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帝(養弟) 第88節
說到這,她又是鄭重鞠禮道:“原本該當面謝過郡王,可我如今在宮里掛著差事,不得出去,還請縣主代勞,替我謝謝郡王?!?/br> 笑娘聽到這里,心里微微一緊,這個什么雪蓮的由頭,她可從來沒有聽霍隨風提起過。 不過莫迎婷的話說得謙卑,卻又含著挑釁的意味。 笑娘向來是輸人不輸陣的,只臉上帶笑,輕描淡寫道:“這有什么可謝的?你父親心懸著你的病情,以前也跟我父親略略提過,夫君至孝,他老人家跟夫君提起,夫君自然記在心上?!?/br> 笑娘說得輕描淡寫,但幾句話就讓送雪蓮花的性質從已婚男掛念婚前好友,變成了孝順男按岳父大人的話行事。 莫迎婷臉上掛著的笑微微一僵,也不再說話,只又謝過了褚伯父的掛念,便轉身離去了。 如今的行宮甚小,所以笑娘一抬頭就能看見不遠處的轉角走廊站著個穿龍袍的少年,正帶著個小太監,殷切地等著莫姑姑朝他的方向走來。 笑娘眼力好,雖然隔得遠些,卻能感受到少年的熱情。不由得想到,若是一切沒有脫軌,霍隨風望向莫迎婷的眼神應該也如少年皇帝那般的殷切吧? 莫迎婷終歸是白月光的命格,不是掛在隨風的窗前,也會映在另一位貴人的窗欞上。只是不知,劇情的引力會如何作怪,莫迎婷是否還跟霍隨風有著難解的糾纏? 于是出宮的一路上,笑娘都沒有怎么開口說話。寒煙也聽到了主子與莫女官的對話,心里覺得郡王私下里給莫家小姐送蓮花似乎是有些不妥,而莫迎婷又跟縣主言謝,這內里的心思更是很玄妙。 可是這事兒也不知是何時的舊事了,若是她家的小姐追究,豈不是顯得小家子氣? 畢竟救人一命的事情,是不好拿來拈酸吃醋的。她想勸小姐想開些,可看著笑娘面無表情的樣子,還是將話吞下去了。 她家小姐向來心思深,行事穩。這等子沒影的事情,想來自己一回就能想開了。 可惜寒煙這次,似乎有些高估了她的主子。 從宮里回來后,笑娘便覺得困乏得很,所以在丫鬟的服侍下換了常服,躺在榻上準備小憩一會。 不一會,小郡王也回轉了。 今日霍隨風又是回來的很早。寒煙一早就命廚下煨了羊rou鍋子,還蒸了蓬松松的糕,預備給郡王吃。 隨風按照往常的習慣,風卷殘云的吃完后,便要來纏他家的小母雞進圈。 往常笑娘雖然覺得他行事荒誕,卻也體諒少年家火力旺,盡是隨了他的意。 可是今日她心氣老大的不爽,見隨風來纏,竟然毫不客氣,伸手將他推開道:“我身子不爽利,郡王自便去吧!” 霍隨風聞聽此言,倒沒有惱,而是伸手探了探笑娘的額頭,覺得并無發熱,便刨根問底道:“哪里不爽利?” 笑娘也不看他,懨懨地斜躺著,懶洋洋開口道:“便是府里的門房燒火的伙計,也有個輪休的日子,我就不能歇歇?” 霍隨風自然是大度道:“那今日我就不折騰你,只一個樣子,你躺著受用便是……” 聽聽,這是人能說出的話嗎?她可沒服用寒山雪蓮延年益壽,禁得住他日日磋磨! 想到這,心里的那股子火再也壓不住,她騰地坐起來,道:“原是我的不是,沒有料想到郡王還年輕,火力也是正旺時。今日與諸位夫人閑聊時,也突然想起,我這個為正妻的,竟然從來沒有想過給郡王納些通房妾室來,實在是讓郡王在同僚面前抬不起頭來……不知道王爺在府里可有順眼的丫鬟,我給她開臉抬入側院便是了!” 霍隨風也沒有想到笑娘突然發的哪門子邪火,她說其他的還好,可說起要給他納通房時,心里的一股子火騰地也燃燒起來了,心道:在盛公子那,是眼里不揉沙子,成禮前跟丫鬟一夜私情都不能容??傻搅宋疫@,卻百無禁忌,香的臭的都能容了是不是? 既然笑娘開了頭,他也不客氣了,干脆一指在外屋里給他疊衣裳的寒煙道:“既然你這么大方,那就是她了!” 寒煙原本是打算疊了衣服,縮脖子悄悄兒地出去,可沒想到兩位主子話頭一轉,竟是轉到了她這里。 一想到萬一郡王真的納了她為通房,她心里一急,頓時跪下道:“郡王,萬萬不可!” 霍隨風簡直都要被這主仆二人給氣樂了,感情兒在褚笑娘的屋子里,他就成了狗兒嫌,誰也不想要了? 所以寒煙跪下時,他繃著臉道:“沒個規矩,我同縣主講話,有你插嘴的余地?” 笑娘倒是清楚霍隨風的性情,眼下他俊臉緊繃的樣子可動了真氣,若是再發展下去,寒煙要被拖下去打板子了。 于是笑娘連忙緩和了語氣,沖著寒煙道:“還不趕緊出去,在屋子里發什么愣?” 寒煙心知這是縣主在給自己梯子下去,不等郡王發話,連忙謝過主子寬容,趕緊起身拎提著裙擺出去了。 于是這屋子便只剩下新婚的夫妻倆大眼瞪小眼。 霍隨風此時也順過氣來了,緩了緩口氣道:“說吧,今日是遇見誰了,惹得你回來沖著我撒氣?” 笑娘卻覺得吃莫迎婷飛醋的這種事情簡直難以啟齒,事實上她也在低頭反思自己今日為何這般的不冷靜?實在太不像她了。 霍隨風見她不說話,便要起身,笑娘連忙道:“你干嘛去?” 隨風表情清冷道:“問你問不出,干脆問問寒煙那丫頭,順便說一下收房諸多細節,你和她是一三五的分,還是月初月末的輪,都得細細研究……” 雖然這收通房的話頭是笑娘挑起來的??墒腔綦S風真一本正經地說起來,真是氣得人肺子都要炸了。笑娘忍不住伸出纖細的手指,沖著霍隨風直點,氣結道:“輪……輪什么輪!且讓爹養的母豬頂了缺,我死都不讓你碰!” 人在氣頭上,真是說不出什么好話。隨風不知怎么的,竟然聽得冰面迸裂,繃不住神,哈哈大笑了起來,走過來一把摟住了笑娘道:“你怎么知我就愛爹養的小母豬?抱著綿軟,吃著滑嫩!” 笑娘眨巴了幾下眼兒,才知自己竟然被他拐得罵了自己,登時氣得要捶打他的胸口??墒悄菐子浄廴陔S風那里是不痛不癢,只被他緊緊抱住道:“就是脾氣養得也大了些,除了我,哪個還能受得住你?” 這一陣廝磨胡鬧后,霍隨風也總算是問出了那寒山蓮花的事情來。 霍隨風聽了后,倒是一臉無謂道:“也是偶然時,有人送給我寒山的雪蓮,當時我離京城也近,想起莫家老太爺以前跟我提過,有位神醫跟莫家小姐看病時,曾說過要同雪蓮做藥引。所以便派人給莫家老太爺送去了。這走的原本就是莫家老太爺的人情,你這等子捻酸便不講道理了?你何時看過我跟莫家大小姐打情罵俏?” 霍隨風的這話,原本就是正理,笑娘的確挑揀不出什么毛病。 可是在原書里,那多雪蓮卻是霍隨風歷經千難萬險才求來的,可是快要送還的時候,卻被惡毒女配褚笑娘半路攔截,用了朵假蓮花調包,以至于莫迎婷延誤了病情…… 想到這,笑娘倒是有些感慨,若是自己再因為那雪蓮而跟霍隨風生氣,又跟原著里的惡毒女配有何異? 只是這一世,霍隨風的疏遠,卻換來了莫迎婷身子越發的康健,這也是讓人始料不及的。 笑娘忍不住腦洞發散,若是霍隨風真如公孫琴所言的那般,也是重生,會不會為了改變心上人慘死的命格,刻意疏遠自己心中的摯愛,將自己的奉獻犧牲,陪伴惡毒女配,換來心頭女神的一世安康? 這么一想,笑娘突然打了個激靈,忍不住看向躺在她身旁,磨著她“身體力行”跟自己道歉的男人。 若真是如此,那小郡王的犧牲可就大了,而且演技也太好了吧? 霍隨風可不知笑娘滿腦子的胡思亂想,他這邊解釋清楚了,自然討要遲來的親熱,于是貼著笑娘的耳朵細說了一番道歉的流程。 只聽得笑娘面紅心跳,再次肯定,這不要臉的青年肯定不是什么苦大仇深的重生討債鬼。 道歉是細致的活計,第二日,郡王又是神清氣爽地出門去了。笑娘少不得腰腿酸軟,起身不得。 便叫寒煙去拿洪萍給她配的軟膏子來,好好舒緩一下腰背的疼痛。 結果寒煙是頂著紅眼圈來的,一看就是哭了半宿的樣子。 笑娘有些哭笑不得,只能道:“郡王不過是氣話,你怎么還當真了?你又不是不知,修竹可為了你求了郡王好幾次了?!?/br> 寒煙聽了縣主的話,心里猛地舒了一口氣,可聽到修竹求人的關節,忍不住又臉紅道:“他求郡王,跟我有什么關系?” 笑娘一邊抹著藥膏一邊道:“自然是說自己年紀不小,急著娶媳婦的話了??ね跻呀浰煽诹?,要放你出去,連你們日后的宅院地契都給修竹了呢?!?/br> 寒煙聽到這里,臉頰緋紅也不說話,只是望著笑娘,眼圈泛紅道:“可是我……實在是舍不得小姐您……” 笑娘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頭道:“你又不能在我身邊一輩子,以后你們夫妻還是為郡王府做事,見天也能見到,只是這些日子來,你要受累,好好地教一教新進的幾個小丫鬟?!?/br> 最近府里的確又買了五個丫鬟,其中有四個調撥到了笑娘的屋子里,準備頂替著從缺。 寒煙也懂得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的道理,自是感謝主子的恩典,日后盡心教明白小丫鬟就是了。 只是她給笑娘抹藥膏子時,忍不住低聲道:“怎么膝蓋跟胳膊肘也紅腫了?可是半夜磕碰摔著了?” 笑娘閉眼假裝沒有聽見,只心道:你也是快要嫁人的了,若修竹跟他主子一樣,也是個不要臉?;拥?,你以后自會明白…… 待抹了藥膏子后,笑娘緩了乏,便起身準備梳洗換衫了。 如今管著外屋換水的丫鬟名喚俏枝,十六歲的年紀正當時,新進的幾個丫鬟里頂數她的模樣最俏,為人又是嘴甜勤快。所以其他幾個還在外院灑掃時,她已經能進屋給縣主送水了。 笑娘洗臉時,發現這洗面水里的味道也是與往日不同,香味更清幽些。 洗完臉后,也沒有緊繃之感,舒適得很。 尋了那俏枝一問,她連忙跪下道:“奴婢聽聞縣主喜歡花露兌水洗臉,便想起了家鄉榨取花油的土法子,用冰塊冷浸,榨取出來的花油更加精粹,所以取了暖房里的鮮花,榨了一小罐子給縣主漱洗之用……那花油都是經過寒煙jiejie驗看的,絕無其他的夾雜……” 其實笑娘也不過洗得舒爽了,便隨口一問,看那小丫鬟誠惶誠恐的樣子也是有趣,便吩咐寒煙賞了俏枝一對鎏金的鐲子。 俏枝聞言,自然是喜上眉梢,千恩萬謝,小心翼翼捧了金鐲子喜滋滋地出去了。 不過待回到自己屋子里時,左右無人,俏枝慢慢收斂起滿臉的欣喜,撇嘴看了看那鐲子,隨手扔在了床榻上。 第129章 鎏金的鐲子雖然好看,可并非純金,并不值錢。不過一般窮苦人家的女孩可不會懂得這些個,丫鬟們得了鎏金飾物,哪個不是當了寶貝? 俏枝剛扔了鐲子,便有其他的丫鬟回了屋子。再見俏枝,已經是喜滋滋地將鐲子戴在了手腕上。 引得一些府里的大丫鬟忍不住笑道:“沒見過世面的丫頭,這是歡喜多久了,可別墜了你的手腕不能干活了!” 俏枝嘻嘻一笑,拿手帕當了她們的面,小心翼翼地將鐲子包起來。 再說皇帝和一干王侯貴胄們逃難到了漠北,不光是占幾間宅院屋舍的事情。 收復京城并非一朝一夕,誰知道要在漠北之地熬度上幾年,所以趕緊扎下根基才是真的。 一時間王侯們的心思各起,都忙著劃歸地盤,深植自己的勢力。 于是兵部臨司少不得召喚著霍隨風,商討著漠北軍權分授,安插自己親信之事。 不過為了名正言順,打的是漠北安防需得交到御林軍手中才穩妥的旗號。 霍隨風領著手下三位將軍去聆聽兵部臨司幾位大員的高見。 結果郡王沒有吭聲,他領取的那三個大將軍忍不住哈哈哈的捧腹大笑起來,身上的鎧甲也磨得亂顫。 兵部尚書平日里接觸的都是一干重臣,雖然也有從軍中出來的,能入京的都是循規蹈矩,穩重的官吏。 他老人家許久不曾接觸過這些不知輕重的魯莽粗漢,那端正的官臉不禁陰沉下來,一拍桌子道:“此乃兵部,并非你們的兵營,為何無故大笑,成何體統?” 其中一位姓盧的將軍,說話最不客氣,只勉強收了笑聲道:“我們漠北的軍師,世代在漠北王府的手下當差,很多都是子承父業,繼續追隨漠北霍家。結果大人你一來,大蘿卜臉不紅不白就要分了我們漠北的將士?你當我們是鍋里的饃饃,想分就分?” 說到這,盧將軍也拍起了桌子,可是他拍桌子的力道可比尚書大人用力多了,只一下子,竟將一只桌腿都拍斷了。 兵部尚書氣得臉色發漲,呼喝著來人拿下這等無禮之徒,可喊了半天,卻不見有人靠前。 霍隨風這時才不緊不慢地申斥了盧將軍幾句,然后轉頭跟尚書大人言:“您也看到了,漠北將卒蠻橫不化,實非中土之地的軍隊能比,若是大人不急,待我將這些兵卒cao練好了,再交還兵部也不遲?!?/br> 兵部尚書還能說些什么,只能是心里憋著氣,等著跟諫官們訴苦,看不在圣上面前彈劾這個敢欺君罔上之輩。 結果諫官們聚在一起,還沒等將奏章琢磨明白,震撼漠北朝野的“萊菔之變”就開始了。 萊菔者,蘿卜也!雖則吃著順暢通氣,但多要搭配rou類燉煮才最入味。 就在皇族落根漠北不久,崇正郡王以糧庫告急,補給不足為由。斷了行宮諸多宅院的糧炊。唯一提供的食材便是成筐的蘿卜。 剛開始時,諸位官員還私下恥笑崇正郡王到底是年輕,行事太荒唐!就算朝廷要分他的權,也不能這般意氣用事,行孩童報復之舉??! 可是當過幾日,他們府里的小廝拎提著銀兩卻滿城買不到一粒糧食時,諸位官員們才漸漸醒過腔來——郡王的荒誕之舉是多么的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