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 辰時一刻,方姝拖著沉重的身子去將廊下的花草搬去院里,雖然身體難受,但是木槿已經請假,她再請假,會惹的眾人厭惡,因為請假相當于她的活別人替,別人自然不愿意。 而且也不是誰都可以請假的,木槿是挨了板子,起不來身,她只是發燒和風寒,還能下床就必須來。 方姝搬了一個上午,因為身體不舒服,搬搬停停,到中午才將廊下的所有東西搬完,得空歇息歇息。 想著領藥的事,怕來晚了,也沒敢歇息太長時間,連忙趕去太醫院。 心里還有些虛,怕皇上看到她底下寫的小字,然后阻止她,同時又有些期待,希望皇上看見,原諒她自作主張,然后大力支持善事。 這兩個念頭不停的在她心里冒出,打架,她感覺自個兒都快得精神分裂了。 方姝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萬般想法,繼續趕往太醫院。 許是昨兒消息外露,被人曉得了,太醫院很多生病的宮女和太監排隊領藥,方姝粗略一觀,發現最少上百人,很多都是久病纏身,既沒錢醫治,身份又不夠免費領,于是只能拖著,小病拖成了大病。 不知道她昨晚擅作主張,能不能改變她們的現狀。 方姝走進院里,老老實實排隊,因為很多人身體不舒服,大多站不起來,有的直接坐在地上,有的自帶板凳,有的待遇稍好,被人扶著。 方姝還能撐,撐了一會兒覺得面子什么的都是假的,自個兒舒服了才是實在,于是隨大流,一屁股坐在地上等著。 就這樣排啊排,排了大半個時辰,終于快輪到她,但是有個不好的消息,藥快發完了。 據說是把倉庫里積壓許久的劣質藥材都一股腦弄了出來,以后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會再有藥。 方姝瞧著越包越少的藥材,心里忍不住覺得悲涼,排了這么久的隊,還是沒能領到,那藥正好在她上個人那里斷掉。 方姝嘆口氣,剛要離開,劉明叫住她,“小姑娘先別走,你是風寒和發熱吧,這里正好還有一份藥?!?/br> 方姝一喜,連忙去接藥,同時心里有些疑惑,“你是怎么知道我風寒發熱的?” “你臉都燒紅了,最近天氣又多變,不是風寒發熱還能有其它原因嗎?”劉明邊說邊咳嗽了一聲,“里面有治咳嗽的藥,黃色片狀的,你要是不咳嗽的話,把它撿出來吧?!?/br> 方姝拿著藥,表情復雜,“這藥是你的吧?” 這個天倒春寒,忽冷忽熱,很多人受涼,其實就是傳染性感冒,有一個人得了,很快傳染一群人,也會引起一些并發癥。 很顯然,這位明醫每天在太醫院工作,被人傳染了,比她還嚴重,風寒發熱加咳嗽,這藥是他給自個兒開的,恰好方姝也風寒發熱,所以讓給了她。 “嗯?”劉明笑了,“小姑娘還挺聰明的嘛?!?/br> 方姝把藥還回去,“我不能要?!?/br> 她把藥拿走了,劉御醫怎么辦? 劉明笑意更深,“我是大夫,還能委屈了自己不成?” 方姝表情更加復雜。 這個劉御醫果然心好,似乎還有點可愛,比如說當著皇上的面時,慫慫的,昨兒她突然去叫御醫,這廝來的匆忙,衣裳沒扣好,被她瞧了一眼,嚇的連忙扣上。 今兒換個視角看他,又有不一樣的感覺。 嗯,比昨兒溫文爾雅。 方姝還打算再說什么,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咳嗽,“太醫,我是風寒發熱,還有點咳嗽,這藥能分我一份嗎?” 方姝一愣,回頭看去,發現是個年紀稍大的婆子,在這個皇宮里很少有超過二十五歲還沒離宮的宮女,除非是各宮娘娘不舍得,自個兒也不愿意出宮,所以才留下來的。 這位婆婆的衣裳破爛,縫的全是補丁,瞧著不像是各宮娘娘留下的。 她在長春宮待了有一段時間,每日清晨各宮娘娘都會帶著身邊貼身伺候的宮女過來請安,多少認識一些,里頭也有年紀稍大,并沒有見過她。 難道是自愿留在宮里的? “婆婆,您是哪個宮的呀?”方姝好奇問了一句。 老人家瞧了她一眼,“我是壽三宮的?!?/br> 方姝了然,壽三宮是慈寧宮的偏房,慈寧宮住的是太后,壽三宮住的是原來的太妃,太后不待見她們,妃子們日子不好過,伺候她們的嬤嬤肯定更不好,難怪呢。 方姝瞧了瞧劉御醫,“藥我不要了,我年輕,自個兒熬熬便是?!?/br> 劉御醫心好,這藥她不要,肯定會轉贈給婆子,婆子年紀大了,沒有藥,幾乎等于判她死刑。 發燒不是開玩笑的,很多人有藥都有可能燒死,更何況沒藥。 而且被人幫忙的感覺很暖,方姝希望自個兒也能像劉御醫似的,在有條件的情況下幫幫別人。 劉御醫可以另外弄來藥,其實她也可以。 那婆子在宮中混了多年,自然明白這其中的彎彎道道,表情微微發愣,“我用不了這么多,要一包就好?!?/br> 那藥總共三包,一包可以煎三次,正好是三天的量。 “婆婆,您年紀大了,喝一包沒用的?!眲⒚鬟呎f邊看了小姑娘一眼,“你真的不要?” 后一句是對著方姝說的。 方姝點頭,“我是長春宮的,可以找皇后娘娘討?!?/br> 要討早討了,就是不能再討,所以才來這里的。 劉明心里明鏡似的,不過他看過,小姑娘身體還行,能熬的住,“回去多喝些水,用紅糖,蔥白,生姜熬點湯喝?!?/br> 方姝記下了,“多謝御醫?!?/br> 她瞧了瞧天色,“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去干活了,劉御醫再見?!?/br> 劉明叮囑她,“少干點活?!?/br> 方姝遠遠朝后揮揮手,“知道了?!?/br> 這事可不是她能決定的,所以方姝聽聽就過去了,并沒有在意。 她回到長春宮,挑出幾盆不耐曬的花草搬進廊下,又用早上擱在太陽底下曬的水澆了澆花。 中午最好不要澆水,因為溫度相差太大,花兒在太陽底下曬久了,很熱很熱,突然用涼水澆,忽冷忽熱花兒也會受不了,很容易爛根死掉。 不過可以用同樣在太陽底下曬過的水澆,兩個都是一樣的溫度,花兒能接受。 不澆的話花兒養在盆栽里,土不多,排水又好,很容易干透。 總之伺候花草也不容易。 中午太陽出來,方姝搬個板凳坐在向陽的地方,舒服了許多,瞧著沒什么事做,干脆回去把劉御醫交給她的法子用上,去小廚房討了生姜,蔥白和紅糖,熬了一小鍋湯喝。 喝完出了些汗,方姝感覺自己好多了,結果晚上冷風大作,天氣陡然變陰,她趕忙去救花草,搬來搬去熱的受不了,稍稍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又受涼了。 這回比較嚴重,再喝湯已經沒什么效果,方姝吸了吸鼻子,原來還會通一點,現在完全堵住,鼻子不透氣,頭也疼的厲害,總之渾身難受,哪哪都不舒服。 方姝本打算靠一身正氣熬過去,很顯然,不喝藥,一身正氣也沒用。 能想的辦法都用了,實在沒法子,只好把主意打到皇上身上。 要先想個萬全之策,確定能行再干,方姝躺在床上,想了半天,想到一個其實不怎么圓潤的法子,勝在能喝到藥。 先去御花園放一個碗,藏好之后回來躺下,因為風寒和發熱,很快睡著然后穿成皇上,剛醒來,發現皇上的病也嚴重了。 鼻子一點不通,頭暈難受,她在自己身體上感覺到的,在皇上身上都感覺到了,而且皇上的似乎比她還嚴重。 怎么回事? 白天都白努力了? 難道她吩咐長慶做的事,長慶一個沒做? 起來一看,明白了,這廝還蓋著昨天的薄被子,她給他穿的衣裳也被他脫了下來,兩只手露在外面,腳丫子掛在床邊,估計又凍著了。 什么都可以凍著,唯獨腳不行,腳就是樹的根,一旦出現問題,身體也會出毛病。 肯定是因為凍著腳讓病情加重了。 方姝有些無語,她是沒藥喝,又要忙著干活才會把自己的病弄嚴重,皇上很明顯是自己作的。 不曉得自己感冒了?還這么任性? 方姝果斷又多穿了幾件衣裳,然后喊來長慶,讓他去準備藥,就說因為風寒發熱,難受的睡不著,喝了藥再睡,特別叮囑他想快點治好病,多準備一碗,喝兩碗效果好。 長慶沒有懷疑,連忙吩咐人去煎藥。 這個過程很長,方姝又謊稱屋里太悶,出去走走,這一走,走到了御花園,御花園是開放的,并沒有人管制,所以方姝也可以隨便出入,在這里交接最好,因為是宮里唯一能閑逛的地方,人來人往,不容易被發現。 方姝坐在一個稍顯隱秘的涼亭內,等藥熬好,叫長慶端來這里,道想一個人靜靜,讓其他人退后到她看不見的地方。 她看不見他們,他們自然也看不見她。 等人都走遠,方姝連忙把其中一碗倒在她事先藏好的碗里,好給自己喝,另一碗喝下,給皇上也治治。 回來的時候小跑著,運動運動對感冒好,還有點發燒的癥狀,自己給自己敷涼毛巾,被子換了個厚的,身上也多穿了幾件,手里捧著熱水,努力為皇上治病。 沒辦法,偷摸著做那事,總覺得有些心虛,只好拼命對皇上好了。 第11章 被得逞了 她一窮二白,還不能暴露身份,唯一能對皇上好的就是替皇上好好護著這副身子。 它不僅是皇上的,還是整個大順的,自從開始照顧這副身子之后,總算覺得自己有點用了。 方姝摸了摸肚子,似乎還沒吃飯,皇上有不吃晚飯的習慣,如果是旁人,可能會以為不吃晚飯是減肥,皇上不需要減,單純是不喜歡吃御膳房的膳食罷了。 他挑食的厲害,這也是他說他不會胖的原因。 方姝讓人去傳膳,自個兒呆在養心殿,又檢查了一番身體,年輕,修長,健康,也不全是,比如他用眼過度,眼睛時常酸疼。 身為他的輔助,方姝有權利幫他保護眼睛,做做眼保健cao,多眺望眺望之類的。 還因為經常練武,膝蓋和手腕承受了非一般的壓力,有時候陰雨天會微微發疼。 都是需要注意的地方,方姝記下來,今兒沒心情多管,因為惦記著那碗藥,吃了飯,做做眼保健cao,很快躺下去睡。 睡之前想寫張紙條叮囑他一些事情,這才想起來她昨天寫的紙條,皇上不知道有沒有回應,今天一天都在想藥的事,忽略了。 方姝去找皇上留下的紙條,被她起床的動靜扇掉一角了,方姝撿回來,皇上在昨天她留的話下說話,特意空開了小字,說明他看見了小字。 說是小字,不如說是墨滴下去的痕跡,因為刻意寫小,字擠成一坨,難為他居然還認得出來。 ‘看在你馬屁拍的不錯的份上,原諒你了?!?/br> 原來皇上喜歡別人拍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