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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大縣令小仵作在線閱讀 - 第34節

第34節

    老黑聽了,也仰頭叫了一聲,端的氣勢雄渾,余音悠遠,很有點兒虎嘯龍吟的架勢。

    叫完之后,還挺嘚瑟的瞅了小白馬一眼,仿佛在說:瞧見了么?這才是爺們兒!

    小白馬不甘示弱,又跟著吼了幾嗓子,到底奶聲奶氣的。

    眾人就都笑個不停。

    晏驕笑的眼淚都流出來,從隨身布兜里掏了個蘋果出來喂給它吃,又摸摸它的大腦袋,“快歇歇吧,嗓子都啞了,你還小呢,跟人家逞什么強?”

    小白馬歪頭蹭了蹭她的胳膊,甩了甩尾巴,吭哧吭哧啃起了蘋果。

    騎著小毛驢的郭仵作笑道:“還是個孩子呢?!?/br>
    話音未落,熊孩子就扭過頭,張嘴往小毛驢耳朵上磨了磨牙,嚇得小毛驢釘在原地不敢動彈,仰著脖子“昂吭昂吭”的叫起來。

    眾人越發笑的東倒西歪,晏驕趕緊跟郭仵作賠不是,收回啃了一半的蘋果,又往小白馬腦門上彈了下,“不許欺負驢!”

    感覺到她的語氣變化,小白馬果然收斂了,又拼命伸著舌頭去夠蘋果,急得夠嗆。

    咋能隨便扣我零食么!

    沒人不愛寶馬,劉捕頭在旁邊看的也是眼熱,“當真是有靈性的?!?/br>
    “過獎過獎,”晏驕就跟聽自家孩子被夸了似的高興,言歸正傳道,“劉捕頭,死者那邊有什么消息么?”

    “還不清楚,報案人說尸體爛的厲害,瞧著跟吹了氣的豬尿泡似的,嘴巴眼睛都凸出來,一時辨認不出來是誰?!眲⒉额^搖搖頭,“林平幾人巡街時接到報案,分出一個人來通知我,剩下的估計這會兒也快到了?!?/br>
    聽到這里,圖擎的臉色已經隱隱泛白,喉頭微微聳動了下。

    郭仵作就跟晏驕交流道:“最近早晚頗涼,白日里也暖和不到哪里去,想來時日不短?!?/br>
    聽劉捕頭的描述,晏驕就已經能夠確定是巨人觀,“具體還得咱們看過之后再說。對了,花溪村這名字煞是風雅,可有什么典故么?”

    郭仵作是本地人,平時也愛聽些趣聞,還真是知道:“花溪村幾乎家家戶戶都種山楂樹,又有溪流經過,春末夏初成千上百棵樹齊齊盛開,云蒸霞蔚,甚是動人,每年都有不少人慕名前去觀賞,聽說還是當年有位老秀才給取的名字,大家覺得好聽,就沿用下來?!?/br>
    現在自然是沒有花的,不過正逢山楂成熟,想來枝頭掛著一顆顆沉甸甸的紅色果實,也應頗有野趣。

    因這次大家不必遷就馬車速度,走得很快,約莫三刻鐘就遙遙看見花溪村村口的巨大山楂樹了。

    晏驕愛惜的摸了摸小白馬的腦袋,“真是好孩子,等我再練練,咱們就能撒腿跑起來啦?!?/br>
    那樹也不知長了多少年,直徑少說半米以上,枝頭密密麻麻掛滿紅果子,一叢叢一簇簇,瞧著就喜慶。

    林平已經在樹下等著了,只不過瞧著面容慘白,手里還拎著個水罐漱口,顯然已經提前吐過。

    “大人,”他有氣無力的行了禮,又好心提醒晏驕和郭仵作,“這回的著實嚇人,兩位且悠著些?!?/br>
    晏驕道了謝,就聽龐牧問道:“有什么進展沒有?”

    惡心歸惡心,林平還是很盡職盡責的匯報說:“有,死者名叫李春,是十里八鄉有名的閑漢無賴,上到吃喝嫖賭,下到偷雞摸狗,無惡不作,人人避如蛇蝎。因名聲太壞,今年都快三十了尚未娶妻?!?/br>
    同樣快三十了尚未娶妻的龐大人突然多了種莫名的緊迫感。

    郭仵作好奇地問道:“不是說尸體腐敗嚴重么?如何認出的?”

    “李春濫賭成性,早年欠下大筆銀子,無力償還,債主見實在收不回來,就找人剁了他一根手指和一根腳趾,所以認得??删退氵@么著,他還是死性不改。他的父親李老爹乃本村屠戶,婆娘也是個肯吃苦能做的,膝下又只有一子一女,曾十分富裕,乃是花溪村最早改建青磚大瓦房的人家之一,可這幾年都給那李春敗光了?!闭f到最后,林平也是感慨。

    圖擎皺眉,“都說養兒防老,這樣的兒子倒不如不養?!?/br>
    晏驕聽得直搖頭,“黃賭毒,外加一個打老婆,只有零次和無數次,尋常手段沒用,幾乎改不了的?!?/br>
    這個說法很是新鮮,龐牧聞言不覺一笑,細細品味一番后點點頭,“倒也貼切?!?/br>
    軍營生活辛苦又枯燥,時常會有下頭的兵痞暗中聚賭,龐牧領兵素來嚴格,抓一次打,抓到第二次就殺,直到見了賭徒人頭落地,血淋淋掛成一排,眾人這才收了僥幸。

    李春這樣的人若在軍營里,只怕墳頭的山楂樹都該結了幾茬兒果子了。

    “可不是么,”林平繼續引著他們往前走,又指了指遠處人頭攢動處,“便是那里了,基本上村民都在,知道是他后全是叫好的,我進衙門也有幾年了,可這種一邊倒的情況也是頭回見?!?/br>
    別說他,就連劉本這個積年的老捕頭,也是第一次遇見百姓大喊殺得好的情況。

    齊遠撓頭,“那這也算為民除害了,民心所向,大人,咱還查不查?”

    “自然要查,”龐牧嘆道,“好歹也算個人?!?/br>
    律法無情,一旦放縱,來日人人都會打著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的名義大開殺戒,還不亂了套?

    而且現在死因未定,萬一不是針對李春個人,不盡快抓住兇手就麻煩了。

    又往前走了兩步,旁人還沒怎么著的,圖擎已經聞到一股難以言表的腐臭,臉色漸漸由白轉青。

    “老圖,你且帶人把守四周,排查可疑人員?!饼嬆梁龅?。

    圖擎暗暗吐了口氣,爽快抱拳領命。

    “大人,不如我也”齊遠試探著說。

    “你隨我來?!饼嬆敛蝗莘洲q道。

    齊遠苦哈哈的小聲嘟囔:“偏心眼兒……”

    原本龐牧還擔心有人過來破壞現場,可到了之后才發現自己想多了:

    那尸體形容可怖,腐敗程度超乎他的想象,惡臭更恨不得一飄三百里,尋常百姓躲避都來不及,最多只是站在遠處眺望,哪里敢上前來?因此現場倒是清凈的很。

    幾個負責看守的衙役面呈菜色,基本上腳邊都有一灘嘔吐物,這會兒跟龐牧抱拳行禮時還一個接一個的干嘔。

    一群年輕體壯的大小伙子都吐得眼淚汪汪,瞧著憑空多了幾分嬌弱……

    這種情況下根本沒辦法憑借味道得出什么線索,一個不小心還容易被熏倒了,晏驕和郭仵作都在鼻子下端涂了油膏,一股清涼辛辣的氣味登時直沖腦門,整個人都清醒許多。

    見龐牧等人臉色也不大好,郭仵作又大方的將油膏分發一圈,可到底沒止住齊遠把不久前剛吃的紅燒rou吐出來。

    不怕嚇人,就怕惡心人啊。

    “三口,”齊遠直起腰來,狠狠吸了一口油膏,竟還有點兒驕傲,“我這次只吐了三口!”

    他的主要職責之一是保護龐牧,基本上是龐牧到哪兒他到哪兒,考慮到但凡有命案發生,龐牧必然要到現場,想明白之后,他也只能強迫自己盡快適應。

    晏驕失笑,一臉真誠的夸獎道:“進步神速,真了不起?!?/br>
    頓了頓,又小聲說:“回頭給你補做好吃的?!?/br>
    她是好心,誰知才剛吐完的齊遠一聽到她這話,胃里又是一陣翻江倒海,忙捂著嘴蹭蹭蹭連退幾步,“你可饒了我吧!”

    吃飯的事兒咱們回頭再說不行嗎?

    晏驕都給他的反應逗樂了,趕緊做了個給嘴巴拉拉鏈的動作,轉頭去仔細觀察尸體了。

    倒是好奇心旺盛的齊遠被她的動作勾起興趣,也忘了要吐,巴巴兒湊過來問個不停,“你才剛做的那是什么?像是特定的手勢信號,可我卻從未見過,是你家鄉的嗎?啥意思???你再做一遍給我瞧瞧唄!”

    晏驕給他聒噪的頭疼,兇巴巴道:“閉嘴!”

    你見過就有鬼了,這年頭又沒拉鏈!

    齊遠張了張嘴,撓了撓頭,竟也學著她剛才那樣,往嘴巴上虛虛橫畫一道,又小小聲,可憐巴巴的問:“是這么做來著吧?”

    晏驕忍不住撲哧一笑,“不光是這么做,還真就是這個意思,讓你閉嘴吶!”

    齊遠大喜過望,又比劃了幾回,自覺學到新東西,就美滋滋的,也不去煩人了。

    晏驕心道,過去幾年龐牧帶著這么個人公干也挺不容易的,耳朵得遭多大的罪??!

    她搖搖頭,這才能安安靜靜的工作。

    尸體已經呈現出典型的巨人觀特征,全身腫脹,五官突出,幾個破了皮的地方有蛆蟲不斷蠕動,極具視覺沖擊力。

    郭仵作認真看了看,謹慎道:“我覺得死亡時間應在五日以上,姑娘以為如何?”

    “嗯,”晏驕點點頭,“就看能不能具體一些?!?/br>
    見她同意自己的觀點,郭仵作大受鼓舞,才要說話,就見晏驕從地上撿了一根樹枝,開始撥弄尸液中的蛆蟲,他下意識就閉了嘴。

    現在晏驕唯一能夠依仗的現代技術流,就是一只用來測量外部環境氣溫的小小水印溫度計,雖不能用在尸體身上,但可以幫助她進行日常氣溫記錄,這無疑對判斷死亡時間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她結合這幾天的溫度記錄和蛆蟲尺寸,在地上飛快驗算一回,迅速得出結論,“我個人傾向于死亡時間在八天左右?!?/br>
    郭仵作是第一次見她做這方面的判斷,自然十分感興趣,“敢問姑娘是如何算出?”

    晏驕說:“這個有一套專門的公式,記住了就很簡單,不過這套公式的表達方式可能跟大祿朝慣用的有所不同,一時半會說不清楚,回去之后我細細說給你聽?!?/br>
    多位數乘法和小數點什么的,該怎么講呢?晏老師想起來就愁。

    見她輕而易舉就答應要教自己,郭仵作不禁有些惶恐,又喜不自勝的沖她作了個揖。

    尸體略微側臥,兩人很快就發現腦后一處腐敗翻卷格外嚴重。

    “漏斗狀塌陷,”晏驕小心的用工具向里探測,盡量形象的描繪傷口形態,讓助手記錄下來,“損傷嚴重,很可能就是致命傷。這樣的傷口,出血量是很驚人的,但附近并未發現血跡,可見這里不是第一案發現場?!?/br>
    不過問題就在于,致命傷是否只有這一處,以及死者在經受致命傷之前,是否還存在其他刺激?

    龐牧沉吟片刻,“能否找到其他線索?”

    那李春四處浪蕩,哪里都有可能是現場,若只有這點信息,很難進行下一步。

    晏驕起身活動手腳,緩解了下因為長時間蹲坐而造成的暈眩,“體表破壞嚴重,能搜集到的證據微乎其微,需要進一步解剖。體內若有其他傷痕,就能進一步細化死因,甚至重建李春生前行動軌跡,你們也好按圖索驥?!?/br>
    說話間,李老爹就來了,龐牧示意他們先忙別的,過去說了幾句話。

    李老爹臉色不佳,遲疑了下,才過來認尸。

    他自認是屠戶出身,見過不少慘烈場面,可眼前這一幕還是令他難以承受。

    李老爹的瞳孔好一陣劇烈收縮,掉頭就走,邊走邊忍不住干嘔。

    林平適時遞上清水,李老爹哆哆嗦嗦的接了,甕聲甕氣謝過,狠命灌了幾口,這才沙啞道:“正是小人那孽障?!?/br>
    話沒說完,他的眼圈就紅了。

    縱使李春千般不是,到底是親生骨rou,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心中滋味可想而知。

    龐牧轉身朝晏驕他們微微搖頭,示意先搜查其他證據。

    若是無名尸體,他自然可全權做主;可現在死者家屬都來了,反倒束手束腳,若想要驗尸,還是先嘗試溝通的好。

    這里雖也屬于花溪村,但因附近住戶數年前陸續去世,又有人挖了魚池,結果養什么什么死,大家都覺得有些邪性,平時都不大敢往這邊過來,如今野草瘋長,足有半人多高。

    今天早上,村中一戶人家打發八歲的小兒子出門放牛。原本村里人都去東山放牛,奈何小兒子貪玩,只想早早完活兒,不愿走那么遠,想起這里的草又多又茂盛,便悄悄過來,然后就在草叢里發現了尸體。

    聽說孩子都給嚇壞了,哭都哭不出來,這會兒正請了神婆叫魂呢。

    草叢經過一個夏天的瘋長,簡直密不透風,晏驕和郭仵作隨眾衙役彎腰弓背仔細排查半天,既要當心證據遺漏,又要防止手臉被割傷,還要留心別吸入蚊蟲,猶如現實版的穿越叢林,累的眼冒金星,腰都要快斷了,也只發現了一行腳印和幾塊被踩倒的草堆。

    但這些腳印被什么堅硬的東西用力抹過,所以十分模糊,看不大清輪廓。

    劉捕頭對此頗有心得,只一眼便篤定道:“這是有人事后清理過了。十天前才剛下過雨,照晏姑娘推測的時間,那個時候的地面不軟不硬,很容易留下清晰的足跡,想必兇手也注意到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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