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不過……他擰著眉頭望了望京城方向,隱約覺得有哪里不對。 若從京城來,難道不該走北郊么? 第60章 前往府衙的路上, 龐牧始終沒有多話,倒是晏驕忍不住多看了這位立志做貪官卻被逼“從良”的知府大人幾眼。 他不過四十歲上下年紀, 容顏清雋, 面上總帶三分笑, 瞧著倒是一個極和氣的讀書人。 然而人不可貌相,誰能想到這個外表跟廖無言一掛的官兒, 生平志向竟是絕世巨貪…… 不曾想孟徑庭竟十分敏銳,很快便回過頭來, 笑容可掬的問道:“姑娘可有什么事?” 常年從事刑偵相關的人一般都能練就一身處變不驚的本事,晏驕神態自若的撿了個話頭:“才剛我看薛家莊一干人等氣勢洶洶,不知那是個什么地方?” “沿河而居的尋常村落罷了,”孟徑庭笑道, “因是多年前薛家幾個人建的莊子, 薛姓人聚族而居,便這么叫起來?!?/br> 他這種人最擅長察言觀色,不過與平安縣衙眾人寥寥幾次接觸, 便已推斷出晏驕地位非同尋常,早有交好之意。此刻見對方主動開口,巴不得多說幾句, 便又絞盡腦汁想了一回,道:“就是那莊子有些排外, 里頭的人不大出來,外面的人也不大進去?!?/br> “哦?”他這么一說,其他人也來了興致, “不知是個什么緣故?” “諸位有所不知,薛家莊盛產一種氣味獨特的香料,有凝神靜氣之功效,因價格適中,十分好賣,早年也有不少人試圖混進去偷秘方……到底是人家賴以生存的本錢,警惕些倒也是人之常情?!泵蠌酵フf道。 晏驕點點頭,“確實如此?!?/br> 白寧倒是頗感興趣,“不知是什么香料?若是好玩,我家去時也帶些做土產?!?/br> 圖磬笑的無奈中又帶幾分縱容,“你只是愛玩,多少東西買回去瞧也不多瞧一眼,這會兒卻又弄什么香料?!?/br> 酒香不怕巷子深,若那香料果然出色的很,又豈會一直籍籍無名?只怕白寧買了也是白買。 “聽姑娘口音,應該是京城人士,”孟徑庭亦是笑,“天子腳下匯聚天下奇珍異寶,什么沒有?這小小香料又哪里入得了姑娘的眼?不過尋常中等人家拿著玩罷了?!?/br> 聽他這么一說,白寧倒也差不多打消了念頭。 眾人又走了一段,孟徑庭指著前方一條蜿蜒大河道:“此河便是都昌河,近來正值春汛,倒是一番好景象,兩位姑娘若是得空,倒是可以去瞧瞧?!?/br> 他是請龐牧過來監督并商議考試事宜的,誰知人家竟帶了兩個大姑娘過來,究竟是什么目的和動機,他也不敢問……反正哄著沒壞處! 晏驕和白寧聞言,果然打馬上前,手搭涼棚極力眺望,但見流水湯湯,岸邊綠柳成蔭,恰是一番好春景。 她對龐牧笑道:“咱們平安縣多山,可卻沒有這樣成規模的河?!?/br> 龐牧本對這個不大感興趣,只是聽她口稱“咱們”,就覺得渾身舒暢,也跟著上前與她并肩,笑著點頭,“確實?!?/br> 他順著往下游望去,就見幾處彎道甚是兇險,引得許多浪花翻卷,頗有幾分壯觀,便出聲問道:“春汛兇猛,那里不會漫過來么?” 孟徑庭不敢怠慢,忙上前查看一回,確認后才回道:“那幾處只是汛期幾日瞧著水勢大些,過了就好了,且那一帶并無人煙住戶,故而不妨事。倒是幾處支流偶有泛濫,下官也時常留心哩,各處堤防也都年年檢查、加固?!?/br> 見龐牧面色和緩,孟徑庭又笑道:“這幾日春汛,不少村落都忙著祭祀,以求夏日水量充沛,不旱不澇,倒也有趣?!?/br> 因有孟徑庭不遺余力的拉話題,眾人這一路走的倒也愉快,不知不覺就到了府衙,孟徑庭又親自引著去了客房。 府衙到底比縣衙氣派多了,又大的多了,龐牧一行人直接得了一個老大的兩進院子,大家都住在一處,既熱鬧又方便。 孟徑庭還對晏驕和白寧道:“稍后拙荊也會過來,兩位姑娘若是有什么不喜歡的不適應的,可千萬不要客氣,只當在自家是一樣的?!?/br> 真是說曹cao,曹cao到,他話都沒說完,外頭小丫頭就通報道:“夫人來了?!?/br> “來來來,兩位姑娘,這”孟徑庭聽罷便笑著轉過身去,介紹的話還沒出口,整個人就僵了。 但見一個中年美婦搖搖擺擺的走來,正是孟徑庭的發妻于夫人。她身邊除了兩個小丫頭之外,另有一位十七、八歲的妙齡女子,瞧著穿戴打扮不俗,也不知是個什么身份。 晏驕和白寧對視一眼,心中忽然生出那么一點兒警惕。 孟徑庭的臉色飛快的變了幾遍,快步走到妻子身邊,壓低聲音道:“你怎么把她帶來了?” 那神秘女子瞧了他一眼,隱約有些怕的樣子,嬌嬌怯怯的喊了聲姐夫。 于夫人將她往身后護了護,也不搭理他,只是兩只眼睛飛快的在平安縣衙一眾男人身上掃來掃去,眼中異彩連連。 沒想到那小小縣衙,竟有這許多人中龍鳳…… 于夫人的視線太過露骨,而龐牧等人又都是直覺驚人的,見狀不由眉頭微皺,只是不方便發作罷了。 好在于夫人雖是個沒眼色的,孟徑庭卻一直小心的很,見狀忙從后頭戳了自家夫人一下。 于夫人驟然回神,忙上前問好,又看向晏驕和白寧,略顯遲疑道:“不知哪位是大名鼎鼎的晏仵作?” 不是說平安縣衙只有一位姑娘么?那多出來一個是誰? 這可……不大妙啊。 晏驕對她的第一印象就很不怎么樣,直接舉了舉手中勘察箱,露齒一笑,“我就是?!?/br> 這個時代的人真的很難不被銀光閃閃的合金箱子吸引,饒是于夫人也不能免俗,下意識問了句,“這是?” 晏驕笑的更甜了,“驗尸嗒!” 于夫人和那年輕女子的臉rou眼看見的白了幾分,本能的往后退了兩步。 于夫人不覺有些氣惱,語氣和臉色都不好了,“這里是堂堂都昌府衙,難不成還會有人闖到這里來殺人?姑娘也忒小心了些!” 青天白日的,弄了這些玩意兒來作甚!真是晦氣! 晏驕寶貝似的抱著撫摸幾下,歉然道:“不好意思,職業習慣,人在箱在?!?/br> 龐牧等人已經快要憋不住笑出聲了。 于夫人又要說話,孟徑庭卻搶在她前頭干咳幾聲,“好了,這里沒事了,你先下去吧,龐大人他們趕路也累了?!?/br> 快閉嘴吧你! 于夫人卻不怕他,竟直接將那姑娘拉到自己身前,滿臉笑意的對眾人介紹說:“幾位大人,這是我娘家表妹,乳名嬌秀的?!?/br> 眾人:“……” 圖磬最是個守禮的,這會兒已經聽不下去了,“夫人慎言?!?/br> 哪兒有頭回見面就把個姑娘的乳名往外說的? 嬌秀頓時臊紅了臉,拽著于夫人的衣角哼哼道:“表姐……” 于夫人渾不在意的一擺手,笑道:“這是圖巡檢吧?沒想到你們武人竟也這般多禮?!?/br> 圖磬滿面愕然。這不是什么多禮不多禮的問題啊夫人! 齊遠憋不住道:“夫人,這男男女女的,又都不熟?!?/br> 話音未落,就聽于夫人笑道:“說幾句話不就熟了么?再說,”她看向晏驕和白寧,“這里不也是有兩位姑娘?一樣的?!?/br> “我們不一樣!”晏驕和白寧異口同聲道,然后分別看向各自家屬。 龐牧和圖磬義無反顧的跨步上前,猶如兩堵墻橫在前頭,于夫人直接就傻了眼。 孟徑庭實在聽不下去了,尷尬萬分的跟龐牧等人賠禮,顧不上于夫人的掙扎,直接給人拖走了。 那嬌秀落在后頭,只覺顏面大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跺了跺腳,到底是跟著jiejie姐夫去了。只是出院門前,還是忍不住扭頭回望,眼中波光瀲滟脈脈含情。 平安縣衙眾人……都熟練地看向廖無言。 廖無言被這許多雙眼睛嚇了一跳,啼笑皆非,“你們看我做什么?” 晏驕瞅了龐牧一眼,再看看他,小聲道:“貌似時下女子都偏好先生這樣風流儒雅的?!?/br> 廖無言連連告饒,“你可饒了我吧!” 攆嬌秀回房之后,孟徑庭對于夫人拍了桌子,“你,你叫我說什么好!人家是來辦正事的,你把你表妹叫來算什么!”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嬌秀也這個年紀了還沒個人家,我當jiejie的替她張羅有錯嗎?”于夫人嗆道,旋即又有些喪氣,“之前你不還說那龐縣令沒個家眷,怎的這回又有了?不過應當還沒成親吧?” “人家有沒有的又與你何干?”孟徑庭十分崩潰,“你今兒也瞧見了,可算死心了吧?趕緊把人給我送回去!” 他好不容易才和緩了關系,保住頭上烏紗,萬萬不能毀在這種小事上! 然而于夫人卻沒聽進去,沉思良久,“做小也成??!” 孟徑庭忍不住拔高嗓門,“你也得看人家要不要!” 于夫人不高興了,“你什么意思?我妹子就這么見不得人?”一撇嘴,“知府夫人的妹子配個縣令,他恁大年紀,嬌秀花兒一樣容貌,綽綽有余了!” 孟徑庭險些一口老血噴出來,突然就后悔之前顧忌顏面,沒把龐牧的底細跟這個蠢婆娘說明白,以至今日險些釀成大禍。 誰知等他三言兩語說完后,于夫人非但沒怕,反而雙目灼灼道:“國公?那豈不更好了?” 若真是國公,別說做小了,就是去他身邊做個添茶倒水的丫頭也好??! 孟徑庭都沒想到自家夫人有朝一日竟鬼迷心竅到這個地步,苦口婆心道:“你妹子再好,能跟公主比?當年先皇在時,曾想將親生的七公主許給定國公,還是當今知道國公爺打算,親自幫忙拒了的!” 那頭拒了公主的龐大人卻擎著一朵剛摘的小紅花,跟在小仵作屁股后頭討好,“皇天在上,我可什么都沒干吶!你不能不理我?!?/br> 晏驕一遍又一遍的擦著光可鑒人的勘察箱,斜眼瞅他,仿佛隨時都能從里頭掏出勺子來給他一下,“嘖嘖,大人是奇貨可居吶,人在家中坐,佳人送上門!你是沒瞧見,那于夫人的眼珠子都恨不得摳下來貼在你身上了,哼!” 龐牧索性連人帶箱子一起抱到懷里,額頭抵著她的,低笑道:“你吃醋?” 晏驕熟練地擰耳朵,哼唧道:“酸死你!” 其實原本她覺得兩個人這么寧靜祥和慢慢發酵挺好的,可誰知今兒于夫人一出現,她竟陡然間緊張起來。 就好像……有什么已經打了自己標簽的寶貝被人覬覦了。 這感覺可真不好。 龐牧胸腔中發出愉悅的笑聲,蹭了蹭她的鼻尖,“我不管外頭什么嬌秀、嬌不秀的,就喜歡咱們驕驕?!?/br> 晏驕只覺他呼吸間的熱氣全都噴灑到脖頸間,guntang一片,分明心里美滋滋的,嘴上還是不饒人,指尖一下下戳著他的胸膛,“龐大人快別這么叫,保不齊明兒又秀秀、秀秀的叫別人了?!?/br> 龐牧簡直愛死了她這幅小模樣,當即抓住在自己胸前作怪的小手親個不住,又故意湊上去,“這小沒良心的,我倒要嘗嘗你嘴上是不是抹了毒藥,說話這樣毒……” 卻說幾家歡喜幾家愁,薛家莊這里卻也不平靜。 族長薛永正帶著幾位族老商議祭祀的事,忽那日跟在他身邊的年青人突然闖了進來,氣喘吁吁道:“跑,老三家的婆娘帶著崽子跑了!” “跑了?”薛永騰地站起來,與眾族老俱都不解道,“祭祀在即,好端端的,她跑什么?” 年青人愣了下,一拍大腿,這才意識到自己關鍵信息忘了說,“那老三家生的不是兒子,是個賠錢貨!這幾年都是裝的!” “什么?!” 一眾族老齊刷刷站了起來,一雙雙昏花的老眼中突然迸發出嚇人的光亮,“女娃?!” “竟然是女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