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帝(養弟) 第109節
莫迎嵐回到自己房里,臉頰火辣辣的,氣得她來回轉圈,沖著小丫鬟彩裳道:“我被人打,你為何攔我?” 彩裳怯怯看著莫迎嵐道:“小姐,是您說自己前些日子,被高燒燒得記不清人事,讓我在人前提點著您來著……國陽郡主是小王爺的親姨母,就算她不講道理,做小輩的也要忍讓一二???” 莫迎嵐似乎是這時才知道打自己的人為誰,便忍著氣兒慢慢坐下道:“我今日說的,真能給小王爺招攬來禍事?” 彩裳替她倒了茶水,小聲道:“小姐實在不該強出頭說那些,那等子場合,說話辦事都要加著萬分的小心,而且那惠敏郡主是出了名的不吃虧,辦事滴水不露。小姐您當初在她身上吃的虧還不夠嗎?” 莫迎嵐聽了小丫鬟的話,真想一杯茶水潑到她臉上。既然是這樣,為何不早點提醒她,非要等她在那賤人身上吃了虧,才說出來。 可是眼下,她兩眼一抹黑,離不得這小丫鬟,少不得還要拉攏些。 于是她忍著氣兒,褪下了自己腕子上的一個玉鐲子,塞到了彩裳的手里道:“今日虧得你拽我,不然我真是有些不認人……這些日子,我雖然腦子清明些,可還是有些犯糊涂,你以后早早攔住我,免得我像今日這般,在人前吃虧……還有……” 說到這時,她伸出手指頭抬起了小丫鬟的下巴道:“我生病不認人的事情,萬萬不可跟旁人講。不然這滿府想替我得寵的人多了是了。要知道,我出不了頭,你們這些當下人的也沒有好前程!” 彩裳聽了莫迎嵐的話,連忙磕頭表起了忠心。 可惜話還沒有說完,那申陽郡主便命人傳她了,看傳話婆子黑著的臉,應該又是一場不好相與的。 莫迎嵐知道自己又要被那厲害的婆婆罵,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心里卻是無比痛恨著笑娘——若不是她,自己何至于會來到這莫名其妙的地方,變成他人的妾? 在現實里,她被人唾罵成了小三,已經叫人心中郁結。沒想到,穿越到這里,竟然成了明證言順的婚內小三! 這妾看著風光,其實低人一等。 幸好府里沒了大夫人,而且齊司音失蹤以后,她大半的嫁妝,也都被府里的妾室貪墨了。她管著家事,貪得最多,用起錢銀來倒也自在。 可夫君雖然一表人才,卻是個瘸子,滿心戀慕的又是褚笑娘那個賤人。前些日子回來后,跟著她親近,卻叫著那笑娘的名字,真是叫人惡心! 可是沒有辦法,她如今只有走一步看一步,扳倒了笑娘和霍隨風,也許才有轉機,解除了自己被引入到這里的魔咒。 這么想著,莫迎嵐再次打起了精神,跟著傳話的婆子去見申陽郡主…… 且不說莫迎嵐被兩位郡主輪番的打罵,狼狽不堪。 單說笑娘從佛會上應酬完畢后,便回驛館等著霍隨風歸來。 驛館的廚子做飯,也就是那么回事,不甚精細。 是以下午時,蕭家的幕僚盛軒帶著人送來了熟制熏臘的魚rou等物,又想到驛館人來人往,空氣難免污濁,便又特意給王妃送了兩盆素馨花。 這花味道芳香,擺在屋內清雅得很。就是北方不常見,顯然是從南面重金選買過來的。 若是以前,笑娘萬萬不會看,更不會用盛軒送來的物件。 可是樊城之變后,她倒是重新撿拾起幾分對盛公子的好感。 而且那花繁密淡雅,看著著實招人喜歡,笑娘讓人驗過無毒后,便擺放在了臥房的窗邊長幾上。 不過那些送來的魚rou,笑娘倒是沒用。 她自己帶了廚子來,食材菜rou調料一應俱全。于是便讓廚子悶了砂鍋子,用豬骨吊湯,再同鵝rou、山藥燉煮。這樣無論霍隨風回來的多晚,都立時有熱騰騰的鍋子吃。 霍隨風果然回來得很晚,而且是餓著肚子回來的,回到驛館便高聲叫飯。 笑娘命人端來熱騰騰的鍋子,再撿了下午蒸出的雪白綿軟的饅頭配著吃。 幾個小圍碟里夾了小壇子腌制的泡菜,味道也正酸脆,很是提味。 霍隨風真餓了,所以先是悶頭開吃,待兩個饅頭下去,鍋子里的湯rou也吃了一半時,才緩了功夫說話。 當笑娘問起了朝廷上的動向時,霍隨風說道:“那蕭家的野心,看著比靖王還大?!?/br> 原來蕭家的意思,若是鳳城百官再無作為,大半江山都要被jian臣送給了南夷。 既然如此,倒不如另外冊立霍家皇子,順位登基,這樣便不必理會靖王那賣國求榮的偽詔。 畢竟皇帝成了太上皇,他的圣旨自然不必當真了。 笑娘聽到這,眼睛不禁瞪圓了。她萬萬沒想到,蕭家竟然想出這么個大膽而激進的法子。 其實他不說,笑娘也納悶。 二圣被靖王劫持,可是滿朝里蕭家的親信都安然無恙,齊刷刷地去城外狩獵。唯有幾個先帝的老臣留在了鳳城,因為阻攔靖王謀反而被當場殺害。 那蕭家的軍隊得了信兒后,卻并未立時入城護駕,偏偏等人出了城再追,這一切未免有刻意的嫌疑。 現在想來,蕭家與太后不和甚久。說不定就是蕭家的那頭老狐貍太爺子想出的計量,借了靖王之手,鏟除異己,再扶持聽話的新帝,只有這樣,蕭家才算是兵權與皇權徹底到手。 只是如此一來,漠北霍隨風就要被動了。依著蕭家眼里不揉沙子的狠厲,只要料理了南夷,騰出空子來,轉手就要收拾漠北的眼中釘了。 若真是這般,太后與萬歲也是太可憐了。若是當初將他們留在漠北,也許就不會有今日的禍亂了。 可是霍隨風卻不這么想。也許他是男人的緣故,思維更貼合這本迎合男讀者的權謀小說。 恩義什么的,需要時拿來點綴點綴,固化一下人設。不需要時便走梟雄路數,爹媽都不認了,恩義有鳥用? 霍隨風此時倒是不甚關心那被劫掠的孤苦母子,只一心想著如何扳倒蕭家,取得冊立新帝的決定權。 當然,除了權謀爭斗外,那窗邊的花,倒是惹得霍隨風連看了幾眼,然后狀似不經意地問道:“花兒甚香,哪兒來的?” 笑娘正給他碗里添湯,聽他問,便隨口道:“主管驛館的管事怕味道腌臜,便讓人送來的?!?/br> 霍隨風正夾菜的手頓了一下,抬眼挑眉看著笑娘,拖著長音道:“哪個管事這么貼心?” 這話音明顯不對,找茬的意味有些明顯。笑娘索性挑明了道:“是盛公子命人送來的……” 霍隨風將筷子重重放下,冷哼著:“既然是他送的,你有必要將它擺放在眼前,放得那么端正嗎?” 笑娘覺得自己跟盛軒的事情,早已經是陳年舊事,他剛剛救了自己,就算人情客套,也萬沒有將人家的一番好意摔在地上的道理??! 可是她說了自己看法,霍隨風也毫無想要理解的意思。 這一口酸醋,他已經含了幾日了。只是不好拿了劇本的心理活動說事,只能暗自忍著。 可如今花香撩撥著鼻息,想著這是盛軒派人送來的,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是我的女人,怎么可以隨便接受別人的東西?更何況是花?男人給女人送花是什么意思,難道你不知道?” 若他是真正的古人霍隨風,笑娘只怕是要誠惶誠恐地解釋一番了。 可是眼下,吳笑笑只覺得影帝似乎入戲太深了。她雖然并無跟盛軒搞曖昧的意思,但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二個人眼下的狀態。 “申先生,請你搞清楚,我并不是您的私有物,從技術層面講,我是個剛離婚的女人,你也不過是我單身后,正在接觸的男性朋友而已……” 漠北王爺被她說得臉色愈加鐵青,干脆飆起了英文:“你的意思,我不過是sex partner?” 笑娘被說得氣結:“我并沒有這個意思!” 她從來都不是隨便的女人,之所以離婚后跟申遠去滾床單,也絕不是離婚的狂歡派對,而是鄭重地決定與申遠交往一下,看看彼此是否真的合適。 如果方才他含蓄而紳士地表示一下對于她收花的不快,她也能夠接受。 可是聽聽他說話的口氣,簡直是在古代被完全同化了的大豬蹄子,斥責的意味明顯,擺明要干涉她正常的人際交往。 吳笑笑聽得不甚順耳,自然要糾正一下他偏離現代價值觀的思緒。 可惜影帝骨子里就是封建王爺的霸道,尤其是對吳笑笑,他嫉妒心強著呢。 既然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他也甭裝斯文了,干脆幾步走過去,端起那兩盆花,一甩手臂,惡狠狠地甩得老遠。 伴著啪啦的聲音,淡雅的花盆被摔得粉碎。而笑娘都要被氣出眼淚了。 她今日好不容易在人前舌戰,平定了關于她的流言蜚語。 可是霍隨風倒是長能耐了,只兩個花盆摔得粉碎,是要將她不守婦道的名聲給坐實了嗎? 想到這,笑娘也懶得跟他走夫妻和睦那一套了。 從床榻上抱起一套被褥,她就往外走。 第153章 霍隨風手疾,一把掐住了她的胳膊,吊著濃眉問:“哪兒去?” 笑娘也學了他的表情瞪眼道:“尋個清靜點的地方,不愛聽那摔摔打打的聲!” 作為霍隨風來說,他在大秦的幾年里,見慣了笑娘人前大家淑女,人后葛優癱的懶散樣。 而作為申遠來說,他見慣的是吳笑笑一貫清冷,可遠觀不可褻玩的女強人樣。 可是現在這個眼目含嗔,氣憤得臉頰都緋紅的賭氣小娘子,倒是不曾多見。 扔完兩個花盆后,他胸口的郁氣稍減,倒有閑暇欣賞自己親自氣紅的粉頰嬌態了。 于是他扯了她的胳膊不撒手,半低頭道:“自從回去一次后,你脾氣倒越發見長,不將你夫君看在眼里了?那個女戒是怎么寫的?你是犯了哪出?且跪到床榻上,待我細細審你……” 笑娘看他陰一陣,陽一陣,現在越發不正經起來,只覺得更氣,捶著他肩膀道:“我看你倒是越發肆無忌憚,合著我就要困在這里做你的老婆?想得美,你且好好耍威風,等回去了,我們一拍兩散!” 霍隨風見她真惱了,眼角都掛出眼淚了,嘴里自然就軟了下來道:“散個屁?原本就沒拍成幾下,才不跟你散呢?你這才出月子幾日,郎中說還要再等一個月后,我這么熬著,為你守身如玉,不看別的女人半眼,你忍心就跟我散了?你這抱著被子出去了,也不管我夜里一個人能不能睡好,難不成以前關心我都是假的?” 笑娘都要被他胡攪蠻纏的話給氣樂了,那抱著被的胳膊也有些酸累,無奈,只能先將被子扔在一旁道:“都說了跟他并無舊情,不過是送來兩盆花,就是兩瓶空氣清新劑罷了,值得你這么小肚雞腸?” 隨風哼了一聲:“你跟他無舊情,他卻是余情未了,就等我馬高鐙短,隨時補位呢!那月下相送時,你不也覺得虧欠他不知怎么彌補才好?” 他這么一說,笑娘終于覺察不對,突然醒悟到他雖未在那一夜來到樊城,卻可以在現實里看到劇本。 人內心的微妙,有時候落到紙張上,那話是怎么寫的,可就不好說了。 他捻醋甚久,今日逮到花盆的借口便一口氣發xiele出來。 想明白了這一點,笑娘忍不住有種被人暗中窺見的不適感,繃臉道:“你若是這樣,我們真不好走下去。我槽點太多,就算在現實里也是先有一段婚姻……跟你比不得,若你總是提,以后豈不是爭吵不斷?這樣吧,我們先分開住,冷靜一下,同時盡快走完劇情,爭取回到現實再說,你看怎樣?” 霍隨風沒想到她突然拿出了經紀人公事公辦的腔調,有商有量地安排兩個人分居到分手的具體事宜,看那樣子也不像開玩笑,登時又氣又慌。 這女人的心硬著呢!當初便篤定了不找比自己小的。今日自己醋喝的有些上頭,結果碰觸了她的安全線,眼看著她往回收,執意要將自己關閉在心門外,他能不慌嗎? 只趕緊將她抱起,兩人一同坐在床邊上:“就是說你幾句,都扯到哪去了……你若心疼那花,我明天尋了更好的給你就是了,至于分手什么的,你也甭跟我商量,實在想分了,尋把刀來,照著這來一刀,我死在這,你現實里也清凈了?!?/br> 說話時,他握著笑娘的手,按了按自己胸口的位置。 笑娘氣得又狠狠拍他:“瞎說個什么?看你的嘴越發沒有把門的,還不趕緊‘呸’幾口,免得神靈當了真!” 曾經的唯物主義女青年,如今已經被自己奇異的遭遇徹底改變了價值觀,跟著母親胡氏隔三差五拜佛燒香,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霍隨風見笑娘的俏臉緩過來了,便也趁熱打鐵,哄了她早些休息。 少不得要她再安慰些自己,帷帳里終于傳來陣陣笑聲。 在外面提著心的寒煙,也終于將高懸的心放了下來。只帶著幾個小廝,輕手輕腳地撿拾起院子里散碎的花盆。 只不過這驛館終究不是漠北王府。雖然不是漏眼的篩子,卻也有無數暗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