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奶嬤嬤猶豫了下,到底還是聽主子的命令上前開包袱,只是口中例行勸誡道:“大爺,姑娘,都這早晚了,咱們也該安置了,看看也就罷了,明兒再吃也是一樣的?!?/br> 廖蓁點頭,對著meimei教育道:“嬤嬤說的有道理,榛兒,你看過就回房睡吧,明兒再來哥哥這里拿?!?/br> 廖蘅撅起紅潤潤的嘴巴,不情不愿的點頭,“是?!?/br> 說話間,包袱已經開了,里頭忽然呈雪崩之勢涌出來無數大小油紙包,嘩啦啦鋪滿了整張巨大的圓桌不算,甚至還有許多往下掉,奶嬤嬤并房內伺候的其他幾個小廝、丫頭慌忙上前抓取撿拾,折騰了足足一刻鐘才重新將這些油紙包按照大小厚薄擺好了。 兄妹倆目瞪口呆。 許久,才聽廖蘅拍著巴掌歡快的笑道:“下雪啦!” 可不就跟冬天下雪似的? 廖蓁失笑,也跟著回神,見那油紙包上似乎還有紙條,便叫人拿了燈燭過來照著,自己湊上前去看。 原來是晏驕擔心零嘴兒種類太多,即便她說了,對方一時半刻也記不住,索性在每種零食外面都綁了一張紙條,上面詳細的寫明白名稱、原材料和大約的保質期。 如此一來,既能防止中了忌諱或是過敏,又不怕東西放壞了。 廖蓁低聲念了起來,什么甜味鴨頭鴨脖鴨翅膀,什么大小麻花銅鑼燒,什么豆干rou脯酥蛋卷的,竟有大部分都沒聽過! 真是奇了,京中匯聚天下奇珍,什么點心沒有?可偏偏今兒就一口氣涌出來這么些想象不出來的。 尤其是那個寫著大麻花的油紙包,最大的就是它了,從紙縫兒里隱約透出甜香來。 這到底是什么? 他剛一抬頭,就看見meimei正眼巴巴的瞧著自己,忙命下人收拾起來,又安慰小姑娘說:“如今咱們看也看了,明兒就吃好不好?” 結果次日一早,董夫人忽然想起來,一雙兒女還從晏驕那里得了一個巨大的零食包,昨兒剛被紅薯粉震撼過的她不免越加好奇,便叫人將孩子們和零食包一并帶過來給她瞧瞧。 廖蘅就開心道:“母親,榛兒等會兒想吃些行嗎?” 董夫人笑著點頭,“既然是人家給你們的,自然你們自己做主,不過可不許吃多了?!?/br> “哎!”小丫頭脆生生應了,托著rou嘟嘟的下巴,滿臉期待的看著那個藍包袱。 有這么些吶,她一天只吃一點點,能吃多久呢?小姑娘掰著指頭算起來,越算越開心。 也不知為什么,素來年少沉穩的廖少爺竟微微有些緊張。 董夫人叫人開了包袱,把里邊的東西一包一包看過去,果然嘖嘖稱奇。 晏驕是個做事仔細麻利的人,連這么個油紙包都包得整整齊齊,可偏偏那大麻花的有些皺巴,邊角還破了,好像……曾被人打開過。 她心思一動,微微挑眉,含笑看向長子。 不等她開口,廖蓁就紅著小臉站起身來,勇敢中透著點不好意思,小聲道:“兒子,兒子昨兒夜里用功,餓了,就……” 他,他也不想的??! 分明是想像往常一樣,再讀幾頁書再睡的,可大約是白天趕了太久的路,竟忽然餓起來。 也不知怎么的,他口中忽然回味起不久前吃過的火鍋的好滋味兒,砸吧下嘴兒,目光就不受控制的投向架子上那個藍包袱…… 董夫人突然笑起來,就連屋里伺候的丫頭婆子們也紛紛忍俊不禁。 他們家大爺素來老成,分明牙還沒換完呢,偏做的小大人一般模樣,眾人都是又敬又愛,何'曾有過眼前這般扭捏神情? 廖蘅已然呆了,半晌回過神來之后癟著小嘴兒對自家兄長嚷道:“哥哥說話不算數!榛兒不跟你說話啦!” 分明說好了要等到今兒咱們一起吃的,誰知你竟自己先偷吃上了! 廖蓁臉上熱辣辣的,忙拉著meimei的小手給她賠不是。 小丫頭心最軟,哼哼幾聲就算把這事揭過了,然后小小聲問:“好吃嗎?” 廖蓁再次回味了下那綿軟蓬松奶香濃郁的口感,以及里面細膩甜美的紅豆沙,誠實而嚴謹的點頭:“甚美?!?/br> 作者有話要說: 兒童換牙期一般是612歲,廖小少爺虛歲十一,而各地虛歲計算方法又不一樣,有的加一歲,有的甚至加將近兩歲,所以他現在實際周歲年齡也就是九歲或是十歲的樣子,而且古代人的生長發育遠不如現代人這么……早熟,換牙很正常的哈,不必驚慌! 第46章 昨兒白寧說有機會教自己練功夫, 晏驕原也沒太往心里去,畢竟這話就跟“有空我請你吃飯”“有空一起出去玩”一樣, 還是場面應酬居多。 沒想到人家第二天一大早就活力四射的過來敲門, “難得天氣晴好, 走,我教你幾手!” 還沒來得及洗臉的晏驕反應了會兒才詫異道:“你都不去找圖大人說話的么?” 千里迢迢的來了竟然不談戀愛, 這像話嗎? “他白日里要當差呢,”白姑娘灑脫道, “晚間過來一并吃飯也就是了?!?/br> 這姑娘覺悟正經挺高,晏驕就笑,“那你先屋里坐,我去換個衣服?!?/br> 晏驕飛快的洗完了臉, 一邊在屏風后面換衣服一邊問:“正好跟我一起吃早飯。你右手邊小盒子里是芝麻核桃板糖, 先拿著打發時間吧?!?/br> 白寧還有點不好意思,“我本想同你一并去大廚房吃的?!?/br> 說著,就依言開了盒子, 但覺一股香氣撲面而來,便美滋滋捻了一條來吃,滿口香甜。 “何必這樣麻煩?”晏驕麻利的挽了頭發, “昨兒蒸了椒鹽花卷,咸咸香香的, 只是不多了,正好我再弄個臊子面?!?/br> 每個人的臊子面配方都是不一樣的,晏驕喜歡用豬五花和各色菌菇丁子的搭配, 熬得油油亮亮,加了一點豆面的面條以骨湯煮開,格外香。 今年她還抽空灌了點甜辣的香腸,前兩天都蒸熟了。這會兒取一根切成薄片,連同幾片半透明的臘rou一起擺在盤子里,就是一道很好的rou菜。 可惜今年忘了多買些好香菇,不然熬上一鍋香菇rou醬,里頭撒點芝麻,直接拿來拌面、夾饅頭都是極好的。若是保存得當,能一直吃到明年夏天呢。 不多時,老太太和龐牧、齊遠也陸續來了,眾人熱熱鬧鬧吃完飯,又說了會兒話,各自散去。 白寧不僅吃了一大碗面,甚至還非常熟練地要了一碗面湯,又夾了一根麻辣鴨翅膀啃。 吃飽喝足后,教學活動正式開始。 白寧先帶著活動筋骨,又試了力氣,見晏驕力氣不遜于自己,不由的歡喜起來,“何以世上男子大多武藝強過女子?并非女子天分皆不如他們,最要命的便是這個力氣了,若沒有力氣做底子,便是招式再靈巧精妙,到底虛了些。你有這般的好底子,再想學什么就事半功倍了!” 之前看她當街舉鍋痛毆潑皮時,白寧就起了愛才的心:哪怕這位晏姑娘沒有習武天分呢,只要有這把力氣,隨便入門學點兒什么也受用無窮了。 晏驕大受鼓舞,笑道:“我也不求什么高手不高手的,好歹學點拳腳傍身,也是個指望。省的什么事兒都要處處指望旁人,好沒意思?!?/br> 兩人一個愿意教,一個樂意學,又都是女子,指點方便,于是進度喜人。 正教著,林平打外頭進來,正扎馬步的晏驕一見他就有種不祥的預感,“是不是又出事了?” 因連著好幾起案子都是林平過來通報,現在晏驕簡直要形成條件反射了,覺得這位年輕人才是貨真價實的死亡象征。 林平沖她豎了豎大拇指,肯定了她的猜測,“前頭有人來報,說槐陽鎮上一個老人才剛沒了,想請個仵作趕緊過去驗了,好趕在除夕夜之前把后事辦好?!?/br> 這種情況只需要一名在籍仵作前去驗查即可,前幾日郭仵作著了風寒,昨兒晚上還發燒呢,所以晏驕就成了唯一人選。 她點點頭,“行,麻煩你順便去通知賈峰,叫他收拾收拾準備給我出去?!?/br> 每到年前后這段時間,各地老人的死亡率都會有個高峰,也是沒法子的事。 白寧好奇地問道:“這事兒也歸你管?” “是呀,”晏驕解釋說,“衙門也管著人丁戶籍么,每每生老病死都要記錄在冊,不然豈不亂了套?我們仵作的工作之一就是判定死亡原因,若是正常死亡自然最好,但也不乏渾水摸魚試圖偽造的,可不比正大光明的兇殺案來的輕巧?!?/br> 白寧點了點頭,“怪不容易的?!?/br> 頓了頓,又難掩好奇道:“我能跟去瞧瞧么?” 在認識晏驕之前,她還沒見過仵作呢,更沒想到一名仵作竟會對案件偵破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就有些蠢蠢欲動。 晏驕一愣,失笑道:“你還是頭一個想主動跟去現場的呢?!?/br> 白寧知道她的意思,有點驕傲的說:“我打小也是兵營里長大的,打仗的時候自不必說,便是平時對練,拳腳無眼,哪里能沒個損傷?自然不怕?!?/br> 晏驕抿嘴兒一樂,心道這個同你口中說的什么損傷可不是一回事。 龐牧他們可是尸山血海的戰場上下來的,見過的慘狀之多難以形容,可不照樣吐得苦膽汁子都出來了,如今一聽兇案現場還都一個個兒菜雞似的…… 弗萊格立的太高太快,那是要打臉的啊姑娘。 不過開死亡證明雖然不如案件驗尸來的嚴格,無關人員出現也不大好吧?具體怎么辦,最好還是請示下龐牧。 進去通報的人很快就出來了,身后還跟著手拎鴿子籠的小八,里頭一只通體雪白的信鴿不斷扭著小腦袋,咕咕低叫。 “才剛知府孟徑庭來了,大人一時走不開,偏這幾日衙門上下忙得很了,如今齊大人也沒空呢?!?/br> 晏驕笑道:“槐陽鎮快馬來回半個時辰就得,我去去就回,也不必勞他們大駕?!?/br> 眼見著如今龐牧也不像剛開始那樣遮掩了,不然單是孟徑庭親至這一條,就足夠給他扒一層馬甲了: 于公,孟徑庭是知府,龐牧是知縣,即便公事往來,也只有知縣去拜知府的份兒; 于私,孟徑庭好歹也是一方大員,若非忌憚,又怎么會如此低調?他人都來了,可衙門上下竟都沒聽到風聲。 卻聽小八道:“年底亂著吶,大人終究不放心,打發我跟著,還說白姑娘若想去,也不必攔著,只是須得聽晏姑娘指揮?!?/br> 這話就是對白寧說的了。 白寧見自己能跟去長見識就喜出望外了,當即點頭,“我曉得分寸?!?/br> 小八又舉著鴿籠說:“馬兒再快,也不比鴿子雙翅。咱們把它帶上,若有個什么,也好及時通信兒?!?/br> 賈峰也不是磨嘰的,稍后四人一并去取了馬,直奔槐陽鎮而去。 雖是寒冬,但天上一碧如洗,連云彩都少見,竟也無風。鑲著金邊的大日頭懶洋洋曬著,幾人縱馬跑了會兒,大氅下頭便漸漸有了汗意。 路邊樹叢里有麻雀趁著熱乎勁兒跑出來覓食,一陣馬蹄響起,驚得它們成群掠起,撲撲楞楞的飛遠了。 如今晏驕的馬術已經很好了,只要不玩花樣,飚速和急剎車都不是問題,這無疑大大提高了趕路速度。 “前面就是槐陽鎮了,”小八朝前方揚了揚下巴,“進去直走后第三個岔路口往東拐第二家就是?!?/br> “這地方我們來時經過了呢,”遠遠看見那一排大槐樹之后,白寧忽然醒悟過來,忙道,“就是我跟你們說遇見的那個傻大個兒,正是前面那個鎮子上的?!?/br> 賈峰跟郭仵作一樣是本地人,聞言便道:“那就是棋山鎮,聽說是因為曾有人在山中遇見仙人下棋……” 小八失笑,“那怎的不叫仙山鎮,或是仙人陣?” 幾人胡亂說著,不多時便來到死者楊老二家中。 古時人口流動性差,多是同姓聚族而居,是以同村中人大多一個姓氏,多有親緣關系。這槐陽鎮中百姓大多姓楊,村外多種槐樹,而槐樹性陰,為陰陽調和,便以諧音做槐陽鎮。 楊老二家住在鎮子邊緣,土墻有些崩壞,墻頭都長草了也無人打理,想來日子不大寬裕。 他的三個兒子都在院子里等著,見他們亮了公文和腰牌,忙誠惶誠恐的將人請進來,幾個女人還端了熱水出來。 白寧本就不渴,又見竟直接用碗盛水,且三只碗還不一樣花色,邊緣更有不明痕跡,而端著碗的女人們指甲縫里都是黑泥,走動時熱水頻頻與手指接觸,頓時連胃口都失了七分,哪里會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