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帝(養弟) 第59節
“當初原以為他是個立不起來的,去了漠北,也難撐起來。沒想到竟然是如此少年老成之人,這才一年的功夫,就將他叔父逼得后退了百里之地,又挑起了柔然和漠北紛爭,他坐收漁利,愣是連奪三處關塞。聽說了嗎,昨日萬歲可親自召見了他,大大褒獎了一番,那府宅都新賜了一座呢!” 其他的女眷聽聞了,自然有些扼腕,后悔當初短視,沒有及時將這等年輕的王侯扣住。 這時有人看看正跟褚慎聊天的蕭世子,然后道:“此時再想也是來不及了,聽說申陽郡主有意將她那遲遲不肯嫁的女兒說給崇正郡王呢?!?/br> 還有人道:“我的天啊,我怎么聽說剛從廟庵里出來的雍陽公主,也有意將含韻縣主嫁給小郡王?” 那雍陽公主當初因為丑聞被皇帝申斥入了廟庵??墒撬吘故腔实鄣膼叟?,怎么可能呆在廟庵里一輩子?那位金貴的公主年前的時候便回來了。 說這話的功夫,自然有人轉頭看向剛剛落座的笑娘,目光炯炯等著小郡王的八卦出爐。 京城里誰人不知,笑娘乃是小郡王的義姐,是以問jiejie那小郡王的婚事定否,最是妥當。 笑娘泰然吃著菜,就是不抬頭接話茬。 可是她的心里此時是大寫的懵??! 若論起來,她只知道,隨風有意跟莫家說親,可是進行到哪一步了,她也不知。 怎么申陽郡主和雍陽郡主的女兒都爭先恐后地要塞給隨風? 可是細細一想,無論是莫家迎婷,還是蕭月柔,或者是那位琬琬縣主,可不都是原書里男主的女人們嗎? 只是在原書里,她們邂逅男主的時間點各不相同,而如今因為她莫笑娘的緣故,隨風的成長之路大大改變,也錯過了跟各位女主們互生情愫的劇情點。 而現在,也許是劇情反噬的力量,這些個女主們竟然一股腦地來襲了! 若是一個個來,她還知道這些個女主們的結局,現在全一起上,難道隨風也要照單全收? 可是眼下,洪萍拜堂之后,便要洞房花燭,她也不方便再細問隨風寫給她的信中說了什么情形,而隨風又是跟她愛搭不理的樣子,她也只能待婚宴之后,再去問父親了。 畢竟父親跟隨風更親近些,她將心里的疑慮說給父親聽,讓他來說,更能讓隨風接受。 這么想罷,等得婚宴結束,笑娘便站在馬車邊等父親出來一同回府。 可是剛回府,那府門前竟然站著宮人,說是陛下急招褚將軍,刻不容緩,褚慎只急急拎著丫鬟給他拿來的官服,上了轎子后,一邊趕著入宮一邊換。 笑娘站在府門口,看著父親的轎子遠去,心里一個勁兒敲鼓。 一個進京催軍餉的邊塞將軍,圣上有何急事要在快晚飯時傳召? 笑娘不知為何,眼皮子直跳,她回到自己的房里來回不停地走動。 自從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吳笑笑一直以一個旁觀者的姿態,小心翼翼獨善其身。在她看來,只要維系住自己這個小家,一家人和樂安康便是最好的。 現實里她的家,因為父親的身故已經支離破碎,所以她也分外珍惜上蒼賜給她的第二次機會。 悠悠田園風,我愛我家,這樣的日子過了千年也不厭倦。 至于權謀的主線,她是能避則避,絕不摻和??墒乾F在只不過因為褚慎沒有如原著中的那般早早身亡而已,為何許多的劇情便急速提前? 譬如飯桌子上女眷提起的漠北三關大捷,分明應該是在隨風年三十歲時,太子病故,而隨風斗倒了陰謀奪位的二太子,輔佐太子嫡子登入正統,而他以國輔身份,征討漠北,逐鹿天下時的劇情。 總的來說,隨風的稱帝霸業就是走了曹cao挾天子以令諸侯的路線。 但是跟曹cao不同的是,霍隨風嚴格說起來也是皇家霍氏的子孫,是以書中都是敬奉他為周公賢臣,天下百姓歸心,看得男讀者們個個都能代入自己是三皇五帝的杰克蘇路線。 而現在,皇帝正老當益壯,太子也并沒有因為二皇子的行刺而身落殘疾,一切都大不相同。 霍隨風卻早早露出鋒芒在邊關征戰收復失地?;实廴缃袢绱税勝p識于他,一旦漠北收復呢?豈不是要兔死狗烹,要被皇帝剪除了羽翼? 至于自己的父親褚慎,早在皇帝的眼中被看作是隨風的部下,他如此驍勇,卻未能跟從隨風前往漠北,而是被派去了盜匪橫生的西北。軍餉和糧草都是供應不上,若是下面的官吏貪墨,倒也好辦,就怕…… 笑娘想到這里,突然覺得腿肚子微微發顫,她端起桌子上的涼茶猛地喝了一大口:就怕西北斷糧,乃是奉了圣意。 那么父親此次入京討要軍餉,豈不是自討沒趣?上次隨風受封郡王,父親從京官被左遷到了西北蠻荒之地。 而這次隨風再受褒獎,父親又要受到什么牽連? 那一夜,直到四更天,父親都沒有從宮里回來。笑娘等了一夜,心里越來越涼。 她不敢再這么苦等下去。 一夜的功夫,皇宮里的鴆酒白綾足以要了一個馳騁沙場鐵血男兒的性命,她迫切要知道父親此時的情況。而父親離京時,他昔日的同僚們都自動回避,有疏遠之意,此時京城里唯一能指望的上的,便也只有一人了。 所以外面天色漆黑,啟明星未亮,笑娘便叫醒了寒煙,催促著下人備馬車出門。不消片刻的功夫,便來到了崇正郡王府咚咚咚地敲門。 那門房睡眼惺忪地揉眼來開門,見是褚家大姑娘,不由得愣住了。 不一會的功夫,長發披散的隨風披著一件黑色的寬袍來見笑娘,他眉頭緊鎖,上下打量她并無異樣后,似乎微微松了口氣問道:“什么事,值得你一個姑娘家大半夜來敲門?” 第85章 笑娘不理他話里的暗諷,徑直道:“從婚宴回來后,爹爹便被宮里叫走了,四更天也沒有回來,我心里急,想問問你可有門路知道宮里的消息?” 隨風聞聽此言,眉頭鎖得更緊,他讓笑娘在廳堂里等著,自己則腳步匆匆地去了外院。 笑娘知道他定然是有門路的,只是不知宮里的情形如何,又能否探知清楚,便是一個人坐在燃著微蠟的廳堂里枯等。 一夜未睡的緣故,待天朦朦亮時,實在是困頓不堪,她竟就這么窩在椅子中趴伏在小幾上睡著了。 只是睡意朦朧間,突然覺得自己的身子在晃,猛地睜開眼時,卻發現隨風正抱著自己準備往床榻上放。 她睡意全消,推著他的道:“你要干嘛?” 隨風不為所動,將她放在床上后道:“看你委著難受,讓你來床上睡?!?/br> 笑娘其實也知道他并非蕭月河那么孟浪的人,加之著急爹爹,就急著問:“可有消息?” 隨風沉聲道:“宮內生變,從昨日午時起,宮門緊鎖,只入不出?!?/br> 笑娘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道:“那傳召爹爹入宮的……難道不是皇上?” 隨風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繼續說道:“昨晚不光是爹爹被傳召入宮,京城里所有的武官全被陸續傳召,京城的軍巡全換了生面孔?!?/br> 笑娘盤腿坐在床上問:“你可曾接到入宮的詔書?” 隨風點了點頭道:“昨日便來傳,可是我當時并沒有回府,是以那人等了半晌,便回去了?!?/br> 其實隨風昨日回來的時候已經二更天了,聽說宮里來找時,思度著宮門已關,大不了明日起早再去宮中謝罪便是。 若換了旁人,若是聽聞圣上找尋,只怕大半夜也趕著去宮門前跪著??墒撬騺聿皇莻€以君為天,謹小慎微之人,所以就算萬歲找尋他無果,也安然躺下,準備先睡上一覺再說。 這一睡,讓他錯開了入宮的時間,可是如果笑娘不來找尋他,等一會覺醒了,他也是要準備一番便入宮去的。 這宮里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怎么連褚慎這樣邊疆入京討要軍餉的武官都扣押入宮了?分明是要架空整個京城的武力,要實施宮變啊…… “那……太子那邊呢?”笑娘想到了儲君,不由得開口問詢。隨風抿了抿嘴道:“昨日下午時,便入了宮,也一直沒有回?!?/br> 劇情再次提前了……這段全城武官被禁的橋段分明是發生在隨風二十歲的時候,也是他逐步走向大秦權利之巔的第一塊基石。 當時發動政變的是對權力覬覦甚久的二皇子,可是現在二皇子分明被貶出京,為何這樣的劇情還是發生了? 原劇里,雖然靠著隨風和第一大反派蕭月河之力,最后合力平定宮變,可是宮里被扣押的武官卻死了大半。 從此以后,他和蕭月河平分秋色,各自執掌大半權勢,互相斗得你死我活…… 笑娘緊盯著他又問:“可有封地的王爺近日回京?”隨風深看了她一眼道:“二皇子因為要祭拜故去的貴妃亡母,十日前入京祭拜,至今未回封地?!?/br> 隨風并不能在府里多停留,跟笑娘簡單說了情況后,便對她講:“蕭家父子也入宮去了,可是蕭老爺子卻并沒有,一會我便要趕往蕭家?!?/br> 笑娘聞言急急道:“我跟你同去,若是有變故,我也好知……” 隨風搖搖頭:“你且在我府里呆著,哪也不要去,若是京城生變,這個房間里有暗道,直通城外,我安排人接應你……”說話間,他卷起墻上的一副卷軸,在墻上自露出一個暗洞,幽深不知通向何處。 笑娘的呼吸一緊。這處府宅當初被賞賜下來時,破敗不堪,就算到了如今并未多加修繕??墒请S風卻不知何時著人挖了秘道。 這是遭逢過家變慘禍的人才會有的反應。就好比經歷過饑荒的人,在風調雨順的年月里,也要在床下堆滿米面食物一樣。 隨風年幼經歷變故,自然留下了心靈上難以磨滅的烙印,這是他給自己留下的后手,可如今,他卻讓她用這暗道,而他自己卻要以身犯險…… 想到這,她還是要執意跟去。如今的隨風才多大,壓根不是原書里那個年齡漸長的世故謀臣,她怎么會讓他一人只身犯險?她起碼是知道原書情節的,雖然可能金手指未必有其他穿越女那么大,但是至少也能幫襯他一二。 可是隨風卻態度強硬道:“你且老實待著,若是再倔,莫怪我用繩子捆了你!” 笑娘知道,隨風是說到做到的,在這方面上,隨風像極了他的義父,都大男子主義得很,怎么會讓女子幫襯? 看隨風要走,笑娘拉住了他的衣袖,低聲道:“你要小心,不可太過魯莽,蕭家一直在太子與二皇子間搖擺不定,如今蕭家父子都在宮里,如果倒戈,你去尋簫老太爺無異于與虎謀皮。那個破地道,你自己留著用,我哪也不會去,就在這等你和爹爹回來?!?/br> 隨風看著她,一直以來,看向她時,眼底沁入的寒冰,似乎消融了不少,他突然如兒時那般,伸出手弄亂了她的頭發,道:“別胡思亂想了,快去睡吧,一切有我呢?!?/br> 說完,便轉身大步匆匆而去。 笑娘倚靠在門邊,看著他匆匆遠去的高大背影,笑娘雙手慢慢合十,心內默默念起了佛,若這個世上真有佛祖保佑,請庇護他們父子平安歸來,她愿傾盡所用,換得家人平安。 而笑娘的這一等,便是三天三夜。那日待得天亮之后,街市上便嚴禁出攤,城門緊鎖,城外的人壓根進不來。許多文官前去上早朝時,也都被扣在了玄武前門。 人們這才發現,一夜之間京中生變,人心惶惶,不知京城的天會翻覆成何等模樣。 到了第二日時,也不知是京城里哪個營盤,人語聲攢動,大批鐵甲武士在街市上奔走,到處都是肅殺氣息。 笑娘著寒煙去問過門房,小郡王一直都沒有回來,也沒有派人回來送信。 笑娘再也耐不住了,從隨風的衣箱子里翻撿出他的一件衣服,自己換穿上,準備出去探聽消息。 可是還沒走出庭院,就被人攔住,說小郡王吩咐過,嚴禁姑娘外出,請褚大姑娘安心等著,若是無人來府上,便是說明他一切太平,不用擔心。 笑娘沒想到臭小子竟然還讓人看管著自己,她倒不是硬要出去添亂,只能寄希望于主角光環,能讓隨風化險為夷,父子平安。 而到了第三天的時候,皇宮那邊居然傳來轟隆的炮響,震得周遭的地皮都微微發顫。 笑娘命人架梯子上了院墻,朝著宮中的方向望去,一片火光沖天,濃重的硫磺硝味慢慢彌散,刺激著鼻腔。 到了第四日時,大批的官兵在街上游走,笑娘聽著臨近的宅院有官兵敲門闖入搜尋的吵鬧聲。 寒煙也是一臉的緊張,可是聽著那sao亂聲越來越近,卻越過了郡王府徑直去了下一家。 到了晚上,霍隨風終于護送著褚慎歸來。只是褚慎受了重傷,整個胸部都被利器切得翻了rou皮。 笑娘看著繃帶都止不住血,急得不行。 隨風卻安慰她道:“爹爹的傷口已經被御醫用漁線封住,上了秘制的金瘡藥,并未留太多的血,只是御醫怕他過后要發燒,開了煎藥,要及時煎服,以免傷口化膿?!?/br> 笑娘點了點頭,安頓好了爹爹,吩咐下人煎藥,這才回身問起經過,可是隨風,卻靠坐在一把藤椅上,頭仰著天,睡著了??粗S風眼下明顯的黑暈,不忍心再叫他,只將一張躺椅拽到他旁邊,一邊駕著他的胳膊,一邊拖著他躺在了躺椅上。 只是一個力道沒控制住,她整個人都摔在了上面,被隨風順手摟住了脖子,半天都起不來。 好不容易掙脫開來,笑娘氣惱地捏了他的耳朵一下,到底是看他睡得熟,沒舍得下力氣,只替他蓋了被子,便去照顧爹爹去了。 再好的人,這么隔幾年便受次重傷的,怕是都要傷了元氣的。笑娘用巾帕包好了頭,在郡王府略顯簡陋的廚房里做起飯食來。 這一年多來,隨風都沒有回京,府里的下人都去了西北,除了看家護院的,和隨風帶回來的小廝修竹外,沒有別人了,少不得笑娘帶著寒煙親力親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