聞言大怒。 “胡說!少帥月底就要回去與judy小姐完婚了!” 蘇荷一怔。 幾秒后,她垂眼,“這樣啊。那祝少帥與未婚妻百年好合,早生貴子,福澤延綿,長命百歲?!?/br> 男人默然片刻。 “不能一起死?!?/br> 蘇荷懨懨的,不想去看這負心漢,往已經離著不遠的府門走。 “嗯嗯,你還有良妻美眷,我知道了?!?/br> 男人駐足。 “我只送你到這兒?!?/br> 蘇荷頓了下,回頭,笑:“你怎么知道我想在府門外挾持你的?” “?” 副官表情頓時警覺。 商驍卻知道她是玩笑,沒搭茬。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所以不能一起死?!?/br> 蘇荷:“…………” 騙她去死還這么多花話。 哼。狗男人。 少帥府的府門大開,穿著紅玫瑰旗袍的舞女走出來。 府門在她身后關合,迫不及待似的。 再次在心底重復了幾遍“狗男人”后,舞女走下面前的石階。 石階下幾米外,站著之前夜市上給她塞紙條的女攤主。 女攤主表情冰冷地看著她。 “還有三十秒到0點,密報你可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