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這么多年,對我有沒有半分情誼?” 康邪則是毫無動容。 “半分也無?!?/br> 康妃變成了康太后,輔佐著年幼的新帝和康宰相成為了一對政敵。兩個人站在兩個陣營,康太后會用盡一切手段,讓康邪不痛快。 而康邪秉持著當初康父救他一命的恩情,放過康太后,但是也沒有半分別的多余。 現在的康邪,二十出頭,還沒有康倩倩去京城的那件事,他還是一個低調等待科考的學子。 央央就坐在樹枝上低聲念了會兒,估摸著聲音能順風傳到康邪那兒,就夠了。 琳兒扶著梯子等等央央下來,嘴一撇。 “奶奶怎么忽然爬上圍墻去了,圍墻那邊是康家人,一家子讀書人,看不起咱們商賈,之前還鬧過不開心呢?!?/br> 琳兒端來的洗腳水溫度剛好,在凜冽的秋風里,燙燙腳最是舒服。 央央側倚著貴妃榻,懶洋洋道:“誰管那邊是什么人,我發泄我的,有能耐他們把圍墻砌上了天?!?/br> 琳兒噗嗤笑了。 這邊主仆倆準備了入睡,那邊康家的燈火還未熄。 康倩倩今年十七歲,已經到了必須要準備夫家的時候了,再也拖不過去。她也忍著羞恥,含蓄著準備給養兄表露自己的心思。 康倩倩深夜端著托盤,托盤上是她精心準備的乳茶,配了一疊桂花糕,她敲了康邪的房門。 “邪哥哥?!?/br> 康邪還在讀書。 又或者說,還在發呆。 他坐在案幾前,案幾上擺開了書,筆尖還滴著墨汁,燭火在微微搖晃。 他卻無心學習。 一刻鐘前,朝著他房間吹的風,卷來了鄰家那個小婦人的哭訴。 她沒有哭,那聲音里的顫抖和嗚咽,比哭出來還要惹得人……心癢。 康家人因為躲開京城,幾次搬家,這槐花縣不過兩年前才來,對于安家的事兒知道的不多。至于那個小婦人,都是別人口中聽來的,養著嫡子的潑辣小娘們,很有可能會被那個無賴弄上手的小婦人。 他今兒才將將見著人,那冰冷的心里頭,像是燒了一團火,惹得他口干舌燥,恨不得拉了那小婦人來,在床笫之間,好好親熱一番。 他清心寡欲多年,女子于他而言只是相貌不同的路人,何曾有過yuhuo燒身的時候。偏那小婦人,挑眉一眼,就讓他身體投降了。 白日里的火好不容易喝了酒硬壓回來了,入了夜,那小婦人還來勾人。 就坐在他門前不遠處的圍墻上,翹著那雙白嫩的腳,渾身都是一股子嬌勁兒。 康邪沒敢動,透過那破了洞的窗戶格子,一寸寸舔舐著圍墻上的影子,可他不敢動。 若是這一動,怕是要伸手將那小婦人拖到自己的身上,為所欲為了。 這可不行。 康邪手里緊緊攥著裁紙刀,木頭的刃口本是十分的鈍,他卻力氣大到刃口割破了掌心,血都染紅了玉色的裁紙刀。 康邪盯著掌心的裁紙刀,忽然想到,那小婦人藏在衣服下的肌膚,是不是也是如玉色的暖,如玉色的透? 康倩倩在門外敲門,她透露著歡快的聲音打破了康邪的妄想。 那幽深的眸子里,終于多了一份清明。 康邪慢吞吞收起了裁紙刀,裝進匣子里,手上的傷隨意一裹,吹了燈。 康倩倩在門外還在等待著康邪的回復,她敲了門,蠟燭就熄滅了,她臉色一白。 康倩倩鼻子一酸,快要哭出來。 康邪又拒絕她了。 自從她及笄以來,康邪幾乎把所有私下獨處的機會全部都拒絕掉。不曾給她半分機會。就連這過去兄妹相處的送個茶水,如今她也做不到了,被拒之門外。 康倩倩委屈的哭,康父和康母倒是覺著康邪做得對。 不是親兄妹,康倩倩又有了別的心思,避開才是對的。 說到底,康邪的一家人,等于是被康父的手推進了鬼門關,血海深仇,他們也都防著呢。 這可不能真的把女兒給了康邪,萬一讓康邪知道了過往的事情,他要報復起來,易如反掌。 秋里天氣越來越冷了,此地位處北方,刮起風來,下刀子似的疼。 央央出門都是坐著轎子,幾個安家的轎夫抬得穩,轎簾不動,吹不到她。 她這是要去安家另外幾個置辦的鋪子看看。 當初安家是把安陽當女兒養,也準備了嫁妝,其中就有一家書齋,打算等安陽出嫁了,就給安陽,哪怕女婿家是個不成器的,起碼女兒還有個掙錢的營生,總能度日。 安家人為安陽考慮的周全,就是沒有想到,安樓出事來的那么快,沒有給安陽留半分退路。 這閨女沒嫁出去,陪嫁自然還是安家的產業,也全部都是安陽的。 央央如今就是來看那書齋。 秋闈在即,考生學子都快把全縣的書齋踩平了,哪里有什么用得上的書,一群考生蜂擁而來。 安記書齋是槐花縣最大的書齋之一,這里的書籍多,樣式更是全,來往學子們下了書院經常來聚于此處。 央央下了轎子,和琳兒挽著手走進去,正好撞見一群書院的學子,手里捧著一些落了灰的舊書,抓著掌柜的喋喋不休。 聽了一耳朵,無外乎這書別處沒有,只有安記書齋有,但是安記書齋的這本書,放了許多年,書脊已經快爛了,紙張泛黃,落了灰,舊舊的快散架的模樣。 “掌柜的,這書若是賣給別人,怕是只能做個大頭,畢竟這書已經舊的無人要,怕是識字都難以辨認。我們當中有個兄臺,眼睛好勉強能分得出,這書落在我們手里,才算是有意義。掌柜的您要一兩銀子,這不是想要將這本書硬留到碎成渣都無人買么?!?/br> 那和掌柜的砍價的書生,濃眉大眼,二十的年紀,比起身邊其他有些靦腆的書生,他是膽大的,能做得出講價這種對讀書人來說斯文掃地的事兒。 掌柜的腦袋搖圓了。 “可不行可不行。書值多錢是多錢,少了一文,就不對了。你們讀書人最應該知道,書的價值不可少?!?/br> 那書生道:“那是別的書,這本都快破了?!?/br> “破了也是好書?!?/br> 掌柜的堅持。 央央與琳兒進來時,那群書生還都盯著掌柜的,想法子等著那一兩銀子的書變個價,唯獨站在最外側,抱臂的高個兒書生,若有所感回眸看過來。 央央抬頭,正好和他對上了視線。 “東家奶奶!” 掌柜的是早先安家挑來的,跟著書齋一起是安陽的陪嫁,早之前掌柜的見了安陽都是喊東家,后來安陽成了安家奶奶,掌柜的綜合了一下,喊成了東家奶奶。 書生們紛紛回頭。 小婦人今日打扮簡單,夾了一層棉的長襖下是靛青色的布裙,頭上烏黑的發同樣裹著靛青色的頭巾。 小寡婦花兒一樣的年紀,卻只能做寡婦樣的打扮,重色素著的模樣,與年紀十分不相符。 可她氣質偏生比起來,倒是能駕馭得了這些老婦人似的顏色。 “安家小寡婦來了……” 角落里,還有人伸著脖子看。 這位安家的小寡婦,可是名氣大,見過的人少。 平日里在酒樓,也就是偶爾會出現那么一刻半刻的。書齋這種地方,安家小婦人鮮少會來。 畢竟一個小寡婦,在這種年輕男人多的地方,總要避嫌的。 書齋里的書生一看見央央,吃驚的吃驚,臉紅的臉紅,還有的,眼神閃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個儒衫的書生腳步一挪,正好擋在了央央的面前。 同時也擋住了那些眼神。 “這本書我買了就是?!?/br> 康邪相貌堂堂,俊朗豐神,說話更是春風似的溫和。 他站出來要圓場,就是自掏了腰包。 一兩銀子一本書可不是個小數目。這里的書生有幾個出身很好,手里的錢比康邪多的多。只不過都不太愿意在一本快要散架的書上面花一兩銀子,只想著能去花樓摸摸小娘的手。 可康邪站出來就有些打臉了。 “定風兄,怎么能讓你出錢呢,這本書大家都要看的,你一個人出錢,我們幾個可無顏看書了,不若大家都湊一湊好了?!?/br> 那濃眉大眼的書生撓了撓脖子,想出了一個法子。 “也可?!?/br> 幾個書生你半錢我十文,很快就湊夠了一兩銀子。 那本書被交付在了康邪的手中。 “定風兄,這書還要請定風兄先修繕了,我們才好謄抄?!?/br> 破破爛爛的書,有的字跡都看不清,這種情況下必須先把內容核對修繕好了,才能繼續翻閱。 “好,不會讓幾位兄臺久等的?!?/br> 年輕的書生手持舊書,讓開了掌柜的,好似這才發現站在身后的央央,臉上浮出詫異,而后面帶微笑拱了拱手。 “安娘子?!?/br> 安陽姓安,嫁的也是安家人,外面人有的喊她安家小寡婦,手下的人喊她安奶奶,倒是少有人會對已經出嫁三年的她喊娘子了。 康邪眉眼溫柔,像是最正常不過。 央央盯著康邪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揚。 “這是康秀才,康家的長子,和咱們小少爺一樣都在眉山書院?!闭乒竦男χ笆?。 “秀才公?!?/br> 央央笑容淺淺,聲音柔柔輕飄飄招呼了一聲,擦肩繞過了康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