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她挪動了下腳步,移到正門口,探頭看向屋里,蜀王的臉色更加蒼白。 蜀王的目光定在她的臉上,他道:“去小廚房幫我燃一盆炭火,燒一壺熱水過來?!?/br> 姝姝見他敞開衣袍的腰腹上,那道傷口已經透出些黑色。 像是中毒的跡象,怕是發現用的藥膏無用,現在需要放出毒血來解毒吧。 姝姝躊躇。 到底還是應了聲過去小廚房尋了火折子跟炭石出來。 這些都不是難事兒,她在水鄉村經常做的,很快就手腳麻利的燃了盆炭火,燒好一壺熱水。 至于手掌心玉凈瓶里甘露的功效,她沒有用過,不敢隨意給蜀王用。 何況蜀王不會死在這里的,上輩子他可是登上那最高位置了。 姝姝把炭盆跟熱水送過正屋里,放在蜀王面前。 蜀王略微抬眸,“你出去吧?!?/br> 竟不是讓她滾出去的。 姝姝低低的應聲好,也不問蜀王是否需要幫忙,她提著濕漉漉的裙角奔到門外。 這會兒已經過去不少時間,想來那些賊匪應該離去。 姝姝走到院門外,沒發現異常,悄悄松口氣。 她到底還是擔心,四處張望,小心翼翼的朝著前院走去。 走了兩步忽然頓住,她把原先系著小玉雕的紅繩從頸上解下來,放在荷包中。 把荷包藏在身上,姝姝這才呼出一口氣,繼續朝著前院而去。 還沒走到前院,姝姝看見崔氏薛氏領著幾個僧人朝這邊走來,還有宋凝君以及一眾奴仆。 姝姝喊了聲母親,淚眼朦朦的朝著崔氏一瘸一拐的走過去。 崔氏遠遠看見姝姝雖狼狽,但衣衫整潔,完好無損這才松了口氣。 可走進看著女兒狼狽的模樣,崴著的腳,血糊糊的左手心,到底還是心疼的很。 宋凝君走進擔憂道:“meimei,你無事吧?我去前院尋了僧人先去找到母親她們,這才過來尋你?!?/br> 崔氏心疼道:“姝姝,掌心可是疼得很?先忍著,我們這就下山尋郎中去?!?/br> “母親別擔心,我無大礙,方才被那些賊人追趕,我尋了個隱蔽的地方躲了起來,等了好久沒甚動靜才又出來的?!?/br> 薛氏也跟著松口氣,“人沒大事就好,小傷回去養養,這次可真是佛主保佑,大家都沒甚事?!?/br> 僧人護著一行人往山下走。 路上還碰見別的香客,都是濕漉漉狼狽的下山。 姝姝這才聽崔氏說,那些賊人倒真的沒傷人性命,守著后院的侍衛也只是被打暈過去而已,有兩名侍衛被砍了兩刀,但都還活著。 后院的香客們也僅是被掠走身上的首飾和銀錢。 那些賊人掠走財物后就匆匆離開,大雨沖散了他們的腳印,想追蹤都追不到。 薛氏冷哼一聲,“也算那些賊人有自知之明,知道來此處上香的都是貴客,不敢傷人,否則官衙不會輕易放過他們的?!?/br> 第7章 在場之人都知薛氏說的這話不假。 賊匪若傷了這些世家女眷,女眷們的家屬定不會善罷甘休,官衙會查的水落石出。 世家女眷們都無礙,就算報了官,官衙會查,但怕不會太盡心盡力。 只不過,京城周遭出了這樣的劫匪,官府肯定還是會搜查的。 那些劫匪定不會繼續留在京城。 那些劫匪都很聰明,只圖財不傷人,還是下雨天出行,半點蹤跡都不留下。 不,應該說是宋凝君聰慧。 姝姝望向宋凝君。 宋凝君不疑有他,她當然不會想到,她以為可以隨意誆騙戲弄的柔弱女孩早就經歷過一次死亡。 這會兒大家已經上了馬車,崔氏跟兩個孩子還有薛氏乘坐一輛,丫鬟奴仆皆坐在后面的馬車中。 馬車轱轆正踏著滿是泥濘的地面朝著城內而去。 宋凝君取了布巾想給姝姝擦拭濕漉漉的頭發,姝姝躲開,面上不顯,只是接過宋凝君手中的布巾,軟聲道:“多謝jiejie,我自己擦拭便好?!?/br> 崔氏卻接過姝姝手中的布巾,“你掌心傷的厲害,娘親幫你擦?!贝奘蠋椭畠翰辽砩系挠晁?,姝姝不躲,聽著崔氏嘮叨她,“回去讓丫鬟備些藥浴,再喝上兩碗姜湯應該不會染上風寒,不過掌心的傷口和腳踝要養些日子方能好,掌心的傷口更要好好養著,我瞧著傷口有些深,省得落疤,女孩子的身體萬萬不可落了疤痕?!?/br> “女兒省得?!辨怨郧汕傻幕卮?。 方才那一番事情也讓她有些精疲力盡。 薛氏看著崔氏細心的給姝姝擦濕發,嘆口氣,“幸好大家都無礙,姝姝怕是嚇的不輕,先睡會兒,到了城內就好了?!?/br> 宋凝君看著閉目的姝姝,心中一動,開口問道:“母親,您和薛姨還有損失什么東西?還有姝姝,可有被搶走什么?” 薛氏道:“錢財乃身外之物,沒了便沒了,那些賊匪過來時我們就將首飾銀錢一并丟給他們了?!?/br> 姝姝慢慢睜開眼睛,她摸了摸發間的金步搖,濕漉漉的眸子看向崔氏,“母親,我今日帶的金步搖不知掉在何處?!?/br> “你這丫頭?!毖κ鲜?,“等回了城內,想要多少金步搖,薛姨都送給你?!?/br> “多謝薛姨?!辨f著,又想到什么,將衣襟稍稍拉低一些,露出白皙玉頸,她摸向頸子,面色忽而一變,哭喪著臉道:“母親,我的小玉雕也掉了?!?/br> 崔氏疑惑道:“什么小玉雕?我寶兒莫慌,娘回去讓人再雕刻一枚一樣的給你?!?/br> 姝姝搖搖頭,有些難過,“母親不知,那是女兒第一件首飾,是小時候上山撿柴時撿到的,因為擔心被養母拿走,一直貼身帶著,它陪伴我好幾年,我實在舍不得?!?/br> 這話可把崔氏跟薛氏心疼得不成樣子。 崔氏抱住女兒哄道:“姝姝莫要傷心,等明日我讓奴仆再來白居寺尋,說不定還能尋到?!?/br> 姝姝悶悶不樂躲在崔氏懷中,閉上雙眸。 宋凝君眸色微變,握緊了拳。 姝姝似真的疲憊,就這樣睡下。 回到定國公府后,崔氏讓兩個女兒泡了藥浴,又喝下兩碗姜湯,還請郎中過來給姝姝看過掌心和扭到的腳踝。 郎中看過,幫著姝姝處理過掌心傷口,又開了兩幅藥方和藥膏。 抓藥煎著吃,藥膏是涂抹掌心傷口的,隨后叮囑一番,說是姝姝的傷口仔細養著,應不會落下疤痕。 送走郎中天色已經暗下來。 吃過晚膳,姝姝回房歇息,青蒿青竹兩個丫鬟陪伴,姝姝讓其取了本書卷過來,然后道:“你們退下吧,我自個看書就成,要睡時會喊你們進來伺候的?!?/br> 兩個丫鬟竟猶豫起來,青蒿道:“三姑娘,您傷勢未好,奴婢們要守著您才是?!?/br> 姝姝把手中的書卷放在身邊的案幾上,慢慢抬頭,“怎么?我還使喚不動你們?我想自個清凈片刻都不能?” 她的嗓音依舊和平日沒甚兩樣,溫柔嬌軟,可語氣卻是嚴厲的。 青蒿急忙跪下,“奴婢并不是此意,奴婢惹三姑娘不快,還請三姑娘責罰?!?/br> 青竹也跟著跪下。 姝姝揮揮手,“你們退下吧?!?/br> 青蒿青竹這才慌忙退下。 等兩人關好房門退到廊檐下,姝姝從榻上直起身子,伸出左掌心,掌心傷口上纏著白色紗布。 姝姝心念之間,潤白玉瓶便顯在她的左手掌心上。 姝姝心跳砰砰砰的,她用右手捏著細細的瓶頸,玉瓶便被她拿在右手,她在案幾上取了個蓮花紋白玉茶盞放在面前,慢慢傾斜玉瓶,在她的設想中,玉瓶里應該會滴出一滴甘露,可讓姝姝沒想到的是,一股細小的水流慢慢從玉瓶的瓶口倒出,慢慢把茶盞注滿。 若不是姝姝及時收手,只怕這水流還會繼續倒出。 姝姝面容古怪,她覺得宋凝君每日只可從玉瓶中倒出一滴甘露,為何她用玉瓶卻能倒出這般多? 莫不成這不是甘露,只是普通泉水? 姝姝端詳著手中的玉瓶,還湊到瓶口看了看,里面空蕩蕩的。 真是神奇至極。 姝姝把玉瓶收起來,又端起茶盞,放在鼻翼下輕輕嗅了嗅。 非常清淡的氣息,不是胭脂水粉的香氣,亦不是普通泉水的那種甘甜。 更像是萬物復蘇的時節,站在園林中竄入鼻尖的清淡氣息。 姝姝輕輕晃動了下茶盞,摸不清這到底是甘露還是普通的泉水。 她遲疑片刻,端起茶盞,把里面的水源一飲而盡,入口倒是帶著淡淡的清甜氣息。 茶盞中還剩下一兩滴,姝姝順手就滴落在身后窗牖下的一盆秋蘭花根上。 宋家蘭花比較多,她的房間都擺放著一兩盆,不過已經有些蔫蔫的。 姝姝到底不清楚這水的功效,不敢多喝。 她把茶盞放好,也不好總把玩玉瓶,捧起放在案幾上的書卷繼續翻看。 到底還是有些心不在焉,姝姝在想以后的命運,她這輩子不會被宋凝君誆騙,宋凝君也沒了玉瓶的助力,但現在還是沒法揭開宋凝君的真面目,宋凝君的助力太多,光是宋府都有一半的人向著她。 姝姝猜測白居寺的事情是宋凝君為搶奪她的玉雕做下的。 她跟了宋凝君二十載,知她手段了得,手底下好幾個心腹。 其中一個叫李翼的,他是國公府的人,是老國公身邊一個心腹的小兒子,是宋家的家生子。 李翼現在應該也就十八九歲的模樣,不知是怎么被宋凝君收服的,甚至以后還跟著宋凝君離開國公府,成為宋凝君的左膀右臂。 姝姝猜測,白居寺的賊匪很有可能就是李翼替宋凝君安排的。 姝姝知曉她如今無法撼動宋凝君,宋凝君小心謹慎,不會被她抓到把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