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言語態度間甚是顯擺和囂張。 林清瑤一雙眉頭微微的擰了起來。 以前還在蘇州府的時候,她父母對江靜云都是很好的,但是現在江靜云言語間提起她父母的時候竟然這樣的不尊敬,連聲伯父伯母都不肯叫。 神情間就冷淡了下來,說出來的話也不給江靜云留臉面了。 “以前在蘇州府的時候我給過你那么多的衣裳首飾,每一樣都很貴重,不說你今日只請我到這茶樓里面來喝一杯茶,吃幾塊茶點,就是請我到崇鶴山莊里面住兩日也是應該的?!?/br> 崇鶴山莊位于京郊,占地極廣,里面放養了好些仙鶴。而且山光水色,各樣珍貴花木都有,是處游玩的好所在。 不過價錢方面也很讓人咂舌,一般人是想都不敢想的。 林清瑤這兩句話說的江靜云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待要反駁,但發現林清瑤說的這話很對,她竟然沒法子反駁。 心里面就越發的生起氣來。 她很不喜歡這種凡事被林清瑤壓制的感覺。 林清瑤才不會理睬她生氣不生氣。叫了垂手站在一旁的伙計過來詢問:“你這茶樓里面現在最好的茶是什么茶?都有哪些拿手的茶點?” 伙計回答說昨兒他們家采購的人剛從蘇州府回來,帶了幾罐子上好的洞庭碧螺春回來,問林清瑤要不要嘗嘗鮮? 碧螺春林清瑤以前是經常喝的,知道這洞庭碧螺春是里面最好的,就點頭同意了。又聽伙計說:“至于說小店拿手的茶點那可就多了。棗泥酥,桃酥,蝴蝶酥,杏仁酥,芝麻酥,玫瑰餅,松餅,鵝油卷,如意卷,桂花糕,綠豆糕。乃至于各樣rou脯,蜜餞,瓜子零嘴也都是好的,客人來了都喜歡點這些?!?/br> 林清瑤點了點頭:“你說的這些拿手的茶點每樣都上一份來?!?/br> 伙計傻眼了。就你們兩位姑娘,這么多的茶點吃得完??? 江靜云也傻眼了。林清瑤這可真敢點啊,她知不知道點這些要花多少錢? 她又不是沒有進過茶樓,肯定知道的。但她依然敢這么點,就是成心想要浪費她的錢。 正要叫住伙計不要聽林清瑤的,隨便上幾樣拿手的茶點就行,就見林清瑤的目光暼過來,聲音平淡:“怎么,你請不起?” 她都已經這樣說了,江靜云還怎么能退縮? 就冷哼一聲,說道:“笑話!我父親現在可是大理寺左少卿,我是家里的嫡長女,只是一些茶點罷了,怎么會請不起?” 擺了擺手,叫伙計按照林清瑤點的送過來。 伙計答應一聲,正要轉身出門,卻被林清瑤叫住。 “一壺碧螺春和那些茶點的價錢可不便宜,我勸你還是現在就叫這位姑娘將錢付清的好。不然這位姑娘要是一生氣跑了,你找誰要錢去?” 伙計一聽這話就有些遲疑了,目光望著江靜云。 別說,以前還真的從來沒有客人點過這么多茶點的。這位姑娘不會真的是個要吃霸王餐的吧? 江靜云哪里受得住林清瑤這樣說她?被伙計用這樣的目光一看心里面越發的不痛快起來。 就罵伙計:“你沒有長眼珠子?我是什么人,能喝了你家的茶,吃了你家的茶點不付錢就走的?我父親可是大理寺左少卿,可不是什么要靠賣繡品過日子的阿貓阿狗?!?/br> 罵完之后才叫伙計掏銀子出來給伙計。 伙計伸手接過,這才轉身出門。 林清瑤不再說話。甚至她連看都沒有看江靜云一眼,轉過頭看窗外的景致。 江靜云可沒有她這樣沉得住氣。叫香羅將剛剛買來的那包繡品打開攤在桌面上,一邊挑挑揀揀的,一邊說道:“我記得以前你可是最煩刺繡的,稍微繡幾針就說脖子彎的痛,眼睛發酸?,F在繡這么多東西,你不要一天到晚的低著頭?怎么現在就不嫌脖子彎的痛,眼睛發酸了?” 林清瑤只當沒有聽到她這嘲諷的話,臉上的表情一點都沒有變,依然看著窗外。 丁香卻沒有這樣的好脾氣,開口就直接嗆道:“我家姑娘現在什么樣,要你管?” 江靜云臉色一沉,目光看著丁香。丁香毫不畏懼的跟她對視著。 “好,好,一個丫頭,也跟你主子一樣的潑辣,你......” 后面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就被林清瑤給截斷了。 “你說我潑辣,那你怎么還處處都學我?” “我怎么處處都學你了?” 江靜云一聽這話,就如同是被踩到尾巴的貓,立刻就要跳起來,“我學你什么了?” 林清瑤笑了笑,然后毫不留情的指出來:“你身上穿的這件石榴紅色織金緞面的褙子,我以前在蘇州府的時候就有一件。當時你看到很羨慕,我要送給你,你還說不要,可怎么現在倒做了一件一模一樣的穿在身上了?” 說到這里,她打量了江靜云一打量,目光是毫不掩飾的輕視:“不過很可惜,以你的相貌,壓不住這樣顏色鮮艷的衣服。另外還告訴你一件事,我以前的這件衣服,我穿了一次嫌不好,就賞給我的丫鬟穿了?!?/br> “再有,我承認我以前是性子驕縱,做事也跋扈,但是我覺得我同時也是個落落大方,做事很有勇氣,不服輸的人。但是很可惜,你學我卻偏偏沒有學到我這些好的地方。畫虎不成反類犬,所以我現在看到你才會覺得不倫不類,心中別扭。難道你自己就不覺得別扭?” 其實林清瑤也是剛剛才想明白為什么她這次看到江靜云的時候會覺得心里面很怪異,覺得她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就是她身上穿的那件褙子,也覺得無比的熟悉。 原來曾經是她穿過的,江靜云言語態度間學的也都是以前的她。她看著江靜云,就如同看到一個被妖魔化了的自己,怎么能不覺得怪異? 她的這番話就如同是一把利刃,精準無誤的切開了江靜云心里面最隱秘的那些事和那些想法,江靜云面上如何能掛得??? 咬牙切齒的起身站起來,看著林清瑤就恨恨的說道:“你的父母都已經死了,你也已經淪落到要靠賣繡品討生計的地步,還要在我面前擺出這樣高高在上的模樣?!告訴你,今時不同往日,我父親是朝廷要員,我是金尊玉貴的大小姐,甚至我前兩日還跟謝蘊定了親事,再過段日子我們兩個就會成親?!?/br> 說到這里,江靜云目光仔細的看著林清瑤,想要看到她臉上震驚難過的模樣。但是很可惜,林清瑤臉上的表情竟然一點變化都沒有。 這怎么可能?她不是心悅謝蘊的嗎?以前為了能跟謝蘊定婚,她可沒少在父母面前哭鬧,怎么現在聽到謝蘊跟她定親的事林清瑤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江靜云反倒震驚了,一時都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說什么話才好。 第9章 驚嚇出場 但其實林清瑤在聽到江靜云說已經和謝蘊定親的事時,她心里面還是很震驚,也有些難過的。 謝蘊這可真是。前腳才剛跟她退婚,后腳就去跟江靜云定婚了。 忽然就想起以前還在蘇州府的時候,有一次她去找謝蘊說話,謝蘊眉眼間都是不耐煩。還沒等她說兩句話,就聽謝蘊語氣嚴肅的告誡她:“以后你要對江姑娘好一些,不能仗著自己的身份隨意欺負她?!?/br> 當時自己聽了這話之后還很茫然。一來是不知道謝蘊為什么會這樣說。她對江靜云向來就很好的,從來沒有欺負過她;二來,謝蘊是個恪守君子之道的人,就算迫不得已要跟女子相處的時候,他都會保持一定的距離。甚至都不會直視對方,可怎么他竟然會為江靜云說話? 現在想來,其實謝蘊那個時候就已經喜歡江靜云了吧? 倒也很好理解。原本謝蘊就是個溫雅淡然的人,喜歡的女子肯定是那種溫婉柔弱的。以前的江靜云可不是溫婉柔弱的緊?就算她也同為女子,看到江靜云受了委屈都會忍不住的為她抱不平。 不過現在...... 林清瑤忽然輕笑一聲。 想必謝蘊也不會想到江靜云現在會變成這個樣子吧? 非但一點都不溫婉柔弱,反倒言語舉止之間還處處學她以前。謝蘊最討厭的就是她以前的那個樣子吧?等以后他們兩個人成了親,天天在一起過日子...... 林清瑤眼中的笑意越發的深了起來。 只要想一想到時候謝蘊震驚煩悶的模樣,她就覺得特別的高興。 江靜云卻沒法子跟她這樣的高興,也很不理解她現在為什么看上去會那么高興。 她難道不該震驚,不該難過的嗎? 江靜云覺得自己快要氣瘋了。她大聲的喝問林清瑤:“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林清瑤心里想著,現在你就氣成這個樣子了?等你和謝蘊成親了,往后的日子還有得你氣呢。 就笑著慢條斯理的說道:“我是覺得你和謝蘊成親很好啊。你們兩個人,很般配?!?/br> 確實很般配。一個虛偽。面上處處表現的很君子,但是君子重諾這個他可是半點都沒有學到;一個惡毒,對昔日真心待她的人落井下石,百般嘲諷。 江靜云被林清瑤的這副態度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自己都已經這樣的嘲諷她,羞辱她,還告訴她自己就要和她心悅的人,曾經的未婚夫成親了,但是她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可不是以前的林清瑤。以前的林清瑤要是知道這樣的事,聽到這樣的話,她絕對會跳起來的。 難道她其實一點都不了解林清瑤?這怎么可能? 江靜云目光狐疑的看著林清瑤,沒有說話。 剛剛的那位伙計這時已經泡好了一壺碧螺春送進來。后面還跟了兩個伙計,跟他一樣手里捧了個很大的托盤,里面擺著剛剛林清瑤點的各樣茶點。 茶點很多,桌上甚至都擺不下?;镉嬀湍昧藥椎訑[放在窗前的幾案上。 林清瑤現在就坐在窗前的一張圈椅中。伸手接過丁香倒的一杯碧螺春,她低頭喝了一口。 確實是上品,香氣濃郁。 看幾案上的那碟子杏仁酥賣相很好,她就伸手拿了一塊,慢慢的吃起來。 壓根就不去看現在江靜云氣的快要扭曲的一張臉。 江靜云是真的快要氣瘋了。 原本她是想要來氣林清瑤的,但沒成想沒有氣到林清瑤不說,她自己反倒氣成了這副模樣。 林清瑤甚至還有閑情雅趣的在那里品茶吃茶點。而且這些茶和茶點還花的是她的錢! 只要一想到這個江靜云就覺得胸口如同梗著一團破舊的棉絮一般,既漲的痛,又覺得難受。 她雙手緊緊的攥著袖口。因為太用力,手指節都發白了。 忽然她就跟發了瘋一樣,將那包繡品全都掃落到地上,然后用力的在上面踩了好幾腳。 踩完之后她就叫自己的兩個丫鬟上前,指著地上的繡品頤指氣使的說道:“這些,全都賞給你們了?!?/br> 香羅和另一個名叫香綾的丫鬟應了一聲。彼此對望一眼,心中都暗道情況不妙。 姑娘這個狂躁的模樣,分明就是要發病的前兆啊。 可姑娘不是已經快一年都沒有發過病了么?她們還以為姑娘的病已經好了,現在怎么又...... 江靜云卻沒有察覺到自己現在的情況不對。她轉過頭看著林清瑤,言語惡毒的說道:“林清瑤,你繡的這些東西根本就不配給我用。也就只配給我的丫鬟用罷了。而且我待會還要叫人將你繡的這些個香囊,荷包,扇套子都送去給那些低賤,不入流的男人用?!?/br> 林清瑤捏緊了手里吃了半塊的杏仁酥。但隨即她就松開手,眉眼平靜的回道:“哦?!?/br> 果不其然,江靜云又被她這副絲毫不在意的模樣給氣到了。眼見得臉上都紫漲了起來,胸口起伏也快了起來。 她這樣的好氣,林清瑤怎么能不再氣一氣她呢? 就笑著不徐不疾的說道:“你可真是個蠢的。賣麥子的農人將麥子賣出去了,難道他還要管這麥子人家要用來做什么?無論是做成包子饅頭也好,面條餛飩也好,又或者是做成各樣糕點,對于他來說都已經是不相干的事。因為他拿的只是賣麥子的錢而已,以后的事都跟他無關了?!?/br> 說到這里,林清瑤指著香羅和另外一個名叫香綾的丫鬟手里抱著的繡品,笑道:“我也一樣。我掙的只是繡這些東西的工錢而已。至于這些繡品最后繡鋪的掌柜賣給誰,又用來做什么用途,那都是與我無關的,我要傷心難過什么?倒是你,剛剛才花了那樣高的價錢買下這些東西來,轉過頭就這樣糟蹋,吃虧的只是你一個人而已?!?/br> “自然,你現在這般對我,我也不可能如同以前在蘇州府那樣為你著想了。所以哪怕你再吃虧,再糟蹋你自己的錢,我都是一點兒都不心疼的?!?/br> 說完,林清瑤還語氣嘲諷的笑話江靜云:“這個道理淺顯的很,原本我以為你一開始就明白。但是很顯然我太高看你了,你其實一點都不明白。你啊,這腦子就跟你的個子一樣,過了這幾年,也就只長了年紀而已,這個子和腦子卻還是沒有長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