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一種熟悉而陌生的情緒在晏驕胸腔中翻滾,她的眼眶酸澀,鼻腔發脹。 恰在此時,遠處忽然傳來一聲震天響的爆炸聲,震得地面都抖了幾抖。 晏驕的心神猛地拉回來,刷的起身往聲音來處張望,“是土炮?” 不是說火藥不純嗎?怎么這么大的威力! 她恨不得飛到現場一探究竟,又怕自己去了反而給人添亂,只是拉磨的驢子一樣,在屋里一個勁兒的轉圈。 老太太有心安慰,可見她實在聽不進去,只得罷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頭終于重新傳來人馬sao亂之聲,晏驕一陣風似的卷了出去。 外面亂糟糟的,不少士兵身上臉上都黑乎乎的,還有的隱約見了血色,晏驕越看越害怕,越怕越找不到人。 她抓住一個士兵,聲音發顫的問:“龐牧呢?” 她連大人都忘了叫。 那士兵見是她,咧嘴露出一口與皮膚形成鮮明對比的白牙,指了指前面,“跟圖巡檢說話哩?!?/br> 晏驕驟然放下心來。 她突然特別想見龐牧,發瘋似的想見。 她提著裙子一路狂奔,厚實的斗篷在身后甩成一條直線,在空氣中劈啪作響。 風雪很大,她看不清大家的臉,可一口氣沖到前院,隱約瞧見前面站著的幾個人時,她一眼就認出中間那個是龐牧。 她站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忽然見那人似有所感的轉過身來,腦袋一熱,什么都顧不得了。 她只想沖過去。 她也真的這么做了,只是忘了提裙子。 太丟人了。 臉朝下往地面砸過去的瞬間,晏驕這么想著,可下一刻,就落入熟悉的懷抱。 龐牧整個人幾乎是飛過來的,才剛面對土炮都沒這么緊張,生怕懷里的人摔疼了。 兩人姿勢不算好看的抱在一起,誰也沒說話,風雪再大,卻也能清楚地聽見對方的呼吸。 雖然都說龐大人英勇神武,有過多少輝煌的功績,可一直到現在,晏驕感受到實實在在的溫暖,一顆懸著的心才算是落了下來。 就聽龐牧在她頭頂笑道:“這么大個人了,還總是冒冒失失的?!?/br> 晏驕失笑,在他盔甲上蹭了蹭臉,“不是還有你接著我么?!?/br> 話音剛落,就聽龐牧的心跳好像瘋了似的。 她噗嗤一樂,剛一抬頭,兩人就齊齊痛呼: 她的腦袋磕到了龐牧的下巴。 兩人一個捂腦袋,一個摸下巴,對視一眼,噗嗤笑了。 第43章 劫后余生的眾人精神還都亢奮著, 也不知是誰帶頭起哄,百十號士兵就都嗚嗚的喊起來。 龐牧順手將晏驕拉起來, 替她拍拍身上的雪, 朝周圍笑罵道:“嚎甚么嚎, 只顧搗鳥亂!” 見他心情頗佳,眾人起哄越發賣力。 就聽人堆兒里扯著嗓子道:“哎呦呦, 這青天白日的,都拉上小手了!” 眾人哄笑不已。 龐牧下意識又捏了捏。 嗯, 又細又滑,嫩豆腐似的…… 他老臉皮厚的,自然沒什么,可姑娘家面皮兒薄, 被人如此打趣, 保不齊要惱,誰知才要戀戀不舍的松開,掌心的小手反而握緊了。 他一愣, 下意識看向晏驕,對方歪頭看過來,眼睛亮晶晶的, 滿臉都是落落大方。 龐牧不由得一陣狂喜,天靈蓋都好像要被掀飛了, 只是傻笑。 后頭廖無言和圖磬聯袂而來,見狀不覺失笑,異口同聲道:“傻人有傻福?!?/br> 才不是因為自家家眷還在路上而嫉妒呢! 眾人笑鬧一回, 這才各自散去,晏驕也正好問龐牧方才的抓捕情況。 說起這個,龐牧倒也有些感慨,“所幸準備充分,雖炸塌了半邊客棧,也傷了幾個兄弟,到底沒有性命之憂。我已吩咐醫官盡力救治,也發了撫恤銀子,叫他們安心養傷?!?/br> 晏驕驚訝道:“竟連客棧都炸塌了?” 龐牧點頭,“可不是么!第一波炸起來的時候,好些人都懵了,馬都嚇跑好幾匹?!?/br> 若是普通火藥自然不會有這種威力,可那兇手不知何方神圣,也不知是對上次的爆炸結果不滿意還是怎的,竟又在這短短幾日里對火藥進行了提純!更特意將土炮內包裹的碎瓷片、石子打磨的格外尖銳,殺傷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有幾個士兵太靠前,躲閃不及,直接就被炸下樓來,若不是穿著鎧甲,只怕這會兒人就沒了! 晏驕聽得都驚呆了,“還能提純?她到底是什么來頭!” “這個謎底只怕要過幾日才能揭曉了,”龐牧顯然也十分好奇,“她功夫不輸一般士兵,又有土炮,更以百姓性命要挾,兄弟們為速戰速決,下手難免重了些,還動了迷煙。她到最后頗有同歸于盡的意思,若不是迷煙生效,老齊上去一腳踢遠,咱們這會兒運回來的也只會是一具殘缺不全的尸體。饒是這么著,她也把自己炸的夠嗆,傷上加傷,失血過多,還中了迷藥,醫官說怎么著也得兩天后才能醒了?!?/br> 他說的簡單,也沒有過多修飾,可饒是這只言片語中,晏驕也不難想象當時的緊張。 她忍不住看向龐牧,上上下下的打量,生怕看漏了什么,“那你有沒有事???” 見她一張小臉兒都嚇得皺巴了,龐牧便笑著高舉雙臂,站在原地轉了個圈,“我自然沒事,且好著呢?!?/br> 他老大一個人,身上還穿著滿是血污和灰塵的甲胄,偏要做出這種企鵝似的動作,實在好笑。 “行啦,我看完了,”晏驕笑著推了他一把,“快去洗漱更衣,等會兒叫上齊大人他們,今兒吃骨湯鍋子呢!” 本來呢,這樣冷的天,合該吃點辣辣的發汗,可圖磬和廖無言都是不太能吃辣的,只好先做香醇骨湯,回頭再找張鐵匠另打一口鴛鴦鍋。 不過也不錯,這些日子大家通宵達旦的,都有些上火了,正好用溫和滋補的骨湯養一養。 見晏驕終于帶了笑模樣,龐牧又想起來剛才兩人跌在一處的情景,心頭就有些癢癢的。 他搔搔鼻子,忽然小聲道:“再給拉個手唄?!?/br> 風太大,他的聲音又太小,晏驕竟沒聽清,只是本能的睜大眼睛問:“什么?” 龐牧忽然覺得心跳的特別快,臉上也熱乎乎的,竟有點不大敢直視她的眼睛,忙干咳一聲,別別扭扭的道:“就,拉個手……” 之前只是他自己有這個心思也倒罷了,可如今,眼前的姑娘在眾人面前大大方方表達了自己的情誼,得到回應的他狂喜之余,竟突然患得患失起來,反倒不如以前放得開了。 聽清對方的話之后,晏驕都不知該說什么了。 這年頭的人都這么純情的么?你好歹也是威風堂堂一個大人物,現在竟然連拉個手都要打申請? 她忍住笑意,故意板起臉逗他,“那我要不給呢?” “???”龐牧的嘴角都耷拉下去了,不過還是故作無所謂的道:“那,那就不拉……” 話是這么說,可這老大一副身軀都由內而外的散發了點委屈和失望。 咋就忽然不給拉了么! 唉,想拉手! 晏驕終于沒忍住笑出聲,抿著嘴兒往前一伸手,“嗯?!?/br> “嗯?”龐大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大轉折驚住了。 然后晏驕就親眼看著他的五官從下垂狀態刷拉拉提上去,眼睛里都要冒出星星來了。 他咧著嘴笑了幾聲,有點兒緊張的搓了搓手,仿佛碰什么易碎寶貝似的小心翼翼的拉住,又飛快的瞟了下晏驕的臉色,然后才一點點握緊了。 啊,真好??! 雖然是寒冬,可龐牧還是覺得好像有一朵朵嬌嫩噴香的小花兒,從兩人交握的手那兒迅速綻放,一路開到他心里去啦! 兩人一邊走一邊說笑,只覺得其實寒冬臘月也并不難熬。 “大人成功捉了連環滅門慘案的兇手,可算大功一件呢!”晏驕笑道。 “嗨,什么功勞不功勞的,”龐牧搖頭,“能趕緊把案子結了,大家伙兒都安心過個好年才是正經,不然這吃飯都沒滋味了?!?/br> 功勞什么的,他還不夠多嗎?早就封無可封,君不見圣人已經提前連他兒子、閨女的爵位都許了嗎,實在無甚滋味。 哎,等會兒,那才一子一女,可回頭自己要是跟晏姑娘生多幾個,豈不是不夠分的? 常言道,不患寡而患不均…… 龐大人嚴肅的想著,越琢磨越覺得這事兒正經挺要緊,兩只眼睛就有點不受控制。 嗯……晏姑娘這腰肢細細的,可屁股…… “哎呦!”耳朵上突如其來的疼痛瞬間喚回國公爺的思緒。 晏驕擰著他的耳朵,雙頰泛著紅暈,磨牙道:“看哪兒呢!” 虧她才說了老實,結果一個錯眼,就發現這人竟偷偷打量起來,真是的,還得寸進尺了是不是? 龐牧趕緊搖頭,“沒,沒看哪兒!” 晏驕又狠狠擰了下,這才撒開,又甩開他抓著自己的另一只手,“色狼!” 說完,竟丟下龐牧跑了。 龐大人緊趕著追了兩步,還沒跑出去多遠呢,齊遠這沒眼色的又不知從哪兒冒出來抓著他問:“哎大人,我那刀是不是在您那兒?” 刀個屁! 現在誰還管你的刀! 晚上衙門上下都加了餐,一片喜氣洋洋,龐牧他們也過來吃鍋子。 骨湯熬了整整一下午,大油都撇干凈了,只剩下純白濃湯,里頭又加了紅棗、菌菇并三色防風驅寒滋養補體的藥材,香的嚇人。 晏驕提前做了凍豆腐,炸了酥rou,泡發了木耳、銀耳和其他幾樣菌子,又切了幾斤羊rou、豬rou片,并一些個內臟,買了豆芽、胡瓜等幾樣洞子貨清口,滿滿當當堆了一桌子。 往鍋里下菜之前,眾人先各自舀了一碗湯底慢慢喝。 幾口下去,從外面帶進來的寒氣逐漸被驅逐,身上竟漸漸有些發汗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