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
但無論如何,謝虛的狀態和之前接受治療最樂觀時一樣好,現下主角受痛苦的模樣……謝虛暗嘆荊墨斐對自己的道德標準太高,而太過君子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沒事?!?/br> 這三個字貌似并不能寬荊墨斐的心。 謝虛頓了頓?!澳阒皇亲隽水敃r正常公民都會做的事——我的情況并不適合外出,發生那種事本就是我的過錯。而你誤以為我陷入omega的發情熱,用抑制劑也是正常情況下的正確決斷。荊墨斐,我現在沒事了,我也無法理解你的自責,如果真要算起來的話……”他平靜道,“那個時候謝謝你?!?/br> 長久以來的鞭撻,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荊墨斐看著他,又想起那些簡短的資料對信息素紊亂癥的介紹——這個病癥其實相當痛苦,不僅是生理上的,更是心理上的。只要想起謝虛在病房里被注射冰涼藥劑,在分化期對異樣的信息素的驚惶痛苦,和……那天他被帶回去后,經歷了什么,荊墨斐便無法原諒自己。 長久的沉默后,荊墨斐突然道:“我會負責的?!?/br> 謝虛:“?” 荊墨斐:“謝虛,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想對你負責?!彼拿骖a有些泛紅,這次是真正堅定的、有些羞窘地道:“我其實……是一個omega?!?/br> “我一直很討厭這個被分化出來的第二性別,我厭惡做被支配者,我想當支配者,小時候我一直以為我會分化成alpha。我離開了家庭,漂泊了十幾年,以為沒有什么會讓我停下來——” 他溫柔地看著謝虛:“直到碰見了你?!?/br> 謝虛:“……” 他驚得退后一步。 謝虛當然知道荊墨斐一直不肯正視自己的第二性別是omega,他是個天生支配的王者;而這點又和修有點像,不過修是成為了一名o權奮斗者,荊墨斐則是對外以beta的身份行事。 直到和克里斯汀在一起多年后,他才開始對外承認自己的真正性別。 而現在,荊墨斐正在對他—— “我愿意成為你的omega?!鼻G墨斐道。 這對其他的o而言,或許只是一句挑逗的情話,但對荊墨斐這種性格的人而言,簡直就是結婚誓詞。 謝虛已經汗毛聳立。 他還來不及回憶是哪里出了差錯……之前的位面里,主角攻大抵也這樣走歪過劇情,但主角受開始放飛劇情,還是第一回 。 烏發雪膚的少年可憐地僵了一下,殷紅的唇瓣都有些發白,他的目光落在荊墨斐身上,明明像是輕飄飄的羽,卻讓荊墨斐動也不敢動。 “不行,不可能,有愛人了?!?/br> 拒絕三連后,謝虛果斷下線,還來不及看清荊墨斐的神情,眼前的畫面便破碎成黑暗。 他連本都不打算刷了,先避兩天風頭再說。 謝虛冷汗涔涔地從虛擬艙中出來,這絕對是他進求生以來難度最大的一次,因為心律太快,智能機械人已經端來了溫水和藥劑,順便向在值的醫療師都發布了危險預警,很快就會有人上樓檢查。 因為今天下線得早,謝虛將導師留的書籍又看一遍,還只翻到一半,管家提醒謝先生回來了。 謝家只有謝懷恩會被叫做謝先生,謝父謝母的稱呼是老爺和夫人,謝虛則被叫做謝小少爺。 謝懷恩近來忙工作,雖然偶爾回來得早,但從沒有這么早的先例。 謝虛一瞬間想到的是……求生里的事被謝哥知道了,但轉而又有些無奈,不知道自己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謝懷恩的確不是因為荊墨斐的事回來的,他在謝虛下去找他前,便敲開了門,有些遲鈍地站在門邊,袖扣隨意系著,正裝上衣有些發褶。 他目光緊緊盯著謝虛,像是下一刻謝虛就會消失在他眼前般,呼吸都謹慎又輕微。 “小虛,”謝懷恩聲音有些嘶啞,“過來給我抱抱?!?/br> 謝虛敏銳地察覺到,謝懷恩的情緒很不好……他鮮少見到謝懷恩這樣不掩飾戾氣的樣子,上次見還是他被打了針抑制劑,又被謝懷恩領回來后。 他抱了抱謝懷恩。 那股極淡的信息素味,和溫軟的肢體,終于安撫了謝懷恩。謝懷恩抱著自己的謝小少爺,神情稍微舒展了些,隨即又深深皺眉,眉眼里全是對謝虛的心疼。 這件事不可能不告訴他。 謝懷恩向來信奉長痛不如短痛,他見過很多可憐人,也很多次以一種近乎機械人的殘忍效率做下決斷;但偏偏輪到自己,輪到自己恨不得放心尖寵著的珍寶,謝懷恩始知有多難。 他把謝虛按在懷里,極輕地撫摸對方柔軟的發,他們的呼吸交觸,溫度相依。謝懷恩說:“我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br> “父母親出事了?!?/br> “母親還在搶救?!倍x父當場死亡。 似乎察覺到他的未盡之意,謝懷恩感覺到懷中的少年微微一僵,手指冰涼,像是一瞬間溫度褪盡。而謝懷恩同樣臉色一白,將謝虛按在懷里,不住地道:“小虛、小虛,別害怕,謝哥還在……你別哭,不對、你哭出來吧,哭出來沒那么難受……” 謝懷恩是真正慌了神,話術也不知道學到哪去,安慰個人都結結巴巴的。 他想自己真是個人渣——骨子里和謝父是一樣的,他被教壞了,自私自利的眼里只有一個人。 謝父、謝母的死亡的確給了他一點震撼,但那種震撼就和一位朋友患了急癥去世沒什么兩樣。換在幾年前,他或許還會頹喪發狂,會失意報復,會怨恨上天不公、奪走他唯一的親人。 但現在,他聽見消息的第一瞬間,腦中浮現的卻只是謝虛要是一夜間失去父母,會多難過,多可憐。 作者有話要說: 抑制劑影響被抵消啦,是憤怒值爆表x2的作用 —— 荊墨斐:他可以,我也可以。 廢疾:emmmm你不可以 荊墨斐:? 廢疾:你,o。撞號了。 荊墨斐:o憑什么不能攻? 修(超大聲):對!o憑什么不能攻!你這是刻板印象,是ao歧視! 廢疾:??? 第176章 罹患信息素紊亂癥后(四十九) 其實謝虛倒沒有多難過——他和父母相處的時間,還不如和管家相處來得久。他本身迷茫震撼的,是“謝父謝母出事”這件事本身。 在劇情線中,“謝虛”得罪了主角攻受,又利用了謝家的勢力為惡,導致主角攻受直接向謝家出手,和解的唯一辦法就是將“謝虛”趕出家門,不得提供任何經濟、人脈援助,不再作為謝氏的合法繼承人,讓他嘗到肆意為惡的苦果。 謝虛是被精心照料了十幾年的小少爺,雖然被半囚禁在醫療室里,巨額花銷卻沒斷過,哪怕身上沒帶著病,被這樣趕出去恐怕也活不了幾年。當時謝父、謝母倒沒表態,估計也是默認了,反倒是謝懷恩一手抗了下來,處處和主角攻受作對,要保下他這個沒血緣關系的弟弟、謝家真正的繼承人。 就在始初,謝懷恩還是占據上風的,雖然日益顯得疲憊冷漠,但仍是謝虛最大的庇護。直到謝母受謝虛牽連被尋仇,謝父怒火中燒,斷然倒戈,不僅將謝虛從謝家除名,便是連謝懷恩也受了牽連,放言出去再不認他這個謝家長子。 謝懷恩被那一句話打擊得近乎崩潰。 他全部的努力在父母的冷顏面前變得可笑又可憐,主角攻受尚且動不了他方寸,卻在謝父面前一退再退,潰不成軍。到最后,以謝氏破產,謝懷恩再無音訊為收場。 謝父謝母只是以負面表態,便可影響謝懷恩至深,現在溘然長往 ……謝虛實在害怕。 他怕謝懷恩像劇情里那樣,如同被磨掉了情緒的木偶,成為一具行尸走rou,后半生長久的浸泡在痛苦里。 他希望謝懷恩能開心。 耳旁是謝哥分外慌亂的聲音,平時的理智盡失,如同在壓抑悲痛。他將謝虛緊緊按在懷中,像是束縛住一個虛無縹緲的夢,氣力很大,雖然沒有弄疼少年,但謝小少爺卻也只能將下巴壓在謝懷恩的肩上,看不見擁抱自己的人的神色。 想必是十分悲慟的。 謝虛修長的十指也攀上對方的脊背,感受到guntang的熱意襲來。他如抱上水中浮木,雪地火種般,整個人都似要軟在謝懷恩懷里。冰涼的烏發輕輕擦過對方的肩頭,謝虛的面頰燃上一分病態的殷紅,他并不知道如何安慰現在失意的謝懷恩,畢竟他對謝父謝母的出事無法感同身受,只能以另一處方向深入,轉移謝懷恩的注意力。 “謝哥……”謝虛道,“我只有你了?!?/br> “你不要離開我?!?/br> 不要像劇情里那樣離開,杳無音信。 謝小少爺的聲音又輕又軟,好像是剛斷奶的貓崽般細弱呻吟幾聲,謝懷恩幾乎一瞬間心里酸軟地要化成水,又心疼不已。他將謝虛抱起來走了幾步,放在床榻上,半跪下身去,微低斂著眼,像是中世紀的騎士宣誓那般,只是那雙手卻攀上謝小少爺修長白皙的手指,十指相扣。 莊重地道:“我不會離開你?!?/br> 今天的事情再也不會重現,再也不會讓你難過。 —— 只是雖然這樣宣誓了,謝懷恩卻還是不得不將自己的寶貝抱出蚌殼外,趕往厄洛斯星系。 謝母畢竟是個柔弱的omega,這樣重的傷情,很難說能不能搶救過來,這或許就是謝虛見母親的最后一面了。 謝夫人在厄洛斯星系中最譽盛名的埃羅醫院接受治療,因為傷勢相當緊急,也不好再遷動,幸運的是埃羅醫院正好是外科治療的頂尖水平,堪稱圣手,謝夫人竟然也被搶救過來,度過危險期了。 她和謝父受傷是因為在旅游途中遇見反動分子報社,向那座宜居城市投擲粒子炮,而謝父逃難中只找到了一個小型安全艙,單座。他將謝夫人強塞進去,設置了駕駛航線,而自己不幸罹難。 那座小型安全艙太過簡陋,并不適合嬌貴的omega乘坐,謝夫人被翻攪在里面,同樣受了重傷,后續雖然被解救下來,但傷害是不可逆的。 反動分子已經被擒住依法施刑,慘案震驚星際。謝懷恩原本想著會是哪個幕后黑手蓄意報復,但調查下來……謝父和謝夫人的確只是運道太差,平白無故一死一傷。 他們乘坐星艦到達厄洛斯星系,已經過了三天。謝夫人脫離危險期清醒過來,但主治醫生看著謝懷恩,只能遺憾地道—— “病患求生意志不強,極度排斥醫護人員?!?/br> 謝虛為了方便行事,戴著那幅omega專用口罩,帽檐壓得很低,他透過半透明的小片窗口看著里面半隆起的被褥,里面躺著的是謝母,突然道:“我可以進去看看她嗎?” “可以,但請務必保持安靜?!?/br> 謝虛點了點頭,他推開門,那個埋在被子下的身形微微顫動,縮得更深。謝虛繞過去,平靜地坐在病床對面的椅子上。 但只待了一會,謝虛便意識到不對勁。 久病成醫,謝虛對各種醫療器械都很熟悉,病床頂端的那根液質導管正以一種微妙的姿態扭曲著,連接的地方似乎并不是手腕—— 謝虛的眼眸微深,他并沒有輕舉妄動,而是回到病房外告訴醫生,謝母似乎將液質導管拔下來了。醫生幾乎是下意識否定:那根導管承載著痛覺抑制劑和幾種抗生藥劑,患者不可能隨便亂動。但他下一瞬間便想到患者種種不配合的舉動,也有些躊躇難安起來,跟著謝虛進了病房。 被子被掀開,展現在眼前的是難以形容的怪異景象。 謝虛看到他那被稱為“格林蕾絲玫瑰”的母親消瘦蒼白得可怕的面龐,顴骨高凸,嘴巴上滿是鮮血,似乎是生生咬碎了導管的外置容器,正吸食著里面的液體。 那雖然是能救命的藥劑,但絕對不是能入口的東西——謝母也并不是瘋了,她的目光沉郁到可怕,卻十分清醒。 她在清醒的自殺。 謝虛的目光黑沉。而謝懷恩則是瞬間面色煞白,陰冷觸感直透心底,他整個人都惶恐難安起來,迅速地將謝虛從背后抱進懷中,死死蒙住他的眼睛。 謝懷恩現在萬分后悔,他甚至恨不得謝夫人也死在那場災難里,要不然也不會發生現在的一幕—— 他讓謝虛,親眼看見了自己的母親如何自殺。 作者有話要說: 謝虛:謝哥不要難過 謝懷恩:小虛不要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