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顯然她的推斷沒有錯,齊遠很痛快點了頭,不過馬上就義正辭嚴的道:“區區一碗糖醋排骨就想使喚我?” 好歹他也曾拜官平遠將軍,威風八面,令敵軍聞風喪膽,如今身上還掛著爵位呢!怎么可以隨隨便便就去教人騎馬? 晏驕皺巴著臉問:“您說?!?/br> 齊遠冷哼一聲,非常高傲的揚起下巴,用力比出兩根手指,“起碼要兩碗!” 正忐忑給不起學費的晏驕:“……” 我踏馬信了你的邪! 保障了自己排骨自由的齊大人心情頓時愉悅起來,立刻給她指出當下面臨的最大困難: 想學騎馬,得有馬??! 現在衙門里倒是有不少馬匹,可要么是上過戰場的烈馬,鐵蹄下不知踩死過多少敵軍,脾氣那叫一個暴躁; 要么就是下頭衙役們騎乘,為??旖莞咚?,俱都身材高大,顯然也不適合用來教學。 “最好是小馬駒,”齊遠道,“你一個姑娘家,又沒有經驗,馬駒子體力差些,我在一旁也好把控?!?/br> 晏驕下意識問道:“小馬駒要多少錢?” “這可不好說,”齊遠笑道,“名種馬千金難求,別說活的馬駒子,便是一副馬骨也多有人趨之若鶩。次一些的也要數百兩,哪怕民間所用雜種劣馬,少說也要數十兩?!?/br> 牲口本就是重要勞力,如今又才經過數年戰火洗禮,越加寶貴,價格更要比打仗前貴些。 數十兩…… 全部身家加起來還不夠兩位數的晏仵作只覺一股涼風吹過,明智的選擇閉嘴。 看她瞬間耷拉下去的眉眼,齊遠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抱著胳膊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嘿嘿笑道:“我倒想起來一個地方,名種好馬,還不要錢!” 第30章 后悔, 晏驕現在就是非常后悔。 千不該,萬不該, 她就不該信了齊遠這逗逼的邪! 她單知道對方口中有“都是熟人, 肯定不要錢”就能騎馬駒子的好地方, 卻不知道竟然就是巡檢司! 巡檢司在地方也被老百姓稱為巡檢衙門,主官為本地兵馬巡檢, 是直接聽命于地方官員的軍事機構,而平安縣的現任巡檢老爺, 正是圖擎。 “齊遠!”又急又氣的晏驕直接省了尊稱,死死抱住木樁子不撒手,身體用力后撤,腳尖在巡檢司兵馬場入口處瘋狂試探, “我不進去, 你他媽趕緊撒手,懸崖勒馬,我們還能做朋友!” 光天化日之下潛入巡檢衙門, 這他娘的真要追究起來,都夠以窺探軍情治罪了吧? 就圖擎那雷打不動的沒有表情的臉,萬一堅持要秉公執法、殺雞儆猴, 她就涼了啊。 想到這里,晏驕出離悲憤的瞪著齊遠, “我給你吃排骨,你竟想害我?” 齊遠笑的喪心病狂,原本是一只手的, 這會兒干脆換成兩只,輕而易舉就將人從木樁子上扒下來,一路推著往里走,口中兀自喋喋不休道:“哎呀,老圖那是多少年的生死兄弟,咱們就是借他的馬騎一騎,又不帶出去,怕什么?” 見他說得篤定,晏驕半信半疑的問道:“真的?” 齊遠點頭,“那是!” 晏驕想了下,又問:“你提前跟圖大人打過招呼了?” “沒!” 晏驕漸漸生出一絲絕望,“那你有公文?” 這種地方出入肯定要報備的吧? 齊遠非常光棍的搖頭,“沒有!” 說著,又笑嘻嘻指了指自己的臉,“有這個就夠了?!?/br> 然后下一刻,兩人就被擋在馬場內圍入口處。 晏驕:“……” 齊遠:“……” 氣氛有些許尷尬。 被光速打臉的齊遠干咳一聲,指著自己的臉問守門士兵,“小圓子,老習,是我啊?!?/br> 被稱為小圓子的士兵長著一張娃娃臉,但是看上去非常嚴肅,很有圖擎的風范。他當即冷酷道:“齊大人,圖大人交代過了,兵馬糧草重地,閑人免入?!?/br> 頓了頓,又眼神復雜的瞅了他一眼,“尤其是齊大人您?!?/br> 晏驕幽幽看過去,心道你究竟有多少黑歷史啊,如今生死兄弟都這么防著你! 齊遠一臉倍受打擊,嚷嚷道:“不可能,老圖不可能這么說!” 小圓子面不改色的點頭,“大人確實這么交代的?!?/br> 另一位被稱為老習的士兵年紀略大些,見狀出聲建議道:“齊大人,您就別難為咱們兄弟了,圖大人的脾氣您也不是不知道,回頭軍棍落下來,腫的可是兄弟們的腚。要不,您親自過去問問?” 齊遠狠狠提了口氣,“去就去!” 稍后。 “滾蛋?!眻D擎端著那張招牌臉,干脆利落的指了指門口。 晏驕立刻點頭,雙手抱拳,“好的,打擾了!告辭!” 齊遠一把拽住她,兩只眼睛都瞪圓了,“我這次就是借著騎一回,真不帶出去!” 晏驕驚訝,還有上一次?難怪人家防你跟防賊似的。 顯然他的信用額度在圖擎這邊早就是負數,完全不值一提,所以圖大人直接就無視他,然后筆直的看向晏驕。 “好端端的,你跟著他胡鬧什么?” 同樣的場景,可語氣和措辭截然不同,晏驕詭異的生出一種班主任面前好學生碾壓壞學生的優越感,當即非常果斷的道:“是,一開始我就不同意,但他死活拉著我來!我是受害者!” 齊遠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看向她的眼神宛如在看一個叛徒。 圖擎的嘴角幅度輕微的向上挑了挑,眼中劃過一抹笑意,“是你想騎馬?” 若不是,齊遠這廝也不必巴巴兒帶著她來了。 晏驕點頭,實話實說:“就我不會騎馬,每次出門都要大家遷就我,跟個累贅似的,我就想趕緊學起來?!?/br> 這年頭,學騎馬就好像現代社會學開車,做什么都方便些。 圖擎聽了就點頭,“確實夠累贅的?!?/br> 全員騎馬的話,照他們的行軍速度,速度至少能提高兩倍!可一旦隊伍里夾著馬車,別說提速,就連略狹窄些的近道都沒法兒抄了。 晏驕沉默,您可真是夠直接的。 齊遠見狀,忙跟著敲邊鼓,“就是這個理兒啊,我是為了衙門著想!先入為主要不得,你不能總是這樣看我,萬一傳出去多不好!哎呀老圖你就是事兒多,有這會兒工夫,我早就帶晏姑娘挑完馬了,你” “閉嘴!”圖擎一聽他嘚吧嘚吧說個不停就習慣性頭疼,也懶得再扯淡,直接擺擺手,“趕緊走,別在這兒礙眼?!?/br> 齊遠和晏驕先是一怔,繼而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抑制不住的狂喜:這是同意了? “哈哈哈哈老圖,我就知道你肯定愿意!你我多少年割頭不換的過命交情,腦袋給你都沒得說,哪里會因為幾匹馬就淡了?你放心,這回我保證不帶出去,哈哈哈,你看看這事兒鬧的,你早撤了那防我的命令什么事兒都沒有,白白耽擱這些時間……” 他還在喋喋不休,壓根兒沒注意到圖擎腦門兒上漸漸蹦出來的青筋,晏驕見勢不妙,趕緊把人拖走了。 在現代社會,馬匹算是有錢人們的奢侈玩伴,除了動物園,晏驕壓根兒沒見過活馬,如今門一開,兩邊望不到頭的都是馬廄,里頭黑的白的紅的花的,各種花色齊全,清一色高大穩健,美麗的鬃毛溜光水滑,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一看就養的很好。 有的馬可能天生就比較浪,一看見有人進來就甩頭,那被精心打理的鬃毛濃密飄逸,抖動起來海水般美麗。 晏驕本能的哇了幾聲,那幾匹馬就格外來勁,還高高的仰起頭,使勁打響鼻,真的非常撩sao了。 圖擎這么防備真不是沒道理,晏驕眼睜睜看著齊遠滿臉溢出來的笑容,雙眼放光,搓著手,一路摸過去。偏偏絕大部分馬真的就跟他挺熟,主動把大腦袋湊上來,哼哧哼哧往他臉上噴熱氣。 齊遠開心壞了,摸完了老相識,又仔仔細細的打量其余的,“嘿,老圖這手腳快的,又多了這么好些,都沒告訴我!” 晏驕心說,要是告訴你,保不齊就不在這兒了。 說是帶晏驕來騎馬,可齊遠自己就在馬廄里磨蹭了大半天,非常的樂不思蜀。最后還是一直繃著弦兒的小圓子和老習看不下去,直接把這習慣性挖墻腳的請出去了。 齊遠沖那些還在伸著脖子看自己的馬匹們熱情揮手,“過幾天我再來看你們!” 晏驕清楚地感受到了小圓子和老習由內而外瘋狂散發的抗拒。 負責后面專門養小馬駒子的是一個叫老杜的老兵,左臂齊根斷掉,但整個人精氣神兒很足。 不過這種精氣神兒也在看到齊遠時有一瞬間的萎靡。 “齊大人,您怎么又來了?” 晏驕放聲大笑。 齊遠嘿嘿幾聲,理直氣壯道:“你們家大人同意了的!” 老杜就嘆氣,“就算不同意,您也沒少來?!?/br> 齊遠跟他說了幾句話,招呼晏驕上前,對老杜介紹道:“這是咱們衙門的新仵作,晏姑娘,來了才不到倆月,可已經協助破獲好幾樁大案。這是老杜,多少好馬都是經他的手養出來的,為人仗義,勇猛果敢,沒的說!” 老杜四十來歲年紀,臉上滿是褶子,還有一道疤,笑起來很有幾分……猙獰,“聽過聽過,早就傳開啦,姑娘真是巾幗不讓須眉!” 晏驕見過不少因公負傷的,對老杜這種情況非但不害怕,反而由衷敬佩,忙道:“不敢不敢,本分而已,大頭還是龐大人他們出力?!?/br> 老杜喜她落落大方,眼神不閃不避,見狀爽朗笑了幾聲,點頭,“痛快,得了,晏姑娘你想要什么樣的馬?” 晏驕坦白笑道:“我之前連馬毛都沒摸過一根,哪里懂這些?還是得麻煩您跟齊大人?!?/br> “這不算什么!”老杜擺擺手,帶著他們往里頭去,“馬駒子是有,不過這馬啊,也跟人一樣,得講究緣分,不然后頭配合不起來,十成本事也只好使出七分,那還是完蛋!” 小馬駒的飼養方式跟成年馬完全不同,剛才晏驕看見的都是單間,可這里往往三五成群,一匹匹身量未長成的小馬駒子蹦蹦跳跳,你追我趕的,非?;顫?。 長得也跟成年馬不太一樣,人家是光溜溜的,它們身上卻還有些毛茸茸,又帶著些奶膘,看著就圓滾滾的。 見她看的入神,老杜就眼神柔和道:“小馬駒子跟小孩兒一樣,也喜歡熱鬧,得有玩伴,以后長大了都熟悉,也好打配合??沙神R就不同了,都定了性,也有領地意識,關在一起很容易出事?!?/br> 晏驕點頭,那是,孩子長大了,誰還沒點兒隱私? 老杜就跟幼兒園園長一般角色,他一進來,那些小馬就跟得了信號似的,好些都不玩兒了,踢踢踏踏顛兒顛兒跑過來,圓溜溜的大眼睛里都透著親昵。 老杜看他們也跟看自家孩子似的,臉上笑開了花,拍拍這個,再摸摸那個,又把格外調皮的單獨拎出來訓。 “這里頭還有幾匹要吃奶哩,”老杜點了點其中幾匹,笑道,“這幾個小子嬌氣,不大肯斷奶,還是得哥哥jiejie們帶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