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帝(養弟) 第114節
第158章 霍隨風沒有立時殺了沈蓉,卻將她裝入囚車游街示眾,尤其是在漠北與靖王地盤的交界處,以此殺殺靖王的士氣威風。 那沈蓉沒過多久,感染的臟病就起了癥狀,曾經引以為傲,花容月貌的臉兒,如今竟然爛成了一片,身上散發陣陣惡臭氣息,只披頭散發在囚車里大罵不已,昔日千金閨秀的優雅,全不見蹤影。 圍觀的人群里,有懂的郎中一類的便偷偷說:“老天爺啊,這是得了臟病,離得遠些,免得過上……” “什么?不是說乃靖王的女兒嗎?怎么會有臟???不會是被漠北王的部下玷污所致吧?” “胡說,你看看漠北軍隊所到之處,何時sao擾過百姓?軍紀嚴明著呢!就是拿了百姓一個編筐。據說都要被杖責的。這個郡主據說沒有出嫁,卻又無數入幕之賓,她自己臟爛,關漠北王何事?” 因為漠北軍所到之處,紀律嚴明,深得百姓人心,看向那沈蓉時,就算有人生出些同情,也很快被厭惡之情取代。 而靖王得知自己的愛女被俘,且染了臟病后,真是氣得怒火攻心,只讓兵卒反攻,將沈蓉奪取回來。 可是行軍用兵,豈容急躁出錯?幾次三番后,漠北王反客為主,有奪取了靖王一連三座城池。 眼看靖王大勢已去,蕭家準備摘桃吃個現成的。于是便揮師進攻靖王的臨都,準備親自迎回二圣,贏得護國忠臣的美名。 按理說,霍隨風的漠北軍正抵擋著靖王主力,按理說蕭家軍迎回二圣易如反掌。 就在蕭家軍攻入臨都,從臨時行宮里接出二圣后,一路敲鑼打鼓地昭告天下,是他蕭家軍從叛軍的手里救回了二圣。 可是沒有想到的是,就在這時卻出了大狀況。 當巡游的車隊入了申都,蕭家老太爺領著人親自去迎接二圣,恭請二圣下轎子時,卻發現那轎子里的二人沒有動靜,待解開簾子一看,眾人皆是大驚失色! 原來二圣竟然七竅流血,斜倒而亡,那四只眼直直瞪向前方,似乎死不瞑目…… 好好的迎接二圣回歸的大典頓時成了喪禮。 據說當時哭著去跪扶二圣的宮內老人,在太后的衣袖里摸出了一封親筆書信。 書信里痛陳蕭家權勢欺人,在臨都時變逼迫萬歲寫下退位詔書,小小年紀成為太上皇,讓位給蕭家扶持起來的傻子,最后逼死他們祖孫二人的罪狀。 那宮內的老人機警,將書信藏起,可是事后卻遞交給了鐵筆諫官。 一時間文臣炸起。不管權臣間如何爭權,那都是他們的本事,可是如此迫害萬歲,乃是天理不容。 他們數十年的寒窗苦讀,核心就是弒君與弒父同罪,如果要替蕭家隱瞞下這等子罪孽,天理不容! 于是一幫子書院文人紛紛死諫,直言蕭家禍國殃民,蕭家為了壓制群臣,一連斬殺了二批直諫之人,才算勉強壓制住朝廷的局面。 而民間關于二圣的死因也是眾說紛紜。說來說去,都說若是當初攻入臨都的是漠北王,情況肯定會大不相同,賢王必定會恭迎二圣,讓老皇叔還政萬歲的。 可憐漠北王浴血奮戰,卻被蕭家竊了成果,蕭家乃大秦皇室的禍害,佞臣jian黨的典范! 而此時被天下百姓同情的漠北王,此時已經回轉了鳳城王府,正坐在席榻上撩逗著兒子靈寶。 靈寶現在扶著席子邊擺設的包布圍欄,已經能顫顫巍巍地站立起來,正顛著小腳丫子,去拿爹爹手里的撥浪鼓。 笑娘替兒子剪著小虎頭鞋的樣子。小孩子長得快,沒幾天的功夫,小腳丫子就大了一圈,所以要多備幾雙。 那繡娘的事情,讓笑娘心有余悸,自己夫君和孩兒的貼身衣物,絕對不假他人之手,做完了衣服,也要以凈水洗滌,晾曬三日后,方可上身。 不過她對于二圣的死卻感慨頗多。原因無他,那太后與她乃是舊識,從太后是太子妃起,就對褚家人照顧有嘉。如今太后橫死,真是叫人唏噓感慨。 可是她覺得蕭家人再蠢,應該也做不了逼死二圣的逆天之事……想到這,她不由得將目光調轉向了優哉游哉的霍隨風。 而霍隨風也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很善解人意地替她說出了心里話:“自從你聽到二圣噩耗,就總跟我欲言又止,可是有話跟我說?” 笑娘想了想,并不確定自己想知道真相。如果此事真是霍隨風命人做的,從穿越人的角度看,也無可厚非,不過是想快些走完劇情罷了。 可是身在著逼真的大秦時代,她有時真是辨別不清,自己究竟是笑娘,還是吳笑笑?但是霍隨風似乎從來沒有這種顧慮。他的殺伐決斷,和偶爾的冷血,總是讓她受到三觀震撼。 所以,她不想因為知道真相而與霍隨風起了爭執。不過這次霍隨風倒是主動解除了她的顧慮。 “怎么?覺得是我命人栽贓蕭家,所以殺了二圣?”說這話時,霍隨風已經放下兒子來到了她的身邊,然后攬著她的肩膀問。 笑娘悶悶道:“你若不愿我知,也可不告訴我。聽了也鬧心……” 說實在的,包括對于沈蓉的那種處置方式,都大大出乎笑娘的意料。她當初將齊司音的發現告知給了霍隨風后,本以為他會徹底排查,揪出內jian罷了。 沒想到霍隨風卻又如此手段,以彼之道還之彼身,將沈蓉算計得那么凄慘。 笑娘并不同情沈蓉,卻不得不對霍隨風起了些些敬畏之心。 霍隨風抿嘴一笑,又露出了影帝爺扮演jian雄反派時的那股子陰郁氣質:“怎么?怕我了?那就好,記住了,以后要是敢給我朝秦暮楚,勾搭別的男人,爺治你的手段多著呢!” 說實在的,看著他的表情,叫個人都會心肝一顫,難怪當初跟他對戲的演員說,跟申影帝演對手戲后,在劇組幾個月,都心有余悸,不敢直視著他。 可是笑娘被他威脅了后,卻一改方才的柔弱,只冷笑地將兩只眼睛圓瞪道:“好啊,哪只手來治?我先給它剁了省事!” 那股子閻王婆氣質,是整治公司旗下一群起幺蛾子的各色小妖精時,練就出來的。金牌經濟人不是隨便叫叫的,當初商演時,遇到半黑不灰的社會人士言語威脅時,吳笑笑也照樣泰然自若,維護著自家藝人的利益。 看著自己老婆又端起了女強人的架勢,曾經是吳笑笑手下藝人的申遠立刻有些覺得呼吸急促,難以抑制地亢奮——老婆瞪起眼來,就是這么迷人好看,真想立刻抱著她來上一輪征服。 不過笑娘現在被挑了性兒,便不讓了,只讓他干脆說清楚,究竟對二圣做了什么。 霍隨風老老實實道:“我就算再冷血也沒必要殺無辜的人。說起這事,你還得問問你的本家莫家?!?/br> 笑娘有些詫異:“莫家?怎么可能?” 霍隨風冷笑一聲:“怎么不可能?莫家人此時也急著呢!而且二圣死在入申都城池之后,必定是身邊人才能動手,除了那位身體羸弱的皇后,哪個人還會有這樣的便利?” 笑娘的眼睛瞪圓了,遲疑道:“你是說……莫迎婷?” 若是霍隨風說的是真的,那就是莫迎婷受了莫家的指使,親自下毒殺害了自己的小丈夫還有婆婆…… 說實在的,這個事實,其實比試霍隨風派人干的,都更加令人瞠目結舌,難以想象。 霍隨風卻談談道:“莫家的那位老太爺,可是原著里的常勝賭徒。他的目光精準,所押的寶,向來奇準,帶領莫家一路走上富貴榮華??墒侨缃?,莫家兩個女兒成為皇后,一個是靖王扶持的廢帝,恭迎回來后,必定不為蕭家所容,成為一步廢棋。而另一位是那傻子皇帝的皇后,據說那傻子倒是聽老婆的話,任憑著皇后擺布。如此一來,若是能扳倒蕭家,莫家自然是無上顯貴的皇親國戚,實際掌控了那位皇帝在手……” 說到這,笑娘明白了。莫家老太爺這是在化被動為主動,原本莫家出了兩個皇后,是蕭家故意為之,要看莫家的笑話,可是如果蕭家倒臺,這兩門皇后,就成了無上的顯貴了。 現在的局勢是,二圣一死,忠臣賢士認為是蕭家jian臣所為,開始聲討蕭家,大有將之搞得遺臭萬年的架勢。 而蕭家則認定了是漠北王霍隨風派人前來陷害了蕭家,據聞緝拿了一批二圣近臣,卻是拷問無果。 只有霍隨風知道自己并未派人干下這勾當,加之他在申都和臨都都安插有眼線,所知的事情,原本蕭家要多,稍微細細一想,便猜出了這離奇命案的原委。 聽了霍隨風的分析后,笑娘倒吸了一口冷氣,撫著胸口,消化了一陣后道:“可是……莫迎婷會是這種心狠的人?她……怎么會害死一心愛慕著她的皇上?” 霍隨風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安撫道:“她不過也是被自家人利用,大概也不會想到吧,不過若是她知道了乃是自己無意中的舉動害死了丈夫和婆婆,大概內心自責,也要命不久矣了吧……” 也許真是霍隨風料事如神。不久之后,身在鳳城的一眾婦人,就聽聞了令人唏噓的消息——橫死先帝的未亡人莫迎婷竟然積病甚久,竟然在一個雨夜舊疾復發,咳血而亡。 其實莫迎婷一直是個病秧子,郎中都預言她不能久活??墒悄檬撬涝谏甓嫉?,于是前皇后暴斃的罪狀又扣在了蕭家的頭上。 蕭家如今的風評差到了極點。那申陽郡主的馬車過街時,有百姓紛紛將隔夜的糞水潑倒在石板路上,讓一向貴氣逼人,吃穿甚是講究的申陽郡主穿行在臭氣熏天的街市上,據聞下了馬車后,郡主嘔吐連連,隨后三日沒能吃下米飯。 蕭家有心責拿百姓??墒且驗閮A倒夜壺而抓人,豈不是又坐實了蕭家暴虐的名頭?所以蕭家一時間也是進退維谷,很是被動。 這時,先前鄙薄齊氏改嫁的夫人們,心里暗暗唏噓,到底是這齊氏目光長遠,注定與蕭家jian黨劃清了界限。 這次攻打臨都,平定靖王叛亂,孟奎又立奇功。建元帝親自嘉許,賜封齊司音為一品誥命興業夫人,恩許頗重。 而因為他老人家最近與小宮女們廝混得有些傷了根本,倒在龍榻上不得起身。所以漠北王霍隨風得以冊封為攝政王,代替年事已高的萬歲處理國政。 再說那蕭府。申陽郡主被腌臜著了,雖然多日后能進食,卻身體羸弱,不想再出去聽那些風言風語,只窩在府里度日。 這日閑來無事,她走在庭院里,只聽下面的小丫鬟們湊在一起在假山后閑聊:“聽說了嗎?小王爺前頭的那位夫人,最近生了!據說是個男孩呢!她如今在鳳城可真風光,不光是跟攝政王妃是手帕至交,更加封了誥命……你說說,我們小王爺是個什么命?這旺夫的夫人,都不見了影兒,留下的都是些掃把煞星……” 聽聲音,應該是新進府的丫頭,說話不知分寸,而別人聽了只是輕笑,也不接話。 那小丫鬟又不依足道:“聽說前夫人在時,沒少受氣,這婆婆不待見,妾室們蹬鼻子上臉,難怪她鬧著要和離……據聞我們小王爺還求娶過漠北王妃呢,可人家不嫁,莫不是也看出了這蕭王府不容人?” 許是那丫鬟聊起了興致,竟然有意賣弄自己聽得見聞多,一個勁兒地八卦著。 可是申陽郡主聽了,卻氣得炸了肺子,再也聽不見去,高聲呼喝:“來人,給我將這小賤皮子拖出去,杖斃了干凈!” 身后的下人們自然是呼啦過去,在一陣哭喊求饒聲里,將那多嘴沒規矩的丫鬟拖了出去。 可是申陽郡主,現在在街市上被糞尿熏得就受了郁氣,加上聽聞了這小丫鬟其實句句屬實的直言,只氣火攻心,竟然眼睛一番,咣當倒在了地上。 待得郎中來開時,郡主已經中風,只口眼歪斜,嘴不能語,僵臥在了床榻之上。 蕭晟眼見夫人這般,心里也是愁苦,只嘆氣對蕭月河道:“那齊氏不賢的,走了也干凈,你還是趁早再另娶一個,給你母親沖喜吧!” 蕭月河卻不為所動,道:“如今天下大亂,統一之業未興,我有何顏面成家立業……此事以后再議吧!” 第159章 類似這番的話,蕭月河說得不下數十次了。 蕭晟不似夫人申陽那般溺愛兒子,只覺得這類冠冕堂皇的話聽得發煩,只一水杯扔向了端坐的蕭月河:“醒醒吧你!還想再鬧出樊城劫掠他人婦的丑事來?我們蕭家如今被天下百姓指著鼻子罵,倒是少了個欺男霸女的屎盆子,單指望你來集齊了!” 蕭月河避閃不及,茶杯子正砸在胸口,衫都濕透了。眼見父親動怒,他僅僅是拄著拐道:“父親息怒……” 可是保證絕不再擄掠他人妻的話,卻沒說出半句來。 蕭晟知道兒子是從小嬌慣壞了,生平所好,盡要隨心入手??善莻€褚家的繼女不知怎么對了他的眼,卻又求之不得,日久便成了心魔。 可眼下,蕭家頂著jian佞的帽子摘不掉,想要求娶一般清流人家的姑娘都不一定能行。他居然還癡心妄想著漠北王妃能改嫁給他。 蕭晟懶得再跟逆子廢話,只惡狠狠道:“待你成了皇上,我便懶得管你,你也可以一言九鼎,為所欲為。不然的話,且老老實實地過日子,明日有媒婆上門,你給我好好見人說話!” 說完后,他便轉身拂袖而去。徒留蕭月河立在原地,雙手握成了拳頭。 不過父親的一句話倒是在他的心內盤旋甚久——成了皇帝,就可以一言九鼎,為所欲為…… 收復了靖王地盤后,漠北王庭的實力大增,自然要擺宴席慶祝。 如今平定了靖王之亂,漠北王在民間的聲勢大振。雖則蕭家也提出了收復被南夷侵占的故土的旗號,可是只見耍弄嘴皮子,口號喊得響亮,就是不見行動。 反觀漠北王,出錢出力,手下將士浴血拼殺,于是靠北的鳳城成為矢志報國的有識之士向往之地。 當舉行慶功宴時,當地的百姓們更是自發地前來幫忙,替三軍將士洗菜抬酒。 笑娘抱著靈寶,站在王府的高閣上看著府外不遠處的校場之上的流水宴,那些將士們嘻嘻哈哈的笑聲,卻有些感染不到她。 小靈寶如今已經會叫mama了,每次想要吃奶時,便抓著她的衣襟一聲緊著一聲地叫,那奶聲奶氣的樣子,總是惹得笑娘親了又親。 可是……當想到劇本走完那一日,也許她便要永遠地離開靈寶,笑娘的心都糾結到了一處,甚至于希望,這戰事永遠也不要結束,這樣的話,她便可以陪伴著靈寶,直到他成人長大。 這么出神地想著,身后突然傳來淡淡的酒香味道。 笑娘轉過頭,本該在慶功宴上的霍隨風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了自己的身后。 他蹙眉看著笑娘眼角不及隱藏的淚水,伸出長指替她揩拭道:“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