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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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欣然不知該怎么解釋,實在是這時代追求的閃亮耀眼,于她而言,皆是黯淡。 她只笑道:“這樣吧,這幾個圖樣,可否尋幾位精通畫技的學官來描上一描?” 姬瀾滄這才知道,岳欣然并不是為了這些器物,竟是為了上面描繪之物。 鄧康正待應下,姬瀾滄卻笑道:“何須學官?” 說著,他立在當場,一面提筆一面蘸墨,不過片刻,杯盞上的圖案已經躍然紙上,只叫余人齊聲叫好,這才知道姬先生處置政務所用不過是他本人學識的滄海一粟而已。 姬瀾滄端詳畫上的禽獸植物,不由問道:“這些東西仔細瞧來,不似生造,莫不是真的存在……岳大人可是見過?” 岳欣然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她只是浮現一抹遙遠的懷念之色。 石頭不由道:“這些果子也許真的有,我們最遠曾經到過龜茲奢耆,聽聞他們的國土再往西,還有許多國度……” 這個話題登時令姬瀾滄等一眾文官睜大了眼睛:“前前朝曾有西域行記,那上頭所載的都是真的?西方極樂界,真有大大小小一百零八國?” 石頭睜大了眼睛,瞠目結舌,不知該如何回答,尤其是姬瀾滄,他老人家引經據典,說出來的東西比石頭知道的還多,但有的東西卻完全對不上??! 有人指著那一串果實道:“這農物上頭,是不是該請教一下宿司農?咦?司農大人這兩日似乎不在城中?” 馮賁笑呵呵地道:“老先生原本對那客棧頗為好奇,想去瞅瞅,誰知那頭忙得一團亂,顧不上招待他,他去瞅了瞅兩郡的田地便又回轉了,這兩日在盯著天馬呢,老先生說要是順遂,沒準咱們鎮北都護府以后人人都能有疏勒天馬了!司州大人,這是真的嗎?” 這卻是問倒岳欣然了,就她所知,中原大地的馬種確實不如西域馬種,但歷朝歷代的改良,總是隨著王朝更迭而功虧一簣,但到底原因是什么,她卻不曾關注。 宿老先生倒是真的古道熱腸,不管哪里有需要都會去走一走,看一看。 岳欣然想了想,笑道:“既是大家都對這上頭的果子、禽獸感興趣,那我冷便去尋尋宿先生,請他認上一認,順道也去瞧瞧疏勒天馬?!?/br> 這下正合眾人之意,他們這些文人,多對典籍感興趣,身在亭州,少不得看到那些西域的記載,但模糊的記載中總是彼此矛盾又玄乎其玄,叫人不知真切。文人好討論一個長短真偽,此時聞言,自然紛紛應好。 而這當中,又以姬瀾滄的想法最為務實,史冊曾載,前前朝那位大帝曾派使節出使西域,意圖聯合西域諸國驅逐北方外寇,在姬瀾滄看來,今日都護府哪怕手握重兵,但距離北狄來犯之日,準備也太過倉促,若能多一些盟友,也是好的。 一行人便往城外的臨時馬場而去,畢竟是疏勒天馬,價值高昂,馬場便建在邊軍軍營之旁,若真有什么變故,大軍可隨時響應,自然,也少不了陸膺想借時時看到疏勒天馬來激勵將士訓練斗志的意思,畢竟,一千狄寇首級可換天馬一匹,這如今已經成了全軍上下的最高榮譽激勵了。 他們抵達之時,宿耕星正圍站在人群邊上,不知是在做什么。 鄧康興沖沖地喊道:“宿先生!你快來看看這是什么!” 這樣一群官員突然來到這又臟又臭的馬場,自然引得馬場臨時看管的話嘮一陣兵荒馬亂:“司州大人您怎么來了!此處太亂,到帳中坐吧?!?/br> 岳欣然卻揮了揮手,不以為意。 便是宿耕星也不在意,岳欣然當初在地頭,連農活都不避臟污,何況馬場。 一眾官員也確實是對這馬場頗為好奇,只見這馬兒一匹匹或是栓在欄中吃著鮮草,或是在不遠處奔馳,一匹匹身材高挑、皮毛光滑直如絲綢,令人贊嘆。 最叫他們覺得驚奇的卻是那些陪著馬匹的人,身披皮毛,左衽而系,頭發或結成長辮,或頭戴高帽,個個高鼻深目,瞧著全不類中原人士。 此時,一群胡兒膝地而坐,圍著一些牛骨拋擲,有人彈琴有人吟唱,隨著那牛骨輪流拋出的花樣,不斷有人歡呼,又有人沮喪,有種別樣的異域熱鬧。 宿耕星問道:“你們怎么到這兒了?” 鄧康回過神來,才把手中的畫兒遞過去:“宿先生,我等都不識得此物想請你瞧瞧?!?/br> 宿耕星一樣樣看過去,也微微“咦”了起來,這些東西竟連他也不識得,特別是植物上頭,要知道,他可是侍弄了一輩子的農物了! 那一串串結在藤上的紅色果子,必定是什么果物,可他當真是沒有見過,宿耕星不由皺眉:“此物從何而來,該不會是你們隨手畫了來誆我的吧?” 他懷疑的目光不由瞅向姬瀾滄,這筆法簡直不太要熟悉好嗎? 地上傳來一聲嘲諷的嗤笑,眾人不由看去,卻見一個滿面疙癩、面目可憎的老胡人仰躺在地上,對眾人嫌惡的目光,他仿若泥地里的一只癩蛤蟆般,渾不在意,只舉起手中的皮囊飲了一口,然后隨手一拋,殷紅血水登時汩汩流出,叫眾人登時瞳眸一縮,氣氛一緊! 岳欣然卻倏然脫口:“葡萄美酒夜光杯?!?/br> 第162章 涼州詞 “葡萄美酒夜光杯?” 仔細一嗅, 確有一股芬芳撲鼻而來,眾人這才恍然, 原來地上那殷紅如血的, 乃是一種顏色赤紅的酒液,卻不是他們先時警惕的鮮血。 姬瀾滄看向岳欣然, 她點頭道:“這畫上的就是葡萄……地上那皮囊里的,若我沒有猜錯,就是葡萄酒?!?/br> 宿耕星聞言不由大感興趣, 立時去撿那皮囊,一只滿是丑陋扭曲傷疤的鬼怪之手驀然伸出,將所有人都唬了一跳,卻是那丑陋不堪的老胡兒竟出手如電,拾起了皮囊, 又仰起脖子咕嘟咕嘟, 他把皮囊從嘴邊拿開, 晃了晃,還得意地朝宿耕星咧嘴一笑,模樣十分駭人, 但這意思卻是十分明顯的戲謔:就是不給你! 宿耕星在亭州德高望重,脾氣雖暴, 卻深得上下敬重, 如今竟被一個卑賤的胡人給戲弄! 旁邊的小校登時便情急怒斥:“罕斥奴你這老兒@%……” 這一邊串眾人聽不懂的胡語兜頭而下,卻引來一眾胡兒聒噪起來,他們從地上跳起來, 指著話嘮嘰里咕嚕說著什么,姬瀾滄卻是解釋道:“他們聽起來口音頗雜,有些像焉耆一帶的胡人,他們教義之中,素來最為敬老,這位小校責罵那老胡兒,怕是惹了眾怒?!?/br> 話嘮上前推開小校,說了幾句什么,一眾胡人才漸漸平息。 宿耕星亦沖那小校示意無妨,朝那老胡兒笑斥道:“你這老兒,當真是軟硬不吃,脾氣比老夫還臭!” 原來是認得的? 宿耕星搖頭道:“罕斥奴這老兒在這群雜胡兒中頗有威望,他們這群人居無定所,四處流浪,如今跟著鄧將軍歸了都護府麾下,自然是人生地不熟,怕被欺負了去,才這般反應?!?/br> 岳欣然疑惑道:“雜胡?” 話嘮好容易平息了這sao亂,嘆口氣道:“大漠之上部族繁雜,更不要說西域那頭大小國林立,總有些人在家鄉活不下去被驅逐出來的,只能四處流浪,這伙人便是了,他們中老病頗多,故而還算老實,有的會照料馬匹,有的曉得打鐵,跟著黃金騎混口飯吃,輕易也不生亂,旁的雜胡若是青壯多的,便結隊搶掠,大漠之上,也是混亂得緊?!?/br> 宿耕星瞅了一眼那副畫,對那葡萄酒似乎耿耿于懷,cao著生澀的胡語同叫罕斥奴的老胡兒比劃著,手中還取了些銅錢出來,看模樣,是想同罕斥奴買,罕斥奴卻抱著自己的皮囊朝宿耕星翻了個白眼,轉過身去,直接以屁股沖著他,根本不將那銅錢看在眼中。 姬瀾滄忍不住哈哈大笑:“我說憫民,你同他打了這么些時日的交道,他說的不是狄語,乃是奢耆語,再者,奢耆人也不用大魏銅幣,你這是媚眼拋給瞎子看哪!” 宿耕星不由朝姬瀾滄怒目而視,氣沖沖地道:“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怎生想的!” 這兩位俱是年高德勛,話嘮連忙道:“宿先生,罕斥奴對那酒寶貝得緊,待我問上一問吧?” 誰知話嘮上前,也一樣得了個白眼,周遭的雜胡還一個個瞪著他,生怕那老胡兒被欺負了去,話嘮也撓頭,這群胡兒手藝不錯,相處也有些時日了,那酒本就是罕斥奴這老兒的,他也不能逼得太緊哪。 岳欣然卻忽然上前,在周遭胡人的瞪視中,她走到他們中間的空地,俯身拾起一枚牛骨,只見這塊牛骨形狀十分特殊,每一面俱是三角形,似被長久摩挲,竟有溫潤之感 ,加起來一共四面,刻畫著赤、黃、綠、藍四色不同的符號。 周遭胡人不由皺眉,從岳欣然一介女子站在許多人中央便看得出來,是這些大魏人中的大貴人,胡人也知,輕易開罪不得。 不知岳欣然想到了什么,竟向話嘮微微一笑:“華將軍,你問問他們,可還有多余的葡萄酒?可愿賭上一局?” 說著,她拋了拋手中的牛骨。 話嘮眼前一亮,隨即朝岳欣然比了個了不起的手勢,哈哈大笑著朝罕斥奴一說,果然,那老胡兒眼前一亮。 宿耕星恍然:“嗨,這好賭的混帳!” 這群流浪的雜胡習性里幕天席地,生性倒也樂觀,有吃有喝便載歌載舞,尤其那老胡兒,還生性嗜賭,簡直沒有什么不能賭的,要不是跟著黃金騎,軍中規矩嚴格,他又不能得閑,只怕早就處處尋人賭戲了。 罕斥奴問:“你的彩頭是什么?” 話嘮譯了,岳欣然略一思忖,隨即笑了笑:“告訴他,他是贏了,就許他到亭州城中賭一天,賭資我給他?!?/br> 罕斥奴立時精神抖擻地站起來,不只是他,這群胡兒個個興奮地手舞足蹈起來,如若不是岳欣然周身護衛森嚴,只怕他們就要圍上來了。 岳欣然卻將那牛骨拋給話嘮,笑道:“華將軍,告訴他,就比擲大小吧,你代我們出戰,三局兩勝?!?/br> 然后,岳欣然還向一位侍衛吩咐道:“你去尋一下石將軍,就說將庫房中那套琉璃盞借來一用?!?/br> 姬瀾滄忍不住大笑起來:“原來那就是夜光杯?!?/br> 宿耕星也跟著笑起來,一指罕斥奴:“聽到了么,我們連杯子都備好了,這酒你是定要輸給我們的!” 話嘮接到岳欣然的要求先時一愕,待摸到牛骨時便是一頓,隨即面色古怪地將這要求轉告了那群胡人,甚至將岳欣然命人去取酒杯的事也一并轉告了。 只姬瀾滄心中知道,岳欣然并不是宿耕星這等好奇頑皮的性情,只不知她設下這賭局到底為何了。 這群胡人立時“同仇敵愾”,圍著罕斥奴一邊擊掌一邊跺腳地打起氣來。 罕斥奴挺起佝僂的胸脯當即應了下來,并要求加賭注:“要是話嘮輸了,除了去亭州城玩耍,那杯子也要供給他們用!”呵,敢情,這老胡兒也覬覦葡萄美酒夜光杯呢! 然后,他指著那牛骨嘰里咕嚕便說清了規則,這牛骨卻與骰子不同,而哪面朝下代表著投中了哪面,女神勝于象,象勝于獅子,獅子勝于天堂鳥,然后不待話嘮說什么,他就雙手捧著那牛骨虔誠地嘮叨起來。 話嘮面色詭異地翻譯著:“是在求他們那牛骨上頭的女神保佑……我也弄不清楚,反正他都求了個遍……” 在一眾胡人虔誠而期盼的目光中,牛骨擲了出去,啪嘰,象在下。 話嘮上前撿起牛骨,他拋了拋,在胡人緊張的視線中隨手一拋,結果,卻是鳥的圖樣不在上邊。 胡人們歡呼起來,那模樣極是取得了極大的勝利似的。 宿耕星多氣啊,立時也大聲呼喊起來:“話嘮!壓個女神!壓個女神!” 旁邊一眾兵士也憤憤喊道:“華將軍!壓那女神??!” 但對面的胡人歌舞極有韻律,眼見便要將他們聲音給壓下去,宿耕星靈機一動,一把搶過一把長刀,一邊拍擊刀鞘,一邊呼喊,兵士們有樣學樣,登時一邊是胡人在群魔亂舞,另一邊是大魏兵士擊著兵刃在搖旗助威,兩邊俱是聲嘶力竭,令岳欣然不由覺得好笑。 那老胡人卻是極得意,又再次一拋,竟是天堂鳥!胡人們登時安靜下來,話嘮隨手一擲,象,兵士們登時鼓噪。 罕斥奴憤憤地拾起牛骨,再次虔誠地嘀咕起來,一眾胡人跟著喃喃禱祝,再一投,居然是象! 話嘮看也不看,再次隨手一擲,女神在下! 罕斥奴懊悔地直跺腳,胡人們也紛紛唉聲嘆氣,像是吃了多大的虧似的,宿耕星得意洋洋地踱走到罕斥奴面前,滿面疙癩的老胡兒再次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取了身后另一個臟兮兮的皮囊隨手一拋,宿耕星連忙伸手去接。 此時,石頭正親自送了琉璃盞來,勒馬而下送到岳欣然面前,她親自打開,晶瑩璀璨的琉璃杯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一眾胡人本欲散去,此時看到這杯盞,也不由伸頭在張望,發出驚嘆。 只見殷紅如血的葡萄酒傾入杯中,折射出瑰麗無雙的絢爛朱紅之光,酒映杯色,杯染酒香,交相輝映,實是此世間少有的色彩,它被岳欣然捧在手中,竟宛如一團艷光融融在她掌心,映得素手染桃色,格外驚心動魄。 原來,這就是葡萄美酒夜光杯,宛若瑰麗夜色神秘流光,果然飲此酒必須得此杯! 岳欣然捧著杯盞一遞:“宿先生,請?!?/br> 看到這樣清澈的杯盞、這樣華美的酒液,饒是宿耕星一時都不由被震住,伸出去的手都不由有些顫,實是人在見識自己生平未見的瑰麗,難免失神。 忽然只聽一陣嚷嚷,卻是那老胡兒遠遠在喊著什么,手中還捧著一個破爛布袋,話嘮哭笑不得地翻譯道:“他說,要是這杯酒能叫他喝了,他便將袋中的東西送給咱們?!?/br> 眾人不由好氣又好笑,這胡兒當真是胡攪蠻纏,這樣美的一杯酒,宿耕星怎么能讓? 卻見那老胡兒情急地將袋中東西倒出來,竟抓了滿手,高聲叫喊著,宿耕星捧住那杯盞仰頭欲飲之前,還轉頭朝那老胡兒回以一對白眼,忽然,這對白眼就驀地瞪大了,那舉到嘴邊的美酒竟怎么也沒有辦法飲下去。 然后,宿耕星放下杯盞,訕訕地向岳欣然道:“岳大人,我可否將這杯中酒讓給他?” 他壓低聲音道:“他手中那些種子,我也未曾見過,說不得,也許就是這葡萄的種子?!?/br> 岳欣然默默看了一眼,心道或者不只是葡萄的種子……雜胡,四處流浪,來自西域各國么…… 眾人看清那老胡兒心中抓的都是些種子,又看到宿耕星停下飲酒,登時明白過來怎么回事,不由皆笑:“這老胡兒!對宿先生的心頭好倒是抓得準!” 若非宿耕星喜歡研究各色作物,也不會有今日造詣,在見到未曾見過的種子之時,他心癢難耐,莫說一杯酒能換,就是十杯酒他都愿。 岳欣然朝話嘮道:“華將軍,你同罕斥奴說,要換這杯酒也可以,不只是他手中的種子,你問問他,牛骨上那各色染料,他們是在何處取得的,身上可還帶的有?” 咦?眾人這才留意到地上那枚牛骨,四面色彩十分艷麗,姬瀾滄反應過來,心跳驀然加劇,立時道:“不錯!必須要用那染料出產之地來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