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幾乎不用猶豫,許湫明果斷道:“我們先行離開,不要和他們對上?!?/br> 謝虛道:“來不及了?!?/br> 那三人已經是盯上了他。 許湫明微微咬唇,半透明的魂體左飄又蕩在謝虛身邊,顯然十分焦急:“我們先將身體換回來,你躲進神鬼書里。藺家在這天師界中傳的邪得很,連我這個外行人都聽過……你是惡鬼,先避……” 許湫明的話突然僵住。 因為謝虛在剛才一息之間,便和為首的藺家后人對上了——是對方先出的手。 雙方的法印碰撞,濺射出妖異的紅光。 在許湫明和來斬殺惡靈的三少年都未反應過來時,謝虛已經極快速地封住三人周身靈脈,迫使這初生的牛犢不能動彈。 僅在瞬息之間,謝虛將他們三人都掀翻按在地上,為了假裝惡靈而刻意赤裸的足踩在為首少年的胸膛上。 那功德金光都被踩得黯淡了剎那,隨即猛地爆發出來,竟讓謝虛魂體覺出一絲guntang。 被踩住的少年不敢置信地望向謝虛,臉頰因為羞憤而通紅。 第56章 圈養惡鬼的天師三 這惡鬼一身血垢,只一雙赤裸足踝白凈好看。偏偏他還踩過濺著斑駁血液、結著黑色暗痂的地磚,也不知是怎么做到如此潔凈的。 少年思想僅歪了一刻,便又化作滔天的怒火。 這惡鬼怎么敢! 監控器外,看著轉播的天師們俱是冷汗涔涔。他們對這突然殺出來的程咬金警惕居多,但看少年似乎有某種特殊本事,關于天師術法又功底扎實,再加上他行事有分寸——雖然下手利落狠辣些,但至多只是折斷那些預備天師小崽子的手腳罷了。兩相衡量,未免沒有起了吸納進家族的心思。 但這一切在他得罪藺家后人時就破滅了。 在場這些天師世家雖為世人廣知尊敬,但捏在一塊還不夠藺家那位一個指頭。 一個年紀稍輕的天師已經坐不住了,起身道:“我去攔住他,莫讓那小子傷了藺家公子闖了大禍?!?/br> 先前開口的許天師沉下臉色,猶豫半晌道:“我們評委出手干預,天師試煉顏面何存?!?/br> 那年輕的天師冷笑道:“許天師倒讓我枉作惡人了,要是藺老祖怪罪下來全由你一人擔當么?” 許天師還未答話,面上也現出了猶豫之色,只聽門外傳來極冷淡地一聲:“我怪罪什么?” 來人身著白色天師袍,袖口層層疊疊壓著金線,看不出天師品階,但在場所有天師都感受到了極強的壓迫感,紛紛低下頭顱,像極了團團簇在一塊的鵪鶉:“藺老祖、老祖……您怎么來了?!?/br> 藺諶許生著一張相當英俊的面容,他雖然是純正的華國人,卻偏偏看上去有些像混血兒,披散的黑發在陽光下顯出金色的光澤。他眼睛半瞇,看上去十分疲累,又有些病容,卻無折損他半分威嚴。 若真要讓人挑出什么缺點來,那便是藺諶許是坐在輪椅上的,一雙修長的腿無力地垂著,上面覆了張薄毯。 兩個看上去面貌平凡的白衣侍者在后面推著輪椅,行動間無絲毫滯澀感,仿佛真人一般,讓那些天師不禁感嘆藺老祖的木儡術愈加精妙。 藺諶許由傀儡推至監控屏幕前,其余人惶恐地退開一步,生怕擋住老祖的視線。白袍天師盯著屏幕中的景象,那雙略顯薄情冷淡的眼睛微微瞇起。 旁的天師衣服只怕都叫冷汗浸透了,那許天師更是覺得不妙——早知道藺老祖如此關注這藺家后人,他哪怕再惜才,也絕不會為那少年開一句口。 實則藺諶許根本未注意到被一身惡鬼形象的少年踩在地上的人是藺家的子孫,他只是卜算到有惡鬼出世才前來此處。偏偏自從目光觸及到屏幕上的少年時,久未波動的情緒起了一層漣漪。 實在不對勁。 藺諶許念了一段清心訣,卻毫無用處,他見到那少年時仍是悸動不已。 ——是邪術。 藺諶許皺眉想到,再將目光投向屏幕上時,默默捏算,果然發現那少年身上有一絲詭異的不相融。 …… 謝虛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掉了一半馬甲了。 他的魂體被功德金光燒灼著,雖然并無多大損害,但到底吃痛,正考慮要不要避開尋找旁的目標時,卻覺腦海仿佛被銳器入侵一般劇烈地疼痛起來。 方才還被桎梏的不能動彈的藺家后人趁這機會,猛地從地上翻滾出來,他單膝跪地,發冠被扯亂,食指與中指間夾著一張朱砂畫出來的靈符。 分明只是最低級的驅邪符,但那符紙上竟透著唯有上等符才能顯露的瑞氣。 正是這時,旁邊兩個參賽者也狼狽從地上爬起,咬牙切齒地拿出自己的法器,正對著謝虛結成兩人劍陣,以為首少年的符紙為陣眼,向謝虛攻過來。 許湫明飄在一旁,臉色煞白:“小心!” 惡鬼的目光瞥過那張正透著紅光的符紙……的確只是普通驅邪符而已。能出現這種狀況,說明制符之人是符咒大家,且修為高深。 只可惜使這張符的少年生嫩了一些。 謝虛眉目低斂,從腦海中翻出有關五行八卦的知識點,在劍陣中游刃有余的行走。他現在借用主角受的軀體,驅邪符對他的鎮壓效用有限,尋著時機,謝虛側身擦過藺家少年,一柄手術刀刺透符咒。 刀上血垢污穢與符咒之力相抵,驅邪符上紅光大盛,最終式微,被撕裂化為灰燼。 惡鬼壓低音調,似是低笑了一聲。 為首少年整個人都僵住了,呆怔怔地看著那灰燼四散,倒是旁邊兩人撕心裂肺地喊了出來:“老祖的符咒!” 許湫明一聽他們喚老祖,就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目光有些空洞:“……”得罪了藺家的那位,這下完了。 那符咒破滅給少年的打擊好似比被謝虛踩在腳下還要大一些般,自傲的神情出現了一分空白。 謝虛下手不留情面,手術刀平斬下少年的發冠,又抵在少年的喉頸間。哪怕他面上極其鎮靜,卻還是因動作透出凜冽的殺意來。 手術刀上的血腥氣直沖進鼻中,藺少爺在那一瞬間被鐵銹味刺激的反胃,他第一次感受到死亡距離自己如此近,終于生出了一點害怕的心思。 不知是誰從喉嚨中爆發出一句尖利的“跑!” 三人縱使有些腿軟,卻到底身體素質強悍,一言不發地轉身逃跑。 見著這三人的果斷行徑,許湫明目瞪口呆道:“這當真是藺家的預備天師么?” “謝虛”學的雜,五行斷術都擅一些,不過幾息之間便推算出三人的逃跑方位,面無表情地追殺了上去。 于是藺家三名可憐的參賽者便發現無論逃到何處,那惡靈始終不緊不慢地跟在身后,血液滴在地面上的恐怖水澤聲幾乎要將他們逼瘋。 ——快一點,再快一點。 最終被逼至絕境。 急促的喘息在寂靜的長廊上回蕩,藺家的預備天師們躲進廢棄科室里。他們將展列尸骨的櫥柜搬空,藏了進去,同時顫顫巍巍地點燃作為最后一張底牌的匿影符。 那血腥味如影隨形,愈加濃重。 在極其的惶恐不安下,四周卻逐漸安靜下來。 有一人遲疑地想開口詢問,卻在看見為首少年陰沉的臉色時選擇閉嘴。 像個縮頭烏龜躲在這里著實不符合他們的意愿,也影響評委對他們的評分,但是那個惡靈正在外面晃蕩的事實已經迫近了他們的心理底線。 “該死……” 藺家少年無聲的暗咒,就在話音剛落的一瞬間,櫥柜門被打開了。 許湫明輕笑一聲嘲諷道:“啊哈,驚喜嗎?” 身著血衣的惡靈站在門外,破舊的手術刀被握在蒼白的掌中。他的手自然地垂落下來,刀刃口閃著駭人的光。 謝虛唇角微抿,目光黑沉如深淵,上覆一層薄冰。只站在那里,便擊潰了少年們的心理防線。 幾乎沒有讓他們猶豫的時間,那是救命符、也是永遠終結他們天師夢籌碼的避靈符被毫不猶豫地燃燒起來,雖然少年們很懷疑避靈符的效用是不是能阻擋住這個連老祖道符都攔不住的惡靈。 出現這么可怕的兇靈,完全是天師評委們的失誤——少年們臉色煞白地想。 而就在避靈符燃起的前一瞬間,安裝在廢棄醫院每一處、象征著試煉結束的鈴聲被搖響,悅耳的如同天籟。 有一名參賽者觸碰到了被詛咒的危險物品,心臟被鐵片貫穿,當場死亡,就這樣留下了最后勝利的五十人。 藺家的三個預備天師們幾乎要喜極而泣了,而更加讓他們覺得峰回路轉的,是在下一刻天師評委們便出現在了廢棄科室中。 縱是再兇惡的惡靈,面對這么多道術高深的天師,還不是只能束手就擒? 天師評委們果然也十分威嚴地呵斥:“放下刀!” 為首的藺家少年道:“前輩們,試煉已經結束,快將這惡靈斬殺!” 評委們的臉色瞬間變化莫測:“……” 還是一年紀稍輕的天師輕咳道:“參賽者許湫明,現在天師試煉已經結束,不得再對道友出手!” 少年們:“???” 只見那“惡靈”淡淡應了一聲:“是?!?/br> 沒想到會被評委天師叫破身份,謝虛也無法再隱瞞下去了。 他將手術刀扔下,臉上那塊覆面的血腥白綢被扯下來,露出俊秀的五官。謝虛隨意將黑發一挽,雖仍然是那一身殘破詭異的血衣,但光看他平靜的神情,與剛才大相庭徑的冷漠氣質,任誰也不會將他認做惡靈。 其實這其中也有魘術作祟,但是三個少年已經徹底是腦中轟鳴,臉頰上像燒著火一般。 他們竟然……竟然被一個和自己同齡的少年騙了,被嚇得半死,逃亡了一路! “你……”藺家少爺咬牙道,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青筋暴起的手臂。 還是其中一名天師評委看透他的意圖,點撥道:“這試煉中的大半參賽者都是許小友淘汰的,而真正的惡靈也早被他在一開始就斬殺了?!?/br> 藺家三人愣住,又想起面前之人將老祖賜下的符咒損毀的事,若是沒一點本事,恐怕也不敢扮成惡靈。 這個人遠比惡靈更加可怕。 他們的目光敬畏起來,深深的打量著謝虛。 許湫明在一旁看的滿臉惡寒:“他們這幅表情做什么,該不會是……” 謝虛還當主角受有什么人生感悟,微側首:“?” “該不會是愛上我……不對,不會愛上你了吧?” 謝虛:“……” 主角受道:“怎么辦,我是直男?!?/br> 謝虛:“……” 謝虛那一幅漠然的表情被天師評委們看在眼里。其中一位地位稍高的天師突然說出了他們前來的真正意圖:“參賽者許湫明,藺老祖要見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