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夜里氣溫又驟降,兩人倚在酒吧門口吞云吐霧。 s市是座不夜城,哪怕午夜將至,街道上依舊霓虹閃爍,映出一個個不歸人。 蔣競年瞇著眼睛,吸了口煙,耳邊是陳望細碎的聲音,講些生意上的、圈里的雜事。蔣競年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姿態倦倦。 時不時有年輕情侶摟著抱著從眼前走過,總會下意識看他們一眼。 蔣競年微醺的視線落在遠處,漫無目的地、沒有焦點。 忽然間,淡漠迷離的目光一頓,身子倏然從墻上直起。 半截煙蒂在指間帶著火星,煙灰落到腳上。陳望奇怪,順著蔣競年的視線望出去。 遠處的便利店門口,站著一男一女,女生像是喝了很多酒,醉意甚濃,扶著垃圾桶嘔吐不止。 男人攬著她的肩,支撐她身體,不停用手順著她的背。 一對再普通不過的情侶,陳望卻讀出蔣競年眼里露出別樣的情緒。 令他為之一怔。 第8章 胃里翻江倒海,仿佛有根棒子在不斷地攪拌。腦子卻暈乎乎的,天旋地轉般的猶如墜身云海。 直將胃里的東西全數吐完,沈蘊方覺有些許緩解。她直起身子,有人遞了瓶礦泉水過來,沈蘊就著那人的手喝了口,聽到有人說:“漱口用的,快吐掉?!?/br> 人雖迷糊,話倒是聽了進去,沈蘊乖乖吐掉。 反復兩次,沈蘊閉著眼呢喃:“難受……” 有聲音在耳邊抱怨:“現在知道難受了吧?剛才勸你少喝點你不聽!看你以后還敢不敢!” “你現在跟她說什么都聽不見去了?!备得弦讓⑸蛱N的包遞給俞快:“俞快姐,你拿下包,我背蘊姐,我車就停在附近的停車場,挺近的?!?/br> 俞快接過包,傅孟易將沈蘊背起,兩人朝停車場走去。 沈蘊耷拉著腦袋,神志不清,嘴上說著囫圇話。俞快聽不清,湊過去細聽,都是些什么混蛋、了不起啊什么的胡話,聽不懂。 俞快念叨:“瞧這事鬧的,原本想著趁生日大家聚一聚,誰想到今晚的酒全被沈蘊一個人喝了。也不知道她今天受了什么刺激——” 傅孟易偏頭,用余光瞄了眼沈蘊。毛茸茸的腦袋垂在他的肩上,搖搖晃晃中,她稀碎的頭發一下一下撫過他耳畔肌膚,癢癢的觸感。 傅孟易扶正沈蘊的頭,低聲問:“今天不是說去團建了嗎?” 他想起一事,問俞快:“俞快姐,你有聽她說起過云神科技的事嗎?她是不是干得不開心?” “沒有吧,聽說同事都很好,之前還一起聚餐來著?!?/br> 傅孟易沉默下來。 相識七八年,對沈蘊這人多少有幾分了解,平日里臉上總掛著笑,看似大大咧咧,心思卻比誰都敏感。 藏著事兒,不愛說。 傅孟易嘆了口氣,俞快瞧在眼里,說了句:“你別擔心,明天等她酒醒我問問她,她這人心思淺,藏不住事?!?/br> 傅孟易笑了下,沒說話。 兩人聊著,往停車場走。傅孟易說停車場不遠,其實也有好些距離,幸好沈蘊不重,背在身上沒多少吃力感。 路過一家酒吧,聒噪的音樂漏出來。酒吧門外黑暗處,有兩道修長身影,倚在墻上吸煙,煙霧繚繞。 那兩人的身型實在過于出眾,俞快下意識多看了兩眼。 這一看,倒是愣了下。 這會兒沈蘊已經摟著傅孟易的脖子昏睡過去,俞快腳一頓,回頭看酒吧門外的男人。 傅孟易見俞快沒跟上,停下來:“俞快姐,怎么了?” “沒事?!庇峥鞄撞礁?,臉上卻露出些疑惑,總是忍不住回頭看。傅孟易察覺出異常,便問:“熟人?” “有點面熟,不確定是不是?!?/br> 說話間,兩人走到停車場。俞快心中疑惑不散,不由地想起前段時間沈蘊問她還記不記得蔣競年。 那是這么多年來,俞快第一次聽沈蘊提起蔣競年。 她停下腳步,對傅孟易說:“孟易,你們在車里等我一會兒,我去確認一下?!?/br> 話畢,不等傅孟易說什么,轉身往回跑。 等回到酒吧門外,兩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只有地上些許煙灰證明方才一幕并非是她的幻想。 俞快四處張望,有點失望,剛轉身想走,卻被一名從拐角躥出來的人擋住了去路。 “找我?” 男人穿了件黑色羽絨服,拉鏈未拉,露出里面一整套休閑套裝,很奇怪的搭配。他雙手揣兜,表情閑適的看著她。 一樣的眉眼,與記憶中的那張臉無甚差別。只是褪去少年氣,五官比年少時更加鋒利幾分。 “你是……蔣競年?”俞快試探著問。 蔣競年笑了下,“是我,好久不見?!?/br> 俞快頗感意外:“你記得我?” 蔣競年又笑了下,沒回答。 怎么可能不記得她,沈蘊高中時的閨蜜,要說當年沈蘊做的那些事,還少不了俞快的助攻。 “之前聽說你去留學了,我們都還以為你一直在美國呢?!?/br> “早回來了?!笔Y競年依舊保持著揣兜的動作,表情淡淡,但在俞快眼里卻很稀奇。 他是蔣競年耶,這樣的大佬竟然還記得她。 兩人聊了兩句就沒了話題,蔣競年說:“如果沒什么事,先走了,你朋友應該還在等你?!?/br> 剛才果然看到了她,俞快心想。 蔣競年轉身就走,俞快連忙叫住他:“蔣競年,你還記得沈蘊嗎?” 修長的身型一頓,轉回身,黑黢黢的眼眸如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記得,我們現在是同事?!?/br> 俞快:“……” 深夜風大,刺骨的冷直往脖子里躥,蔣競年裹了裹羽絨服,說:“告訴沈蘊,當年她做的事,我一件都沒忘記?!?/br> 俞快:“……” 把沈蘊和俞快送到公寓,傅孟易就走了。俞快吭哧吭哧的將沈蘊收拾好,幾乎累癱過去,躺在床上一動都不愿動。 挺尸片刻,俞快偏頭看睡的跟豬一樣的沈蘊,腦子里閃過蔣競年的話。 她艱難起身,從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機,打開百度,噼里啪啦的搜索關鍵詞:云神科技,蔣競年。 有幾條新聞彈出,俞快撿了幾條關鍵的看。 ——云神科技背后的大佬是誰?天才少年能否開創另一個互聯網時代? ——云神科技三年上市,國內第一互聯網公司或將地位不保? ——云神科技開辟s市市場,一家獨大不復存在。 關于蔣競年的消息很少,偶爾跳出一兩個名字,遑論照片,查遍整個互聯網,唯有一張,還是十年前網友上傳在博客里的舊照。 照片像素很低,蔣競年穿著紅色的籃球隊隊服,臂間環著一只籃球。周圍的隊友都在開懷大笑,唯有他,笑意淡淡。 這是s市一中在高中籃球聯賽中獲獎的照片。 俞快記得,因為拍照的時候她也在。 是她和沈蘊剛上高二的那年,十月初,她拉著沈蘊去看高中籃球聯賽的決賽。 也就是那一次,沈蘊看上蔣競年,并對蔣競年展開瘋狂的追求。她至今記得,那次體育課,他們班正好和高三二班的體育課撞在一起。 籃球架下,穿著白色襯衫的少年微微一跳,輕撥手腕,籃球不偏不倚,投進籃筐。 沈蘊坐在雙杠上,歡呼一聲,差點跌落下來。 她嚇個半死,沈蘊卻不以為意,晃著雙腿,取下嘴里的棒棒糖,信誓旦旦對她說:“三個月,我一定拿下蔣競年,你賭不賭?” 眼里像是蘊了滿天星光,亮得不像話。 她含著棒棒糖,嗤之以鼻:“我沒錢,我不賭?!?/br> 沈蘊環著她的手臂,撒嬌:“堵嘛賭嘛,贏了我請你吃一個月午飯,輸了我請你吃一個禮拜的午飯?!?/br> 她笑的前仰后翻,敢情怎么樣她都賺呢。 不賭的是傻子。 最后的結果,當然是沈蘊輸了。她以為沈蘊是三分鐘熱度,沒想到這一追,竟追了大半年,直到沈蘊突然退學—— 翌日睡到大中午,沈蘊起床頭疼欲裂。走到客廳,俞快已經起了,盤腿坐在茶幾后在吃螺螄粉,味道刺鼻。 沈蘊皺了皺鼻子,飄到衛生間:“你可真行,一大早吃這么重口味的?!?/br> 俞快探頭,抬起手腕,指了下手表:“還一大早呢,都十二點了?!?/br> 沈蘊擠了點牙膏,看到鏡子里的樣子嚇了跳。刷完牙、洗完臉,護膚品也懶的涂,像靈魂出竅一樣飄到客廳,抬手揉了揉太陽xue,恰好電視里在播女明星保養秘訣。 沈蘊茫茫然的看了會,心想,女明星和女人絕對是兩個物種。 俞快將桌上的一杯蜂蜜水遞給沈蘊,吸著螺螄粉,說出來的話都帶著螺螄粉的味道:“剛泡的,我還沒來得及喝?!?/br> 沈蘊喝了口,溫潤的蜂蜜水順著喉道入胃,沈蘊覺得有點活過來了。 “你這什么搭配,螺螄粉配蜂蜜水?” 俞快眨眨眼:“絕配,要不要試試?” 得了吧,她可接受不了螺螄粉的味道。 沈蘊將蜂蜜水一飲而盡,起身去廚房又泡了杯,放到俞快手邊:“絕配你就多吃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