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
突然便忍不住了。 “謝虛?!彼凶×松倌?。 這并不是個好時機,三日后,他可以手捧著萬兩黃金,將人牢牢把控在手中—— 那才是他應當風光的時候。 白風這么告誡著自己,卻還是忍不住xiele點笑意,神色溫柔:“三日后,我取萬兩黃金,來為你贖身?!?/br> 他看見黑發的美人,露出了平淡至極的神色,沒有一分喜悅。 謝虛甚至微微皺著眉,拒絕了他:“我不要?!?/br> 白風的笑一下子僵硬在唇邊,一股沒頂涼意,幾乎讓他的骨頭都冷得生疼。他將那些暴戾神色都掩蓋得很好,裝作不在乎地問道:“你以為我在開玩笑?” “沒有?!?/br> 白風這次沉默了許久,才像是解釋般地道:“我并非是那些酸腐書生,說著有情飲水飽的傻蛋。我家中還有許多銀兩商鋪,祖父與父親也還在朝中做官,我會給你最好的生活,讓你過得只比從前快活?!?/br> “你喜歡看花燈,我們便日日看;喜歡寫字畫,我便押那些鴻儒親自教你……” “白公子?!敝x虛卻打斷了他,神色如往常一般無異,連白風都想不出來,他怎么能這樣平靜地說出絕情之語。 “我從未打算離開南竹館?!?/br> 白風抿了抿唇,盛怒:“你難道打算一輩子,就這樣做個妓子?” 謝虛極認真地點了點頭。 他還沒說自己的目標。 白風覺得自己簡直要瘋了,他似哀求般地又追問:“你是不是擔心,爹娘會不同意?” “我發誓我白風此生,只娶你一人,再不會有其他的妻子?!?/br> 謝虛:“……” “白公子,你倦了?!敝x虛站在月光下,仍是好看的驚人,一雙眼幾乎能讓人溺進去,卻又毫不留情地道,“請回吧?!?/br> 那幾乎是白風人生中最尷尬窘迫的時刻。 白風想報復謝虛一頓,威脅他,逼迫他,侮辱他,讓他為那天付出代價;但到底到最后,都沒舍得下手。 他更頻繁地出入各種花樓,酗酒賭博,可是不論如何刺激之下,都沒有人能再入他的眼。 直到白風宿醉醒來,看到來掃灑的小廝微佝僂著身體,露出那一張帶著疤痕的臉,突然便驚醒了——他以往曾騙過真心的花樓名妓,也曾傷心欲絕下毀了自己的臉,變成帶疤猙獰的模樣。 別人說他是專擅玩弄感情的風流浪子,他不僅不忌諱,且自鳴得意——反正他從未碰過那些清白人家,花樓中的小倌名妓,本就是拿來取悅的。憑他們的身份,竟想著高門大戶的公子能納其進門,本就是一場災難了。 那些被他玩弄后的人,都如何了? 有一個似乎是投河,死了。 白風又去了南竹館。這次他比那天還要狼狽。 “我是真心的,我沒有騙你?!?/br> “謝虛,我是認真的啊,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玩笑把戲……” “你相信我好不好?” 他喊得連那些護衛們都面面相覷,看似好似發了瘋般的白公子。 “是不是我死了贖罪,你才能相信我?” 白風似失了魂,癡怔怔地說出這句話。隨即滿身狼狽酒氣,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待他走后,謝虛才從緊掩的閣樓中出來??粗罪L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地道:“請衛護衛差人,去請白家的人馬來,跟著白少爺?!?/br> 就白風這個狗脾氣,白家奴仆早被有意甩掉,也不敢近跟著。 謝虛交代完,便也將這件事拋下了。 他最近睡得不大好。 近來總有人在南竹館中來回出入,謝虛發現他們只進秋先生的房,而且秋先生與他們商討半夜,呼吸平靜,似是友人。 謝虛決定如果下次他們再來,便去建議一下秋先生,門不需要可以捐給需要的人。 今日,近天亮時分,那群人又來了。 “齊俠客死了?!?/br> 只這一句話,謝虛原本躺著,突然睜開了眼。 齊俠客是迄今世上,最為百姓稱道,世人景仰,朝廷敬重的俠客。這世上還有許多比他武功更好的武林人士,卻沒一個如他那般心存善意寬厚。 可好人總是不長命的。 有人似乎低低啜泣起來,便連秋池水的聲音,也打著顫。 “齊俠客不是有個孩子嗎?” “孩子呢?” “應當,才七八歲吧,可能也……” 謝虛閉上了眼。 無論如何,那個孩子都活了下來,成了融雪城的繼任人。 第202章 天下第一(二十) 第二日,秦水城中的人們才知曉出了大事。 白府那么些仆役護衛跟著攔著,也不知那白家公子怎么就異常決絕地跳了秦水城河。也好在的確是有那么多人跟著,才將白風從冰涼的河水中撈了出來。 據說當時白風已是面色慘白,衣裳被浸得黏在胸膛上,微微起伏著,尚且存了一口氣在。 白家震怒,那天負責伺候白風的仆役都罰俸挨板子,一個個都幾乎要被打去半條命。不過他們卻還都十分慶幸——白風少爺若是真丟了性命,只怕他們也要跟著陪葬。 沒人知道,白風為何突然間便想不開了。倒是有親近的人知曉他和南竹館的公子有一段,白風也是從南竹館出來后生事的,但白風那點假意用情至深的惡劣性情他們也清楚得很,無人會覺得白風會為了個小倌要死要活。 索性等人醒了再問。 白風害著高熱,在床榻上躺了半月有余,人竟也救回來了。也沒被高熱熬壞了腦子,只是有些記不清事,心性純稚不少,如同回到了少年時期。也不再往那些紅粉窟中游走,每日念書寫字,像將那些白家人恥于言說的習性都改掉了。 于是紛紛驚喜,說白風這一遭卻是因禍得福,被開了“慧心”,才通曉事理了,日后定然青云直上。 卻不知白風是只要挨近了秦水城,便覺得心中一陣酸澀難忍,只癡怔地望著那處,膽怯便無限叢生。 這樣一來,白公子和謝虛的關系自然又斷了。秋池水又開始頭疼起,他應當給謝虛找什么樣的客人——或者干脆讓謝虛絕了這個念想也好。 白風在花樓中的名聲,因為那幾個被他拋棄后尋了短見的可憐男女,并不算太好。但他到底是客人中少見的美男子,人又溫柔俊朗,也沒那些不可言說的怪癖,一開始聽說他不再進花樓里風流了,還有些惋惜,天天念想著。 只是這些流傳在私底下的小話,也談不到兩天,便被另幾樁大事掩過去了。 一是那窮兇極惡,江湖上人人聞風喪膽的化朽閣頭目,竟是被融雪城的融城主一人一劍擊殺,化朽閣也被搗毀,從江湖上消聲湮跡;二卻是罕有的悲寂之事……那義薄云天的大俠齊俠客,竟亡去了。 這兩件事幾乎是同時傳出的,而齊俠客正值壯年,習武之人又比普通人要強健長壽,怎么會年紀輕輕便仙去,定是被人仇殺。于是便有人猜測,或是化朽閣暗殺了齊俠客,而融城主為友報仇。 融雪城否認了。 齊墨這種大俠,如何會死在宵小手中? 而要說出死因,卻仍舊成迷。 —— 古道西風瘦馬。 一個看上去還仍帶稚氣,約莫十六歲的少年披著一身斗篷,腳下夾著瘦馬,明明是極俊美的樣貌,偏生一雙眉頭緊皺,看上去冷厲肅然。 若是細看,便會發覺他的身前斗篷里,還藏著一個身影。 那也是個孩童,面頰白軟如同剛蒸好的團子,生得玉雪可愛,兩只黑葡萄似的眼大大睜開。 可若是再仔細看去,便會覺得可怖了。因那雙眼睛黑沉沉的,好似光芒都落不進他眼中,視線沒有焦點的放空在某處。 簡直如同那些巫蠱邪術制成的蠱人。 少年時不時地便低頭,輕聲問他:“疼不疼?” 小孩沒有反應,少年也不在意,只輕夾馬腹,望著遠處影幢的山影。 神算子苗瑞所言,利在東方。 可他這一路走來,竟未有分毫機緣,反倒是離大?;蕦m越來越遠,便是他深知神算子的相術譽滿天下,算無遺漏,也忍不 住心生動搖起來。 若是現在回頭,或是能趕在那些叛軍發現之前,回到宮中。 燕繼政向來是敢想敢做的性子。 雖心中仍在斟酌,卻已經打定主意要回頭了??伤砩纤鶐У氖乘畬⒈M,何況幾夜奔波,便是他尚且熬得住,齊周靈卻還年幼。 燕繼政看向懷中的孩子,眼里掠過一絲深痛和愧疚。 或是他們終于被氣運偏愛一次,正是疲累時,眼前驟然矗立起一座城池的圍墻。少年架著馬走近,瞇著眼打量片刻,只估算過規格和排隊入城門的人數,便能推測出這是怎樣宏偉富饒的一座城池。 奇怪了……南界的板塊里,竟有這樣看上去繁華的城池嗎?即便是那些武林中人搭建的地盤,也應當在府衙里登記在冊才對。 燕繼政自然如何也想不出,這并不是正經的城池,而是一座“花城?!?/br> 他從馬上下來,明明身軀看上去頎長卻瘦弱,竟也能一把將小孩抱起來,讓齊周靈坐在自己的臂彎上。 那些周圍詫異的目光,他也只當做是對自己氣力的驚訝,而沒想到,是因為另一層緣由…… 那些人竊竊私語道“怎么還帶著小孩進來啊”。 燕繼政微微皺眉,只覺得這些人未免管的太寬了,男人帶孩子雖然少見,卻也不是沒有。 他進了城,還正思索著要去何處找歇腳的地盤,便發覺這城中簡直處處都是酒樓,門門相對,有大有小。正道這城池難不成是專為他這種過路人開設的,便一頭霧水地走了進去…… 緊接著滿面通紅的出來了。 荒唐、太荒唐了! 這下燕繼政看著那些雕梁畫棟,都像是看著吃人的魔窟一般。便是再累再餓,他也不可能帶著恩人之子進這種地方。 正準備離開,卻見那城門口一陣熙攘,來了許多身形壯碩的男人。他們穿著同制式的黑色皮甲,五官略深,生著一雙灰瞳,滿臉的濃密胡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