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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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端的上座上,坐著一個吊兒郎當的公子哥兒,這樣的場面中,他懷中竟然還坐著一個面目姣好的少女,正在給他喂剝好的柑橘,這等時節,柑橘亦算奢侈了。 聽聞張清庭這樣提點,靳九郎卻是嗤笑一聲:“舅舅,哈,我也跟著十四郎沾沾便宜,叫您一聲舅舅吧,六娘的來信你也是看了的。魏京中的消息打探得分明,若沒有那陸岳氏出謀劃策,陸府能有什么?殺了她,陸府還不是隨意任拿捏?你們讀書人,總是既當婊子又想立牌坊,好處要拿手也不想臟,世上哪有這般好事!” 他這一番粗俗的話全然沒有給張清庭留半分顏面,直令張氏子弟個個勃然作色,這靳九郎不學無術,算個什么廢物!不過就是死皮賴臉,抱上了那當尚書填房的妹子,竟敢在家主面前作威作福! 如果不是眼前這場合十分莊重,張氏子弟近些年被家主收拾得厲害,換了幾年前,他們早就沖上去狠狠收拾這混賬了! 而張清庭地位清貴,且為長輩,遇到這樣的輕蔑侮辱,他居然神情不變,只是淡然道:“我先前便說過,殺了陸岳氏,那茶磚也許會再也制不出來。今天一切十分清楚,這是她所寫的陸氏制茶術?!?/br> 隨從將那薄薄紙頁遞給其余人看,特別是幾個自己知道如何制茶的,俱是緩緩點頭:“沒有寫出關鍵之處,但絕不似偽造,其中幾處細節,須得制過茶磚的,才能知曉?!?/br> 是的,三江世族亦曾嘗試過制作茶磚,但一一以失敗告終,否則又何以會答應靳九郎那樣不擇手段? 靳九郎嗤之以鼻:“若再叫那小娘們牽著鼻子走,最后必又是雞飛蛋打,三叔吃過的虧,我可不想再來一遍。六娘說得再對不過,斬草除根,杜絕后患,一切都以貴人之事為緊要!那茶園先前能出茶磚,我就不信殺了陸岳氏,咱們奪過來便不能產茶磚了!你們在這羅里吧嗦沒一個說到重點,干掉陸岳氏能少多少麻煩!” 邢八爺坐在另一頭,閉上眼睛打著鼾,整個人像是已經睡著了一般,聽到靳九郎這番“高見”之后,他仿佛才像從睡夢中驚醒一般,慢吞吞地道:“那茶園中,每次制茶磚,那些茶農都會收到一本冊子,告訴他們該如何去做,可是,沒有一個茶農能告訴我們,到底從茶葉到茶磚從頭到尾有多少步驟,這些步驟先后如何……” 就算你奪得茶園,你還能寫出那冊子不成?現在明擺著,對方到拍賣會來,就是告訴你,所有關鍵都在我手中捏著,你們殺了我,就是雞飛蛋打,大家誰也別想得到好處! 這就是對方的高明之處了。 靳九郎冷哼一聲,兩個老不死的倒是一個鼻孔出氣。 張清庭更是語聲清冷地道:“先不說你那些小手段能不能殺得了岳欣然,就算你真的得手,亦是錯漏百出,能過得了益州捕快那一關?” 靳九郎聽到這說法,簡直要笑出聲來:“我?還怕幾個益州捕快?” 他的meimei都是當朝尚書的夫人!將來也許還會是太宰夫人! 他還會怕什么益州捕快?!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張清庭不想同個傻子多浪費口舌,他只簡單道:“封書海如果發起瘋來,不好對付?!?/br> 封書海這一二年間政績顯赫,已經在中樞處露了臉記了名,早不是當初那個初到益州可任由他們三江世族蒙騙、戲耍的光桿州牧了。 說起來,張清庭也心中慨嘆,那一個小娘子的手段,確實厲害??梢哉f,如果沒有她當初那樣神來一筆,封書?,F在不過就是個村夫野老,說不定已經因為郁郁不得志而亡故,又哪里會是今天叱咤風云的封疆大吏! 封書海那個人,念情亦念舊,只看他將陸府的教書先生提拔為州府長史便知他對陸府的庇護之意。 靳九這小兒,以為一點江湖手段殺了岳欣然就能搶奪茶園? 殺人是最簡單的事。 殺人之后,如何善后才是最難的。 以靳九的腦子和心眼兒,不被封書海底下那些清官廉吏把他的垮褲查清楚才怪,師出有名,靳九還真以為靳六娘遠在魏京保得住他? 簡直笑話。 為了繼妻的一個殺人枉法的庶兄,堂堂吏部尚書會與一個前程光明的封疆大吏翻臉? 更是笑話。 而且,封書海此人,說簡單亦極簡單,公忠體國愛民如子,說復雜亦極復雜,若岳欣然慘死,張清庭沒有辦法去推測封書海會將矛盾擴大到哪個層面。 如果岳欣然不能為三江世族所用,那么只是死上一個靳九來換岳欣然一條性命,簡直是一筆再劃算不過的買賣。 可因為封書海的存在,令張清庭不得不投鼠忌器。 不過,世事亦在變幻,有的圖謀,不在一時,而在一世。 靳九郎意氣風發地站起身來,摟著懷中嬌婢:“若只是說這些無用的話,我便先告辭了?!?/br> 這新收的嬌婢,他還想好好嘗嘗滋味呢。 對于眼前這猖狂得志的小兒,張清庭與邢八爺交換一個眼神,雙方又各自垂下視線,靳九不會想到,在這一個眼神交觸間,他已經注定成為三江世族的棄子。 但即使是將之視為棄子的張清庭與邢八爺亦不會料到,靳九的下場來得這樣快。 他摟著新得的嬌婢回到府中——如今靳府中人人皆知他是六娘子得用的人,個個給他顏面——靳九郎幾乎忍不住在半道上就開始對這婢女動手動腳、yin詞荒語不斷。 到得房中,那婢女身上已經沒有幾塊破布。 靳九郎yin笑著正想撲上去一逞獸欲,卻只見黑影一閃,婢女已經暈倒在地,靳九郎嚇得都軟了,他連滾帶爬地起來:“誰?!誰在那里!” 然后,他反應過來,朝外邊跑去:“來人!護衛呢!來人?。?!” 可門已經牢牢自外鎖死,一個冷冷的聲音道:“吵死了,快點動手!” 靳九郎驚恐不已,下一瞬間,他只覺得口中劇痛,有什么從口中消失,大股腥熱液體涌到喉間,他痛得在地上抽搐打滾,幾乎將所有血液嗆了肺中,卻半點聲息也發不出來。 一個輕佻的聲音道:“唉喲我的公子啊,這還沒真正開始呢,你著急個什么勁兒??!” 那冷冷的聲音道:“快些!將軍吩咐了,一寸皮膚也不能錯過!” 然后一把燒紅的鐵鉗出現在靳九面前,他記得清楚,縱使已經回暖,他近來好不容易活得恣意驕奢了些,便不準撤下銀霜炭,這枚鐵鉗,正是平素下人用來夾炭的,如今燒得通紅。 隨即而來的恐懼令他想尖叫,想哭泣,想哀嚎…… 而那輕佻的聲音只有一句:“呵,我會一寸寸燙過去的,少爺,你這可沒有那夜燒死的人痛啊……” 是夜,靳府大火,仆從撲救及時,只有那位靳九郎的院落不知為何,大抵是醉酒入睡,竟連人帶屋全部燒了成炭末。 第53章 繁櫻春水與家人 離開【珍寶閣】以后, 阿孛都日明顯覺察到,岳欣然的步伐是少見的輕松愉悅。 話嘮與石頭不知從哪里出現, 話嘮一臉敬佩:“夫人, 我敬您是條好漢!” 岳欣然側頭看了他一眼,只當阿孛都日這些下屬都按陸府的規矩稱呼她, 并不覺有異,她真正覺得奇怪的是這二人處置靳九的辦事效率,還有打聽消息的能耐:“你們……就聽說了?” 話嘮哈哈大笑:“今晚, 整個益州城的世族子弟,誰人不知哪個不曉,夫人你要找情郎??!最了不得的是,我們一路翻過來,起碼見著七八個世族子弟被耳提面命, 定要到夫人您這里來討您歡心呢!” 然后, 話嘮朝阿孛都日擠擠眼睛:“我就沒見過比夫人更牛逼的漢子!” 岳欣然淡笑道:“只有七八家?不夠啊……” 話嘮不由咋舌, 七八家世族子弟爭搶著來當夫人的情郎都不夠嗎? 然后,他只朝岳欣然比了個草原上敬佩的手勢,再說不出話來。 石頭看了沉默的阿孛都日一眼, 目光中飽含同情,似乎已經看到自家將軍頭頂有那么一抹翠色, 然后, 石頭忍不住問道:“那夫人接下來意欲為何?” 益州城位于世族綿延聚居的泗溪郡,在這里,晉江、張涇、邢川三水匯聚成益江, 貫穿整個益州城而過。 夕陽西下,石橋臥于其上,如今漸漸春暖,水流漸大,站在橋上,只見江水潺潺,兩岸草木生發蔥蘢,零星黃花綴于其間,將暮色裝扮得雅致清新。 岳欣然看著這樣的景致,卻仿佛陷入沉思:“其實,我到現在依舊不知,就算茶園背后利益巨大,隨著飲茶之人越來越多,市場自然擴大,陸府絕不可能完全吃下,三江世族近水樓臺,總是能分一杯不小的羹湯,他們為什么卻要像餓急的瘋狗一般,這么迫不及待?!?/br> 珍寶閣的試探更叫岳欣然看得分明,那并不只是靳九一個人的瘋狂與貪婪,整個三江世族都對這制茶術十分熱切,直叫人覺得像是中了什么盅一般。 阿孛都日另有揣測,只是現下益州這盤棋還未分明,他不好下決斷:“不論為何,現下所有視線都集中在你一人身上,你可有想好如何應對?” 珍寶閣那一場拍賣,看起來像是岳欣然一個玩笑和對三江世族的逗弄,阿孛都日看得分明,岳欣然說制茶術只有她知道,確實不會再有無辜者牽累進來,甚至連陸府上下都不會再受波及。 可這同時也意味著,三江世族對得到制茶術越迫切,便越會對岳欣然窮追不舍。雖然不一定是靳九殺人滅口窮兇極惡的那種低劣招數,但所有沖突全部集中在岳欣然一人身上,卻不見得就好消受。 岳欣然卻是忽然不甚文雅地抬了抬雙臂,伸了一個懶腰,暮色中笑得燦爛光明:“應對?坐等小鮮rou送上來討我歡心,我盡情享受就好了,應對什么?” 話嘮石頭:…… 然后二人不約而同轉頭,同時地看著自家將軍,可憐啊,當面被扣了綠帽,還不知有多少頂…… 阿孛都日卻神情不變,他只低頭看著橋下潺潺流水,一只飛鳥自水面掠過,劃亂倒映著的草木之影,然后,他忽然問道:“……你不會覺得……愧疚嗎?” 岳欣然頓了頓,她知道阿孛都日的意思。 她轉頭,看向那雙深邃幽沉的眼眸,那里有堅冰千重,封鎖寒霜,不論是流水、晚霞、夕陽,還是飛鳥、游魚、春花,仿佛都不能令冰封深處的痛楚、憤怒與悔愧更淺一分。 岳欣然不知道阿孛都日有過什么樣的經歷,才會淪落為一個馬匪頭子,她也并沒有去詢問,她只是干脆坐在了橋邊,側頭看著夕陽落下紅云漫天,說了自己所想:“阿方是關嶺人,他家挨著夷族的山頭,是因為家中清寒的緣故,才在陸府招收部曲的時候投了過來。 阿鄭給我說過,阿方從來是那個練得最晚的人,回到寢舍卻還要為年紀小的阿余他們檢視了被褥有無蓋好,才肯去睡。這一路,也多虧他仔細謹慎,才能平安走到龍嶺。 阿田是我在岳府時的婢女,我曾說過,不要婢女貼身服侍,她卻還是認認真真學了該如何服侍,我教她讀書識字計數撥算籌……她并無多少稟賦的,卻學得最是認真,也學得最好。 ……” 阿孛都日一直聽著岳欣然的平鋪直敘,沒有說話。 岳欣然看著最后一點殘陽:“人和人總是要分別的,像我爹,像阿方,他只是比我們更早去了另一個地方。終有一日,我們也定是要去的。我會悲傷,也會難過,我也會記得同他們相處過的點點滴滴,好叫他們雖然與我分別,卻永遠不會被忘卻。 阿方走得這樣慘烈,我很憤怒,可是,我們難道要因為壞人太惡就指責自己,就讓自己一直愧疚,一直無法面對生活、一直不能繼續下去嗎? 不,我不會。我只會加倍的強大,要那些人再也無法為惡,我只會更加珍惜現在,叫所愛之人永遠開懷。 他們在那個世界很好,我在這里也很好?!?/br> 最后一縷余輝中,那一抹淺淺溫柔的笑容被鍍上一層暖暖的金色。阿孛都日只覺得,他仿佛終日跋涉在冰天雪地的極夜中,猛然看到這一輪太過熾烈明艷的金日,那樣生機熱烈地洶涌扎下,撞碎重重冰封,沖破層層寒霜,在冰核之中點亮一輪太陽。 然后,阿孛都日忽然轉身道:“你可介意,多一個討你歡心之人?” 岳欣然一怔,然后她哈哈大笑,豎起食指搖了搖:“我可是有過許多見識的人,不是那么容易討好的?!?/br> 經歷過那個物質無比充沛、娛樂也無比豐富的社會,岳欣然很難想像這個時代還有什么新鮮花樣。 阿孛都日抱臂斜倚,眼眸中的笑意仿佛流水泛起潺潺漣漪:“正好我知道不少玩樂的主意?!?/br> 岳欣然轉身踏到身后的石墩上,她俯視這馬匪頭子,語氣笑謔:“你?一個外來的馬匪頭子要在這益州城教我如何享樂么?” 阿孛都日驀然大笑,他低沉暢快的笑聲在水面回蕩開來,然后他仰頭對岳欣然笑道:“你稍等我片刻?!?/br> 看著阿孛都日身影消失,岳欣然不由好奇,對方會帶來什么樣的驚喜呢? 而后她回過神來,不由又覺得十分好笑,她引動整個益州世族子弟,居然還要再添一個馬匪頭子嗎?好像也沒什么不可以的。 她負手站在徐徐春風的暮色中,益州風云變幻中,她的心情卻是難得的悠閑自在,不必想身后惡欲滔滔波譎云詭,她只在這鳥鳴蟲啼聲中,一心一意欣賞眼前的小小春色。 然后岳欣然忽然聽得身后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她回頭去看,居然是益州巡邏的差役,而且不是一隊,而是交叉兩隊,眼看著遠遠都朝橋上而來!天色已暗,不知什么時候,話嘮與石頭早已經走了,那阿孛都日說叫她稍等片刻就再不見蹤影,只留下她一個人在此。 岳欣然暗罵一句,她就知道馬匪絕不能輕信! 反應過來的岳欣然狼狽地翻過了石墩,躲避到了橋底,聽著頭頂兩隊巡邏差役互相打了招呼,岳欣然悒悒不樂:她居然忘了,益州是有宵禁的!真是信了那馬匪的鬼! 一世英明毀于一旦??! 還好她見機得快,不然若是被逮住,以她今時今日在益州世族中的“名氣”,怕用不了半個時辰:陸岳氏宵禁后閑逛被抓到府衙的消息就能遍傳整個益州…… 哪怕那些世族不值得在意,可如果被封書海和吳敬蒼知道了,也非常丟人好嗎?她岳欣然不要面子的啊。 兩隊差役只簡單打了照面就從橋上分開,各自繼續巡邏,聽得他們走遠,岳欣然才起身,拍了拍裙裾上的塵土,認真地想到,要不還是從明日再開始享樂吧……今天就老老實實的先找個客舍住下來…… 便在此時,只聽一聲欠揍的低沉輕笑,岳欣然冷笑:“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