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陳香草也覺得自己的穿著打扮和這間醫館、甚至是和城里的人都格格不入,連忙換上了。 好在趙頤寧雖然長高了一些,但她的男裝本就是寬大的那一類,陳香草穿著也是恰好。 趙頤寧給她把袖子卷到手腕處,眼神落到她的草鞋上,心里在想著附近的鞋店在哪里。 這時候一陣腳步聲響起,飛歌的聲音響了起來—— “阿月姑娘,你在不在?側妃讓我拿東西過來了?!?/br> 趙頤寧開門去找她,飛歌一邊拿帕子擦汗,一邊遞過一個包袱道:“側妃特地讓我送來的,姑娘看合不合用?!?/br> 趙頤寧打開一看,包袱里是幾套女裝,幾雙鞋。都是有穿用過痕跡的東西。 飛歌還低聲同她解釋道:“娘子回去之后開了箱籠說要找幾身衣服給你jiejie,讓周嬤嬤攔了,說她的衣裙你jiejie未必敢穿,所以拿來的是輕音和我的東西,你不要誤會?!?/br> 飛歌的意思就是怕趙頤寧誤會說宋瑤是故意送舊東西給陳香草。 趙頤寧彎了彎唇,她怎么會誤會宋瑤呢,這世間誰都可能不好,除了宋瑤。 “替我謝過娘子?!?/br> 飛歌點了點頭,然后又故意抬高聲音道:“阿月姑娘,這是側妃給你jiejie的,等下回來,讓你jiejie穿著這些給側妃道個謝?!?/br> ……這也是宋瑤叮囑她的,在陳家人面前,宋瑤是趙頤寧的主子,不能讓陳家人知道趙頤寧和她的姐妹情分,又起旁的壞主意。 趙頤寧也高聲道:“奴婢代jiejie謝過側妃?!?/br> 兩人相視一笑,飛歌就說回去復命了。 趙頤寧提著包袱回到屋里,陳香草在屋里都聽到了,所以她也感動道:“阿月,你家側妃真是好人,不過見過一面就給我賞賜東西?!?/br> 陳香草自覺自己的本事是完全不值一兩銀子一個月的工錢的,完全是主家心善,看在meimei的面子上行的方便。如今再看主家還特地讓丫鬟給自己送衣裳,心緒就更是激動了。 “我都說我家側妃人很好了,所以jiejie下回就放松自在些?!?/br> 說著趙頤寧就打開了包袱,將衣裙在陳香草面前比劃。 陳香草見了衣服,嚇得連連后退,“這么好的東西,meimei快收起來!” 趙頤寧的男裝還是細布的,這側妃送來的衣裳的料子卻是她只在綢緞莊子看過的。 她哪里就配穿這么好的衣服呢?而且看著還都是嶄新的,不過上身過幾次,顏色還很鮮亮。 “jiejie留著換洗吧,咱倆身形不大一樣,倒是輕音和飛歌她們比我骨架小一些,和jiejie身形差不多,應該更加合適?!壁w頤寧又拿出了鞋,蹲下身給陳香草換。 鞋是軟底繡鞋。飛歌和輕音雖然是丫鬟,但是跟著宋瑤很長時間的老人了,宋瑤對下人素來手寬,一年四季都做給做新衣服新鞋子,所以不論是衣服還是鞋,都是很不錯的。不說跟官家小姐身上穿用的比,但尋常富戶人家的姑娘,還真比不過輕音飛歌身上的。 所以也難怪陳香草連比劃都不肯,只一個勁兒地躲開。 草鞋還是被趙頤寧脫了下來,陳香草的腳生的不丑,只是因為走了一早上的路,草鞋又不擋灰,她的腳上難免發黑。 陳香草臉紅透了,連忙要抽回自己的腳。 “jiejie還跟我客套啥,我小時候拉了尿了還是你照顧的呢?!壁w頤寧抬頭對她笑了笑,而后掏出帕子給她把腳擦了,換上了一雙天青色的繡鞋。 陳香草眼眶發熱。其實說起來,一家子人,她跟meimei的感情最要好了,兩人打小就同病相憐,干最多的活,吃最少的飯,還要挨打挨罵。 meimei現在發達了,不但沒忘了提攜她,待她還跟從前一樣親厚。 對比之下,家里人待她就顯得很是無情了。 她正兀自出著神,趙頤寧又說了一句話,終于讓陳香草的眼淚泛濫而下。 她道:“我記得jiejie當姑娘的時候,一直想要一雙這樣的繡鞋當嫁妝。我那時候沒辦法給你買……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弄來好不好?” 陳香草蹲下身,緊緊抱住了meimei,哭道:“jiejie后悔了,當初就應該和你一起走的。你答應jiejie,往后咱們就在一處,你不要丟下jiejie好不好?” 感受過了陽光的溫暖,誰又愿意回到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呢? 第88章 飛歌回到盛園的時候, 宋瑤正捧著一盞西瓜汁在喝。 飛歌也出了一頭的汗, 臉都通紅的。 宋瑤也沒急著問話, 趕緊招呼她坐下。 飛歌在她腳邊的繡墩坐了, 喝了一盞西瓜汁才開口道:“按著娘子的吩咐, 衣服和鞋都送到了?!?/br> 宋瑤點了點頭, 說:“辛苦你了?!庇謫査骸翱蛇€合身?” 飛歌搖了搖頭,道:“那位陳姑娘,膽子實在有些小。奴婢和阿月姑娘說話的時候, 她就在門邊怯怯地看著我。我想著我在她估計也不好意思,沒待一會兒就回來了?!?/br> 這日楚承昭正值休沐,哪里也沒去, 就在哪里看著兩個孩子。 她們主仆說話的時候,楚承昭就在旁邊聽著。 聞言, 他不禁道:“這么麻煩作甚,你直接給些銀兩,讓阿月按著她jiejie的需要去買就是了?!?/br> 之前宋瑤開箱籠想給陳香草找衣服,后又被周嬤嬤攔下, 周嬤嬤提議送去輕音和飛歌的衣物和鞋子。 輕音和飛歌就去找了自己的衣裳過來。 當然也不是隨便拿的, 還得找上過身的, 洗過一兩次的, 但又不是特別舊的那種。 最后再是周嬤嬤一番挑選, 打好了包袱,讓飛歌立刻送了過去。 這么一通忙下來,楚承昭看著都替她們累得慌。 宋瑤擺手讓飛歌下去歇著了, 而后從圓桌前坐到了楚承昭身邊。 “殿下說的方法更為簡潔,但是我想著。這銀錢給出去,那陳姑娘估計也是舍不得去買新衣的,保不齊還會讓陳家人給搜刮走?!?/br> 楚承昭看她蹙著眉一副憂心的模樣,便撫著她的后背給她順氣,“好啦,別擔心了。阿月既把她jiejie接了出來,往后便不會讓她jiejie吃苦了?!?/br> 宋瑤心腸好,沒人比他更知道的了。他看她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便以為她是在想陳香草的事。 宋瑤確實在想陳香草,不過也不單單只是憂心她,也是憂心趙頤寧和嘉平縣主的計劃。 今日她雖然才見了陳香草一面,但是陳香草的性格已經可以窺探出一些。 陳香草膽小,畏縮,神情還有些麻木。 看著像是那種經歷過苦難,不會客觀分析事實,只從自己身上找原因,一味責怪自己的人。 這種性格的人,宋瑤自然擔心她不肯幫助趙頤寧。 不過趙頤寧和嘉平縣主對付趙安寧的計劃,她半個字也沒有透露給楚承昭。加上和陳香草也不過匆匆見過一面,對她性格的分析也只是猜想,所以宋瑤也沒再多說。 她抱起安安到懷里用力地親了親她的小臉,而后才接著對楚承昭道:“殿下不知道多氣人,那陳家婦人我見過也不止一回了,長得膀大腰圓不說,穿著雖然不算光鮮亮麗,但也是整潔干凈。阿月的jiejie看著就很纖瘦,看背影和個孩子都沒差別。穿的那更別說了,簡直是補丁疊補丁,鞋子居然還是草鞋……你說,都是當娘的,怎么會有人對自己的女兒這么狠心呢?” 她愛憐無比地看著安安。若是安安落到那種境地,她簡直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她之前也目睹過趙頤寧在城門口為陳家養母為難,但是后頭知道了趙頤寧的身份,想著她同陳家人沒有血緣關系,對她差一些,雖然也能看出這家人的極品,但再這世間也不算特別奇怪。 可陳香草卻是陳家養母親生的女兒。 同樣是當母親的,同樣是有兒有女的,她實在不懂陳家養母為什么會不把女兒當人看,只掛念著兒子。 楚承昭一看她的神情,就猜到了她這是傷感起來了,便勸道:“一種米養千百種人。那些人的想法,不是咱們能懂的。你要真心疼那陳姑娘,往后照拂一二便是?!?/br> 楚承昭皇孫的身份在皇家宗室不算什么,但在其他地方,他的身份還是能開方便大門的。 像宋瑤這樣,想幫一個普通民女,其實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宋瑤卻搖了搖頭,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她自己要是立不起來,我說再多、給再多都是枉然,肯定還是讓陳家人搜刮了。我可沒興趣去供養那極品一家?!?/br> 楚承昭彎了彎唇角,像很是欣慰一般地道:“你難得看的清楚,我就怕你太過心軟?!?/br> 宋瑤嗔了他一眼,“殿下說什么呢,我只是不如你們聰明,又不是傻?!?/br> 楚承昭連忙道:“好好好,我們阿瑤最聰明了,誰說你傻,我第一個不放過他!” 宋瑤被他故作夸張的說辭逗笑了,也不去想陳家的煩心事了,抱了安安又去抱懷遠。 懷遠個頭本就比安安長得小一些,后頭好不容易給養回來了。 前段時間病了一場,又把他身上好不容易養的rou給瘦了回去。 現在懷遠和雪團子似的安安并排坐著,不像是一胎生出的姐弟,倒好像差了幾個月似的。 年前永平帝就說等天氣暖和了,讓楚承昭把他們姐弟抱到宮里給他瞧。 也因為懷遠這一場病,姐弟倆進宮的計劃也被擱置了。 楚承昭可沒忘了安安出生的時候,永平帝抱著安安不撒手的模樣,他可不會單獨只把女兒帶進去。 到時候被永平帝留下了,他哭都沒地方哭。 還是等懷遠好一些,到時候他還能讓永平帝多抱抱懷遠這重孫子,就不會同他搶閨女了。 宋瑤知道他這盤算的時候,還笑話過他。 “圣上什么樣的孩子沒見過?圣上光是兒子就排行到了十二三了,更別提女兒了。我記得你之前帶回來的宗室冊子上寫過,圣上養活的女兒就快二十個了……” 楚承昭道:“這哪里一樣,一般的孩子怎么能和我們安安相比?我們安安那是菩薩坐下的童子也比不上的?!?/br> 宋瑤剛開始以為他是開玩笑,后頭看他越說越認真,終于發現這女兒奴,真的已經奴到極致了。他竟真的是這般覺得的! 當然楚承昭也沒說謊話騙她,自家女兒在她看來,自然是世間頂可愛的孩子,光論外貌的話,就是兒子都要退到一射之地。 不過真正的原因,他自然不會和宋瑤說。 永平帝的喜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不放心李皇后。 李皇后對他專寵宋瑤的行為不滿已久,過年那一陣,李皇后被宋瑤的表現給弄懵了,所以才暫時按兵不動。但并不久代表,她往后不會出別的招數。 宋瑤現在的側妃身份,在皇后的身份面前并不夠看。 即使是楚承昭這皇孫,當孫兒的,對祖母也不能置喙。 宋瑤最大的本錢,還是她誕下了一對兒女。 現在孩子還小,等大一些,楚承昭就能正大光明地上折子把她請封為正妃。 所以楚承昭最怕的就是,李皇后從中作梗,說動永平帝把孩子抱到宮中撫養。 一旦宋瑤同兩個孩子不親近了,那么她正妃的位置也就更難了。 楚承昭是一早就認準了這輩子只有她了,自然不可能讓這種不確定事件發生。而且在皇家待的越久,他就越知道皇權的至高性。 永平帝當初把嘉平縣主接進宮中撫養,大皇子和大皇子妃未嘗就愿意,但口諭一出,他們夫婦還是得和嘉平縣主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