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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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玄衣龍袍的順熙帝在龍案前批閱奏折,看到他們進來,將手里的折子放在一邊 眾人進殿后自然少不得下跪參拜。 順熙帝似乎心情很好,語氣也頗為祥和:“都起來吧?!闭f完打量漪寧,笑著道,“數月不見,阿寧看著又長高了?!?/br> 漪寧笑著抬頭,卻見順熙帝似乎比她出宮時更顯消瘦了,不免有些擔心:“岑伯父為國事cao勞,看上去憔悴了不少,平日里該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br> 順熙帝笑著點頭:“朕就知道,阿寧最是孝順。朕聽聞你被土匪所擄,可曾受了什么傷?” 漪寧搖頭:“多謝岑伯父掛念,阿寧沒受傷,多虧了邵侍郎相救?!?/br> “邵愛卿救安??ぶ饔泄?,把冀州治理的井井有條更是功不可沒。朕早就說過,邵家二郎聰慧過人,日后必為朕的左膀右臂,如今來看朕果真沒有信錯。你比你父親強多了?!?/br> “圣上謬贊?!彼砘卦?。 太子在一旁道:“父皇,邵恪之安撫冀州百姓,為社稷有功,此次回來該好生嘉獎才是?!?/br> 順熙帝點頭:“邵愛卿功勞不小,的確應該嘉獎。恰好如今中書省還有個中書侍郎的位置空著,便由愛卿補上,以為如何?”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皆是一驚。 當朝丞相陳鼎如今擔任中書令一職,現在陛下又升任邵恪之為中書侍郎,位同副中書令。先前中書省的一眾官員皆是由陳鼎任派,如今陛下直接派了邵恪之過去,這算是與丞相的戰爭要轉移到明面上了嗎? 不過也是,陳鼎在朝中叱咤這么多年,也是時候收回大權了。 “父皇!”岑璋還是吃驚不小,他萬萬沒想到父皇居然會給邵恪之這樣的官職。 順熙帝卻只抬了抬手制止他的話,又見邵恪之站著沒動,便道:“怎么,邵愛卿對朕給的官位不滿意?” 邵恪之惶恐下跪:“陛下,臣才疏學淺,只怕難當此大任?!?/br> “作為禮部侍郎,冀州賑災一事原本不該你去的,可如今你不僅去了,而且還將冀州整治的那樣好,救撫受災百姓,同他們一起同甘共苦,深受百姓愛戴,這些朕都是知道的。如今冀州之事已了,封你為中書侍郎也是實至名歸。朕說你當得,你便當得?!钡弁醯脑?,帶著不容置喙的氣勢。 邵恪之握了握拳頭,猶豫片刻看了眼一旁的漪寧,突然道:“陛下,臣感謝陛下提攜之恩,只是臣與安……” 岑璋一直注意著邵恪之和漪寧之間的細微變化,方才邵恪之看漪寧那一眼更是讓他心頭一跳,仿佛預料到什么,突然上前阻了邵恪之的話:“邵大人,父皇器重你也正說明你有雄才偉略,堪當大任,如今該謝恩領賞才是?!?/br> 說罷,又對著順熙帝道:“父皇,邵大人自冀州風塵仆仆的回來,此時還未歸家呢,只怕長浚伯已在家中惦記已久了?!?/br> 順熙帝沉思片刻:“說的正是,邵愛卿便先行回府吧,升職的圣旨朕自會另派人送去伯府?!?/br> 話已至此,邵恪之自是不能再言什么,只得應了聲是,默默退出大殿。 漪寧在一旁狠狠瞪了岑璋一眼,他卻仿若沒有看到一般,只笑看向漪寧:“阿寧許久未歸,母后早念叨著了,我方才從南苑過來時,還見母后在張羅金嬤嬤和銀嬤嬤做你愛吃的點心呢?!?/br> 順熙帝也是眉開眼笑:“皇后的確是最疼阿寧不過,如今難得回來,阿寧先去南苑給你岑伯母問安才是,免得她心里掛記?!?/br> 漪寧頷首,對著龍位上的順熙帝屈膝行禮:“阿寧正有此意,先行告退?!?/br> 從御書房出來,她卻沒急著去南苑,而是在外面等著岑璋出來。 岑璋不多時也跟著出了御書房,看到她似乎也不意外:“剛好我也要去南苑,阿寧隨我一起去吧?!?/br> 漪寧看著他,卻沒動:“你方才故意的!”他故意截了邵哥哥的話,讓邵哥哥根本無法向岑伯父提及他們二人的事。 她問得直接,岑璋笑看向她,那笑容卻無盡苦澀:“如果我沒猜錯,邵恪之方才是想求父皇賜婚的吧?若真如此,他該謝謝我?!?/br> 漪寧不解地看著他,眉心微蹙,眼底的怒意還未消:“你這話何意?” 岑璋從臺階上走下來,二人離得很近,他站在最后一個臺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阿寧,你真的想嫁給邵恪之嗎?全然不顧你我之間多年的情分?” 他臉上受傷的神情讓漪寧有些不忍直視,偏過頭去:“我出宮前已經和太子哥哥講得很明白了,如若你我一直是兄妹,我心中自然有你的位置。也會永遠敬你,重你?!?/br> 岑璋扯了扯唇角,眸中的傷痛更甚:“你這次回來看他的眼神都和以前不一樣了,你們在外面發生過什么?難道你就那么確定,他會是你的良人,這輩子不會納妾,不會有背叛你的那一天?” 她想反駁他,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沉默須臾,她轉過身去往前走:“我該去拜見皇后娘娘了?!?/br> 岑璋跟在她后面:“父皇心里一直希望你嫁給我,邵恪之不過是個臣子,他敢與父皇對抗嗎?阿寧,你和他沒有希望的?!?/br> 漪寧腳下的步子沒停,神色淡淡:“那我就自己去求岑伯父,他那么疼我,肯定會同意的?!?/br> 岑璋突然扯住她的胳膊,將她帶至一旁無人之地,眸色黯淡,話語沉了幾分:“阿寧,好,你心儀邵恪之想嫁給他我不攔著,但有件事我想我必須要告訴你?!?/br> 第123章 噩耗 。。。 漪寧被岑璋抵在漢白玉墻垣上, 第一次看到岑璋露出這樣凝重的神情,不覺一顆心跟著懸了起來。她伸手想推開他,無奈力氣不夠只得作罷, 將頭轉向一邊, 低低問道:“你要跟我說什么?” 岑璋看著她欲言又止, 神情中似有掙扎,卻久久沒說出口。 “看來太子哥哥還沒想好,既然如此,便改日吧?!彼f著,用力推著岑璋的胸膛準備離開, 岑璋卻握住了她的手腕, 神色復雜, “阿寧, 你知不知道……” 她腕部被他握得生疼,眼淚幾乎都要跟著出來了,剛想開口大罵,一抬頭卻看到他那糾結逡巡的面容, 她身形微微一滯, 心里也頗有些著急:“你到底想說什么?” 岑璋閉了閉眼,語調刻意壓低很多, 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道:“父皇中了蠱毒, 我舅舅說……活不過三年了?!?/br> 漪寧的臉色瞬間慘白,整個人呆愣愣站在那兒,大腦嗡嗡直響, 恍惚間似乎是在做夢。 她有些發白的雙唇顫抖著,鼻頭酸澀,眼眶發紅,卻拼命咬著牙不讓淚水滑落,只搖頭道:“不會的,太子哥哥如何能與我開這樣的玩笑?” 岑璋定定看著她,眸中的痛苦不比她少:“你當知道,這種事開不得玩笑,母后也是知道的,她和父皇刻意瞞著我們,故而你一直未曾知曉此事。阿寧,你以為我會隨便詛咒我自己的親生父親不成?” 漪寧卻仍是不敢相信,倔強地抬頭看他:“既如此,如此重大的秘密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岑璋道:“那夜夢醒時分突然很想你,我便獨自一人去南苑轉轉,原是想著你縱然不在宮中,在你房門前坐坐也好。誰知到了南苑母后房里的燈燭還亮著,我以為母后未睡下想過去請安,走至窗邊卻聽到了母后與父皇的對話,一時間也是心痛交織。后來我特意去找舅舅楚子謙求證,方才知道,父皇的蠱毒埋在體內十幾年,如今早已無藥可解?!?/br> 漪寧身子趔趄了一下,驟然聽到這樣大的噩耗,她險些覺得自己要挺不住了。 怪不得,岑伯父如今一日比一日憔悴。 怪不得,他三年前會把喬國公之女喬晗章納入宮中,給予無限恩寵。 怪不得,岑伯母去了南苑,卻對岑伯父無絲毫怨責,反而無數次一個人目光迷離,黯然神傷。 眼淚再也忍不住的奪眶而出,她倚著背后的墻垣一點點蹲了下來,抱膝痛哭。 瞧她如此,岑璋心上也分外疼惜,一時間有些懷疑自己這么做會不會錯了??上氲剿缃褚婚T心思放在邵恪之份上,拳頭漸漸握緊幾分,神色復雜地看著她:“阿寧你當知道,父皇一直希望你做他的兒媳婦,不僅僅是因為他對你的疼寵,還因塞北那些你父親遺留的舊部。朝中有jian佞當道,此時塞北將士必須加以安撫,否則日后他們一旦歸順陳鼎,我大夏將又是一場腥風血雨。到時候受苦受難的,便是黎民百姓了?!?/br> 漪寧身形滯了滯,抬手將臉上的淚水擦干,緩緩站起身來,目光頗有幾分冷冽,唇角掛著一抹譏誚:“別說的這么冠冕堂皇,你告訴我這個究竟是為了岑伯父,為了大夏,為了黎民百姓,還是為了你自己,你我二人心知肚明!我不怪你告訴我這個真相,可你的目的如若只是逼我嫁給你,那你岑璋便是個無恥小人!” 岑璋握了握拳頭,一字一頓道:“你怎么看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同邵恪之沒有可能,除非你違背父皇最后的心愿,置家國天下于不顧?!?/br> 漪寧無力地偏過頭去,話語冷淡而疏離:“太子殿下請回吧,我想一個人靜靜?!?/br> 太子動了動唇,到底沒再說什么,只眼底似有疼惜。他在她跟前站了一會兒,終究還是轉身離開了。 另一邊狄青和佟迎在候著,見他走來行禮問安,他側首看了眼那邊的漪寧,淡淡道:“照顧好你們家主子,出了問題唯你們是問?!?/br> 他說完離開,狄青握著的拳頭咔嚓作響。 他現在是很不喜歡這個太子,郡主與邵大人在宮外時何等快活,如今一回來居然被他整哭了。 亦不知太子究竟跟郡主說了什么…… “郡主這是怎么了?”佟迎也是一臉關切,明明從御書房出來時還好好的,怎么跟太子殿下說了幾句話郡主便哭成這樣了呢? 漪寧抬手擦了擦眼淚,淡淡看向他們二人:“你們先去吧,我想一個人走走?!?/br> “可是郡主回來還沒向太后和皇后娘娘請安呢?!辟∮嵝训?,郡主已經回來,此時不去問安只怕皇后會著急的。 這個漪寧自然知道,可她如今不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又如何好好的去面見太后和皇后呢。 岑璋所說的秘密對她來說太震撼了,她一時間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呆上一會兒。 佟迎和狄青還想再跟,卻被漪寧斥退。他們無奈,一時間只能站在原地看著自家主子的背影干著急。 —— 長浚伯府 邵恪之立功回府,長浚伯自然是提前準備好一切,要給自己最得意的兒子接風洗塵。 回到閱朗軒,熱水早已備下,邵恪之進去沐浴更衣。 出來后邵稀已經亟不可待地跑過來,在他院中的石桌前坐等著了。 看他出來,邵稀急忙奔過去:“二哥,我都想死你了?!?/br> 她今日穿了件草綠色軟煙羅掐腰長裙,外罩品竹色繡著荷葉紋的上裳,發髻綰起著,左右兩側各插一支雀鳥銜珠的簪子,簪上垂下來的小銀珠流蘇搖搖曳曳,映襯的她一張臉嬌俏明媚,光彩照人。 邵恪之笑著撫了撫她的墨發:“又長高了?!?/br> “那當然,我每天都吃很多很多的?!鄙巯∈值靡獾赝熘坫≈母觳?,“不過我看二哥好像瘦了,在外面一定很辛苦吧?!?/br> “尚可?!彼χ?,任由meimei拉著自己去院里的石桌邊坐著,趙源過來奉上茶水。 “對了二哥,郡主是不是跟你一起回來的?你們待在冀州那么久,有沒有俘獲郡主芳心???”自打知道二哥心儀安??ぶ髦?,邵稀對此事是極力支持的,這段日子她也期盼著二哥和安??ぶ髂苄蕹烧?,早早將郡主娶回家來。 邵稀提及此事,倒讓邵恪之想到了今日在御書房時,他想跟陛下請求賜婚,卻被太子阻攔一事。 不知為何,他心中總有一股不祥的預感,總覺得或許這次沒說出來,下次就更難了。 不過這也沒什么,他本就沒指望依著如今的身份地位,陛下會心甘情愿把阿寧嫁給他。 他想娶阿寧,總還得另做一番成就才是,這個他早想好了。 “二哥,你想什么呢,怎么不說話?你和郡主究竟在一起了沒有???”邵稀搖著他的胳膊道。 邵恪之覷她一眼,斟了茶水遞給她:“小姑娘家關心這個做什么?你在家可有好好聽父親的話?!?/br> 邵稀跟著坐下來:“當然有。不過這幾日郡主不在,你也不在,我自己在家里好生無聊的,連入宮的機會都沒了。二哥,如今郡主回來了,我是不是又可以進宮給郡主當伴讀了?” 邵恪之呷著清茶,眼神瞥見她眼底難以掩飾的期待,唇角勾起若有若無的笑:“你想進宮給郡主做伴讀,還是想去見三皇子?” 邵稀嘻嘻一笑:“如果兩個都能一起實現豈不更完美?” 邵恪之無奈搖頭:“你呀,姑娘家也不知害臊的?!痹捳Z剛落,他不免想到這一路上阿寧粘著自己的事,一時間眸中笑意更濃了些。 這邊兄妹倆正說笑,閱朗選門口有人喊道:“二哥!” 邵恪之和邵稀側目一看,卻是邵敬霖。 邵敬霖乃是長浚伯府的三公子,如今十五六歲的年紀,是個十足的書呆子,整個人白凈俊美,卻也有些弱不禁風之感。因為他不善言辭,平日里跟兄弟幾個不怎么親近,不過邵恪之學識廣博,他偶爾會來討教,是以眾兄弟當中唯獨跟二哥邵恪之的關系還不錯。 看見他邵稀招手道:“三哥,過來坐啊?!?/br> 邵敬霖走過來,對著邵恪之作揖道:“二哥,父親傳你去前院用膳呢?!?/br> 今日邵恪之剛回來,長浚伯自然是要為其接風洗塵的,邵恪之聞此便也沒耽擱,兄妹三人一起前往前院。 制備的乃是家宴,不過一家子人圍坐在一起熱熱鬧鬧一番,且膳食皆是邵恪之平日里喜歡的。 用膳中途,陛下派方德宣送了任中書侍郎的圣旨過來,從官職來看,竟是已高出其父長浚伯好多。望著年少有為的兒子,長浚伯也是欣慰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