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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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派阿蘇送密信給諸兒,不久,便有馬車接我去他的祝邱行宮。我披上黑色大氅,遮了大半張臉,只身前去。 進了宮門,出來迎我的是阿費,我被帶進一處寢殿,阿費道:“公主,主上在里面恭候多時了,您請進去吧?!闭Z畢,便彎腰退去。 我繞進內室,看見諸兒半裸的背影,那些觸目驚心的疤痕在他披散下來的微濕長發下若隱若現。他聽見聲響,回過頭來向我伸手,我把手遞給他,被他一把扯進懷里。 他解開我身上的大氅,沐湯里安神草的香味撲面而來,然后便是他唇齒的氣息,霸道地不給我留半分思考的余地?!疤胰A……是……是想我了嗎?” 我被堵住了嘴,沒法回答他,是,或者不是。在被抱上軟榻的一刻,我終于開口:“諸兒,你……不要伐紀!” 諸兒的手停在我的玉帶上,屋子里有片刻寂靜,我看著他輕輕挑起的眼角和逐漸轉淡的眸子,第一次對他產生了畏懼的感覺。 “啪”的一聲,玉帶被他扯斷,我一震,諸兒沒有回答,再次俯身過來,堵住了我的嘴。 “諸兒……”,我在他懷里又掙扎了兩下,他不會對我用強,終于退開。 他拾起一旁的袍子穿上,背對著我坐在榻邊,即便是背影,也難掩其姿傲慢。他冷冷道:“你叫我來,就和我說這個?” “諸兒……” “齊紀兩國是世仇,我不該伐嗎?我是要伐紀,我插手鄭國內亂也是為了將來戰場上少一個敵人?!?/br> “你我都清楚,世仇只是借口,你伐紀就是為了擴張版圖,圖霸天下。紀國之后呢?阻礙你的就是魯國!那是我兒子的土地!” 諸兒回過身,玩味地笑著,“桃華,我稱霸天下難道不好嗎?屆時,再沒有什么力量可以阻礙我們。你要愿意,也可以改名換姓,主掌我的后宮。若是……若是我們有兒子,我就讓他繼承我的王位。你要為之盡心盡力的,應該是我們的孩子!至于姬同,他若臣服于我,我也可以考慮封塊地給他。你也清楚,這小子其實平庸的很,有我保他平平順順過一輩子,總好過與我為敵吧?”諸兒的唇一翕一合,我被他的話迷惑了,甚至沒有注意到他已欺身過來,離我近在咫尺?!疤胰A,讓你的兒子不要出兵!即使出兵也沒有用,你知道后果的?!?/br> 我猛地甩甩頭,拉住他的衣領,懇求道:“當初父親伐紀,你就可以出兵。你若奇襲,鄭魯聯軍必亂,紀國必亡。你……你當初肯依我一次,如今……就再放我兒子一馬?!?/br> “桃華”,諸兒撫著我的頭發,像是在哄一個孩子,“當時我就勸君父,滅紀時機未到,不宜輕率。他不聽,還帶走了齊國大部分的兵力。剩下的一些既要負責前線軍糧,又要守住自家城門。當時山戎就在城外不遠的地方駐扎,等著坐收漁利。要說臨淄是座空城,其實也不為過。若不是我坐鎮其中,只怕君父出師未捷,齊國倒先叫那些北方蠻夷攻破了。你以為是我不想出兵嗎?我是實在無兵可出?!愕男盼沂盏搅?,放在署名姬允的信囊里,你以為那是我放他一馬?父王在外作戰,我要是能離開,又怎么會放過他?” 他繼續說著:“君父戰敗以后,齊國元氣大傷。奚地之戰我為什么要親征,為什么坑殺俘虜,又為什么屠城?我手里只剩這些紀國戰場上逃回來的敗軍了,想要贏,就必須速戰速決,一時半刻也不能拖延……才能把你從他手里要回來?!?/br> “為我……真的為我?”我喃喃道,只覺得胸口憋悶。我兒子的土地上兵連禍結,就是因為我?諸兒用情如此,又叫我如何承受得起?“你當時駐軍在紀國邊界……” “那是為了引姬允上鉤,你們以為我要伐紀?當時的兵力根本不足以伐紀,滅了魯國幾座城池,就算僥幸了?!?/br> “你……你瘋了嗎?這是在豪賭!賭你的身家性命!” “為你就值得?!敝T兒溫柔地對我笑,卻帶著凌厲的眼神,“桃華,今時不同往日。姬同要是出兵,就是給紀國陪葬。他肯臣服我,我就可以保他平安,這也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可要讓他想清楚了。而你,你不要忘記齊國才是你的家鄉,你本該是我姜諸兒的!” 我無言以對,諸兒的話根本不容辯駁。弱rou強食,就是亂世里的王道。同兒有母如是,不知道是他的幸,還是不幸? 諸兒的手穿過我半敞的衣襟,觸碰到肌膚的霎那,我終于意識到,這個男人,即使我窮盡全力也無法抗拒。 ―――――――――――――――――――― 我在祝邱小住了數日,諸兒終于被一封書信拉回了臨淄。臨行前只說:“王姬難產死了,誕下一女。我需回去料理后事,你在禚地等我回來?!?/br> 我后來聽聞,王姬死前,竭力而呼:“所嫁匪人,所嫁匪人,是吾命也!”氣絕時也不肯閉眼。 離,是她留給那個孩子的名字。 而諸兒所謂后事,意指安撫周天子。于他來說,王姬死得實在不是時候。 第28章 插花二 改名 八歲。 桃華興沖沖跑進諸兒的書房。 “我終于知道為什么了!” “什么為什么?” “都是‘墨騅’惹得禍,你應該給他改個名字!” “墨騅又怎么惹到你了?” “你不覺得這個名字和某位霸王的馬很像嗎?” “那又怎樣?” “所以咯,人家都是來看霸王文的,又怎么會給你留評?!” ――――――――――――――――――――――――――― 鏡頭正在緩緩推近…… 祝邱行宮,諸兒寢殿,內室,繞過屏風……馬賽克。 “只要我想要,你真的能傾其所有,枉顧天道人倫嗎?” “你還有什么懷疑嗎?” “那……替我殺了小白!” “為什么?你不是和他很要好?” “要好又怎樣?反正我的文里不能有霸王!” 第29章 伐紀 王姬的喪禮過后,諸兒頻繁來往臨淄和祝邱兩地。朝歡暮樂,日子過得放浪不羈。我幾乎要沉湎其中,可諸兒還是沒有放下他圖霸天下的執念。臨淄城里,始終沒有停止對戰爭的運作,諸兒一直在等待時機成熟。終于有一天,他對我說:“桃華,我要開戰了?!?/br> 在此之前,我已回魯國召集大臣商量如何應對??蓮娙鯌沂?,哪里還找得出萬全之策?如今之計,唯有自保。 同兒與我,始終以禮相待,但恭順背后,已是疏離。于情,我是他的生身母親;于義,我是殺他父親的幫兇。我一心護著他,最后還是要將他置于兩難的境地,同兒何辜?我違天逆命,他竟成為最大的犧牲。我曾耗費十年心力,如今的魯國,也只剩季友還愿意同我親近。 此番歸魯,除了通風報信,實在沒有更多可做。我自覺仁至義盡,也未多作逗留,就回了禚地。 諸兒來和我辭行,囑咐了一些瑣碎的事情,叫我顧好自己的身體,絲毫也不像一個即將出征的人。他不會來向我打聽魯國的動向,這是他的驕傲,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不管魯國出兵與否都不會改變戰爭的結果。 我一直猶豫著要不要把親手縫制的戰袍給他,但最終沒有拿出手。女工不是我所擅長,我想他也不缺我這件袍子,就好像我不必對他說“愿君旗開得勝”之類的話,那些對他來說都是多余的。傳說里,他的身上流淌著上古戰神的血液,沒有人能夠在戰場上擊敗他,我和坊間的百姓一樣,對此深信不疑。 我說:“我浸了桃華白芷酒,在禚地等你班師?!?/br> “好?!敝T兒笑,齒牙春色,盡顯攬月之豪情。 ―――――――――――――――――――― 可是戰爭卻沒有我預想得那么順利。諸兒曾在奚地大肆坑俘屠城,已失民心。紀國百姓以為,齊侯暴虐,戰敗和投降都不會有活路,唯有拼死反抗。結果,邊境三邑久攻不下,戰事已經拖了整整一年。 在這一年里,紀國戰場到禚地行宮,快馬傳書,從未中斷??芍T兒只訴離觴,卻絲毫不提前線戰事。我開始惶惶不安,修書追問,他只說,滅紀是遲早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禚地行宮來了齊使,他見我便道:“主上讓我給公主傳個話,請您看好自己的兒子,刀槍無眼,傷了他就不好和您交代了?!?/br> 我一心都放在齊紀戰場上,魯國有一班賢臣輔佐同兒,奚地之戰以后,百業待舉,我從未擔心他會淌這趟渾水。 只因諸兒久戰未捷,魯國有些大臣開始蠢蠢欲動,欲聯絡鄭國重演當年的戲碼??上о崌芰酥T兒的好處,以“內亂未平,國家不穩”為由推拒了。 原本想就此作罷,但紀侯的夫人伯姬,正是當年的魯國公主,遣使求救。同兒心腸軟,見不得宗親受難,便派兵駐扎在兩國戰場之外。 我聞訊,日夜兼程趕往曲阜,回到宮里的時候,正值深夜。 同兒一人坐在大殿上,企圖用黑暗掩護自己。我慢慢走近他,點燃了兩旁燭火,縱然滿室生輝,還是無法照亮他晦暗的眸子。 “同兒”,我喚他。他抬頭看我,一臉迷惘。這些年,他越來越肖像諸兒,可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諸兒正是意氣風發?!澳闩杀??”我問得小聲,生怕驚碎眼前的玉人兒。 “嗯?!?/br> “我們還沒有與齊國為敵的能力?!蔽易哌^去,見案上書信:速退兵,救紀者,寡人先移師伐之。那是諸兒的筆跡,卻不像兩國國君之間的對話,倒像在嚇唬一個小孩子。 “我知道,我已經退兵了?!蔽以谒磉呑聛?,本想安慰幾句,卻發現什么話自我的嘴里說出來都不合適?!八麥缂o之后,就會攻打魯國吧?”同兒問。 “不會,我想他不會?!?/br> “因為你?” “同兒,還記不記得你小時候說過什么,你說,若有朝一日為王,一定保全魯國土地,為百姓爭一時太平。這里再經不起任何一場戰爭了,我知道你不愿臣服,更不愿認他這個舅舅??煽犊傲x,是莽夫所為,你是王,就要學會忍?!?/br> “母親?!彼戳宋以S久,終于趴在我膝頭,哽咽道:“您說得我都明白,我是王,我就只哭這么一次,您就允我這么一次吧?!睖I水浸濕了我的羅裙,我開始惱恨自己,當初好不容易逃出父親的樊籠,為何轉眼又將他生在君王之家。 我只能拍著他的背輕哄,等他一哭完,我就要走了,我的存在只會讓他在魯國陷于更尷尬的境地。 冥晝未分,更漏猶滴,夢里一場梨花雨,那個愿意依偎著我哭泣的慘綠少年復又恢復了冷峻的神情。我已身在回禚地的馬車,懷里空空蕩蕩,如夢方醒。 ―――――――――――――――――――― 魯國退兵以后,諸兒終于攻克了郱、鄑、郚三邑,并遷徙了城中百姓。之后連戰連捷,一路打到紀國國都部城。 兵臨城下,諸兒曾遣使臣告紀侯:“速寫降書,免至滅絕!”紀侯不從,告之來使:“齊吾世仇。不能屈膝仇人之庭,以求茍活!” 于是,部城又難逃一場血雨腥風。 破城之日,紀侯將城邦妻兒交與其弟姜贏季,獨自一人星夜潛逃。諸兒派人搜遍全城,也未將其尋獲,史官們無從落筆,只能寫個“不知所終”。 姜贏季無計可施,只能獻上降書,并土地戶口之數,愿為齊侯外臣。諸兒也沒再趕盡殺絕,在紀國宗廟旁撥了三十戶給他,封了個廟主。 伯姬在國破當夜就死了,剩下一個meimei叔姬,也是魯國公主,當年從嫁過來。諸兒欲送她返魯,回去繼續享她的富貴,她卻道:“出嫁從夫,是女子之義,只請留守宗廟,為夫君守節?!敝T兒感念姐妹倆的節烈,允了叔姬的要求,又以夫人禮厚葬了伯姬。 我知道諸兒其實并沒有世人傳言得那樣酷戾,只要此事無關乎我。他伐紀三年,我在禚地行宮,深居簡出,幾近遁世??墒?,史官們始終不肯放過我,叔姬一事,我又成眾怨之的。 “世衰俗敝,yin風相襲。齊公亂妹,禽行獸心。泱泱大國,不及小邦妾媵,矢節從一,寧守故廟,不歸宗國。卓哉叔姬!”世人口誅筆伐,在我身后,恐也只有惡名留于竹帛。 歷朝禍國的女子們,承受著于千秋萬世中難得一遇的君王之愛,這就是她們最為深重的罪孽。 作者有話要說: 更多收藏,虛席以待。 第30章 禚地 人生朝露,會少離多。諸兒出征三年,我在禚地行宮,盼得眼欲穿、腸欲斷。終于收到他即將凱旋的消息,難掩心中雀躍,決定去半路親迎,送他回祝邱行宮。許是興奮過了頭,竟然未覺出行儀仗之奢華,已經僭越了國君之禮。 諸兒見到我的隊伍,瞠目看我,復又撫掌大笑。眼前是身著金甲的絕美男子,昔日白玉而砌的皮膚已經曬成了黝暗的麥色,更是把編貝般的牙齒襯得雪亮。我看得失神,他下馬向我行了個國君會見時的大禮,嚇得我連連后退,卻被他一把扯進懷里,在我耳邊笑道:“桃華迎我,好生隆重??!” 我連忙從他懷里逃出來,面紅耳赤,卻又被他攬回去,“你怕什么?你就是要當魯國的女君主,還有人敢多嘴?” “那么多人,你……我是一時不察,又不是故意的?!蔽壹庇趶娹q,諸兒又是大笑,笑得我手足無措。 “我不騎馬了,和你擠一輛車好不好?”這男人,越發張狂,不等我應聲,也不管周圍多少雙眼睛,就把我橫抱起來塞進馬車去了…… 隊伍至祝邱,椎牛饗士,大犒齊軍。一連三日,卜晝卜夜地狂歡,諸兒都將我帶在身邊,絲毫也不肯避人耳目。我曾婉言提醒他,他卻道:“自古成王敗寇,我若稱霸天下,那些沒德性的文人自會把你我之事寫成佳話;哪日我若失勢,即便沒有此事,也少不得后世討伐,又有什么好避諱的?你當我還年輕嗎?經得起再等十年?!?/br> ―――――――――――――――――――― 慶功宴后,諸兒遣將士先回臨淄,只帶了幾名近身侍衛和我去往禚地。離別三年,我的行宮里又是鶯儔燕侶,蝶亂蜂狂,夜夜縱酒笙歌,只怕四周高墻也難以抵擋滿園春光外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