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我是深情男配[穿書] 第84節
倘若換在往常,心魔早就用各種各樣的方法逼迫滄玉折服了,它并不是沒有做過類似的事,同樣不存在什么慈悲之心,然而滄玉并不是這么想的,這個男人不光困住他自己,還同樣困住了心魔的本性。 他即是滄玉。 “你不該激怒我?!毙哪О櫫税櫭碱^,他身上綠裙女子的身影已經徹底消散了,一絲一毫都沒有留下。 滄玉輕輕道:“如果你是我了,那你就什么都不會做?!?/br> 他說中了。 心魔只是沉著臉,世間一切皆有法則,他無形無影,無父無母,誕生于混沌之中,永生不死,能夠取代世間萬物,同樣他會被那些皮囊所束縛住,記憶與過往,性格與習慣在他穿上皮囊那一刻自動賦予他。 除非他立刻就脫去這身皮囊,那么原本殘暴的習性就會回歸,可同理滄玉立刻會掌控這具身體,等于向這脆弱的大妖低頭認輸。 他不甘心。 可他的確什么都不能做。 滄玉慢慢站了起來,他踩在宛如尸骨的樹根上,此刻天幕低垂,陰云密布,壓抑地仿佛能滴出水來,他端立于廢墟之上,面容在一瞬間忽然消失,又很快恢復了尋常的模樣。 “我已經死而復生一次?!?/br> 他看向了心魔。 “不在乎第二次?!?/br> ………… 玄解正在梳自己的馬尾。 他不再像前幾日那么百般試探滄玉了,更不會再幼稚地從語言之中設下陷阱,對方接得滴水不漏,毫無半點差錯,言談舉止都是滄玉本身,沒有任何理由更沒有任何證據能懷疑天狐被掉了包。 更何況,什么意外都不曾發生,沒道理月老節一過就變了個人。 根本不合理。 然而玄解從來不在乎合不合理,對方正坐在另一頭看著他,用滄玉的眼睛、滄玉的情感——包括滄玉的一切,與往常并無任何區別。 滄玉身上有一種看不見的隔閡,他將自己與其他人阻隔開來,偶爾會卸下這種防備,極少的時候,他會因為某些話無來由得動怒,會因為某些理所應當的行為會放下警惕。這些幾乎接近本能的東西,在這個滄玉的身上也有,他沒有任何異常,同樣沒有任何變化。 有變化的是玄解。 他不再喜歡滄玉了。 分明是同樣的臉,同樣的性格,同樣的感情,同樣會說出的話,可是玄解的心再沒有跳得那么劇烈過,他看著滄玉與千千萬萬的人別無不同,好似那些躁動的情緒與心動的聲響在那一刻瞬間消弭無蹤。 他想到滄玉仍覺得快活,可見到的時候卻喪失了任何興致。 這并不奇怪,變心對任何生靈來講是很常見的事,它是無可奈何的事,朝令夕改,朝秦暮楚,撇開花花公子另談,心要去愛某個人,是誰都做不了主的。 算是心魔不走運,玄解恰好就是生靈之中的異類。 對于玄解這一族而言,變心反倒是最為反常的事,他雖不曾在燭照之中生活成長,可本能注定他此生桀驁。因此腦回路與常人并不相同,倘要是換成任何一個凡人甚至是大妖遇到這樣的狀況,定然認為自己已變了心,想起過往仍舊覺得美好,只是不再在乎這個人了。 玄解不用,他足夠自信自傲,不曾質疑自己是否對滄玉的情意減少了半分,而是認定這個令他喪失了情意的滄玉有問題。 哪怕對方毫無破綻。 想通這一點后,其他的事情都變得簡單了起來,玄解不過是放下了梳子,而后站了起來,滄玉甚至連防備都沒有,由著異獸徑直走了過去,手就輕而易舉地扼住了他的咽喉。滄玉只是看著玄解,信任而困惑的神態與滄玉一模一樣,毫無半點改變。 玄解將他提了起來。 “怎么了,玄解?”滄玉的呼吸有點困難,他仍是先在意玄解的想法,“快放我下來,別鬧了,我不想傷你?!?/br> 玄解靜靜看著他,仍是看不出任何差別跟異樣。 “赤水水教了我很多捕獵的方法,有一門課,是教導我如何折磨獵物?!毙獾穆曇糨p而清晰,“我在那堂課上學到了如何讓它們痛苦卻無法徹底死去,赤水水只教了我,因為只有你,滄玉,只有你告訴赤水水,只要我想學,就教給我。我將獵物的骨頭一一打斷,挖出它們的眼睛,撕扯四肢,試探什么地方令它們發狂,那些地方令它們立刻衰弱?!?/br> “你知道天狐的九條尾巴到底有多么脆弱嗎?我不知道?!?/br> “所以現在我想試試?!?/br> 玄解加重了力氣,灼熱的火焰瞬間燒上了滄玉的脖子,大妖根本維持不住原型,瞬間化身成了天狐,他驚恐地看向突然性情大變的異獸,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九條雪白的尾巴垂落著,在地板上拖曳。 “你瘋了嗎?”滄玉艱難地吐出嘶啞的聲音,“快放開?!?/br> 滄玉永遠都不會傷害他,哪怕此刻,天狐仍舊沒有出手。 玄解的目光暗沉了下來。 “把他還給我?!?/br> 異獸一字一頓地說道,聽見骨頭在他的掌心里發出錯位的聲音,天狐的聲音已經接近嗚咽了。 把我的心,我的滄玉,我所擁有的東西盡數歸還于我。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他是真的想殺了我! 滄玉感覺到了異獸身上傳來的殺氣,毫無任何掩飾, 對方不斷加重的力道都在表明這一點, 比起恐懼, 無窮無盡的痛苦與絕望早在那瞬間淹沒了他。天狐眼眶附近的絨毛被淚水打濕了,他的頸骨大概已經斷裂開來了,法力不斷上涌, 修復著傳來痛楚的傷勢,窒息感令他眼前發黑。 就如玄解所說的, 他的確明白如何讓獵物痛苦。 “不反抗我嗎?” 玄解的聲音很平靜, 此刻落在滄玉耳中卻如同煉獄的鐘聲,后腰忽然傳來劇痛, 他近乎凄厲地喊出聲來, 冷汗潺潺。 一條雪白的尾巴倒在了血泊之中, 滄玉痛得兩眼發花, 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只能努力呼吸來平復自我, 那痛楚仿佛熱鐵烙印在傷口上, 好似剜去的皮rou被澆上熱水——玄解沒有用任何工具, 他硬生生將尾巴從滄玉的原身上扯了下來。 滄玉奄奄一息地倒在鮮血當中, 第二條尾巴被撕裂開來時,他的臉色發白, 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俯身于地, 半晌竟癡癡笑了起來, 最后變成了大笑,氣息未勻,尖銳的指甲摳挖著木質的地板:“我真是沒有想到,青山村之后的那段話,竟然會反過來?!?/br> 【“玄解,我會害你變成那樣嗎?”】 【“你永遠都不會傷害我?!薄?/br> 往事歷歷在目,好似才過去沒有多久,玄解難得失了神,他打量著浸泡在血水之中的天狐,對方琥珀色的眼瞳注視著自己,流露出心碎與怨恨,還有微弱的愛意。虛張聲勢并無這樣的必要,任何偽裝都不可能抵達到如此真實的地步,然而玄解的心依舊沒有快活起來。 他燃燒著暗火的黑眸慢慢沉了下去,火焰燃成了灰燼,輕飄飄落進空洞的心,彌漫起硝煙的氣味。 “你還有七尾,要是死命與我一戰,可以勝我?!毙獠痪o不慢地撫過天狐瘦弱的背脊,那起伏的骨椎正在皮rou下緩緩起伏著,顫抖的頻率足以讓異獸明白對方此刻遭受著多大的痛楚,“你本來就比我強?!?/br> 滄玉冷笑起來,他此刻化形不穩,一會兒是獸身一會兒是人形,奄奄一息地盯著玄解,那雙琥珀色的眼瞳里滿是異獸的倒影:“然后呢?讓整個漁陽去死嗎?” “……” 玄解沒有說話,他的手停了下來,覆在了滄玉的后腰上,掌心的溫度炙熱得嚇人,幾乎讓滄玉以為自己后腰的那塊肌膚都快燒焦了。 他是滄玉,卻不是我喜歡的那個滄玉。 滄玉勉強支起身體來,他此刻又變成那個無所不能的高傲大妖了,恍惚之間讓玄解誤以為他們還在十多年前的青丘之中,對方正坐在火靈地脈外的巖石上教導自己。天狐冷笑了一聲,斷尾處流淌出不少鮮血,熱血涌出身體,他本就身子冷,此刻愈發冰涼起來,卻半點不曾在意,而是抽著氣含恨道:“你要我把什么給你,我會給你,說啊——!” “這里?!毙庵噶酥缸约旱男目?,他漠然地看著滄玉,平靜道,“它沒有反應了?!?/br> 滄玉的嘴唇闔動了片刻,他覺得荒謬了起來,覺得自己應當嘶聲力竭縱聲大笑,卻最終落下淚來:“你……你只不過是想告訴我,你對我無心了。難道你以為我是糾纏不休之徒嗎?”他有足夠的理由如此憤怒,無端遭最親近的愛人背叛,被莫名扼喉斬下兩尾,任是再見多識廣的大妖,只怕都承受不住此時被背叛的絕望。 “你若真是滄玉,它怎會毫無反應?!毙獾?。 滄玉悲涼地大笑起來,他試圖控制體內的妖力,然而一種無名的約束緊緊束縛住了這具身體,迫使他熄了反擊的念頭。 作為心魔的那一部分簡直要發狂了,這個瘋子狐妖生怕自己傷到凡人,下得禁令竟然如此之深,將他手腳徹底鎖住,強大的力量全然無處施展。 他根本沒辦法反擊玄解。 “你真是可怖?!睖嬗竦驼Z道,“別人一旦不如你的心意了,你便肆意摧毀,我便是如此教導你的嗎?還是說,你本就是這樣的東西,這許多年來是我看走了眼?!?/br> 他抬起眼,是刻骨的仇恨與厭惡。 那是滄玉的眼睛,是滄玉的感情,是滄玉…… 玄解覺得心中某個柔軟的部分好似纏入了荊棘的種子,不過點滴雨露,就迅速生根發芽,糾纏得一團血rou模糊,痛到他全身都快要碎裂開來,身體搖搖晃晃,幾乎要摔在地上,只能踉蹌兩步,緊緊攥住了桌子勉強支撐住自己。 他在乎這個大妖,盡管毫無證據,盡管根本沒有任何蛛絲馬跡,僅憑著心意,玄解便敢下此決斷,正因為如此,那本就是滄玉投出的憎恨仍舊令異獸感覺到了痛楚。 這到底是什么…… 玄解這一生都不曾受過如此劇烈的痛苦,分明深入骨髓,皮rou卻絲毫不見血,他甚至以為自己在一瞬間死去了。 “別這樣看我?!毙饫淅涞?,“不然我就將它挖出來?!?/br> “你……”斷尾之痛仍在,滄玉下意識收斂了唇舌,沒有諷刺出口,他微微垂下頭,語調冰冷,“你到底想做什么?” 心魔縱橫六界這么多年,還是頭一遭吃到這么大的苦頭,不光滄玉是個瘋子,連他的情人都同樣是個瘋子。他的確取代了滄玉,身體與情感都一同由他融合,因此遭受玄解背叛的錐心之痛與絕望瞬間壓垮了心魔。 他從未體驗過如此劇烈的情感,如同自己被切割開一半,有一半徹底死去,而另一半還茍延殘喘著,除了震驚、悲哀甚至絕望之余,他竟蠢到還有一絲一毫的期待,期待玄解能夠給予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 動情真是天下最可笑的事。 心魔再也忍受不了,不管是頑抗到底的滄玉也好,還是莫名其妙變了心的玄解也罷,這兩個瘋子快要將它折磨崩潰了。 玄解的目光發冷:“我要你去死?!?/br> 異獸幾乎沒多猶豫,許是剛剛那兩句話觸怒了他,或是他早就準備用這樣的方式殺死滄玉,心魔倒不在乎這點,他已經決定要脫離這具皮囊了,有一部分掙扎著脫離開了滄玉的身體,只要那個大妖掌握機會,想來很快就能逃出來。 不過無所謂。 脫離出一半后終于得以喘息的心魔仍然遭受影響,可是他再沒有像之前那樣癡迷了,他開始期待玄解殺死滄玉后絕望的神情了。 亦或者是,大妖脫困后的錯愕。 玄解很快就走了過來,他沒有任何武器,利爪穿過了滄玉的胸膛,心魔伏在他的肩頭,輕飄飄吹過聲音:“你猜對了,我不是你的滄玉?!蹦请p琥珀色的眸子閃了閃,血液粘稠而濕潤,從熱到冷,慢慢滑下衣裳。心魔稍稍撤開些身,異獸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于是他用帶血的手輕輕撫摸了下這張年輕的臉,“可你喜歡的滄玉,本來也不是滄玉,他跟我是一樣的,你恨我,那恨他嗎?” “恨那個取代了撫養你二十多年的大妖,卻是你心愛的滄玉嗎?” 這當然是假話,心魔擅長玩弄所有人的心意,他知道滄玉根本百口莫辯,反正大妖很快就要死了,而自己權當找點樂子,鮮血開始從口中蔓出:“你看,我與他根本就沒有任何不同,可你什么都不知道?!?/br> “如果他想,我愿意為他殺掉這世上任何一個活物?!毙獗涠届o地說道,“甚至是倩娘,你怎么會以為我在乎這種事?!?/br> 利爪猛然離開身軀,滄玉徹底往后倒去,心魔感覺到寒意徹骨,鮮血在不斷涌出,他倒在地上忍不住笑了起來:“是嗎?可是你殺了我,他也不可能再回來了,他永遠不會再回來了?!?/br> “是嗎?”玄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輕聲道,“為什么?” 心魔吃吃笑了起來,他感覺到神智已然昏沉,眼前的光漸漸暗了下去,脫離的那一部分正帶著他輕飄飄往空中飛去。 情人翻臉,死生不復見,可真是他最喜歡的戲碼了。 心魔再度睜開了眼,他以為自己重獲自由了,然而卻看見了陰郁的天空還有站在樹根下的滄玉,一時有些沒回過神來:“你怎么在這里?” “我不是一直在這里嗎?”滄玉淡淡笑了笑,他躬身看了看那些枯枝,呼吸聲平緩而悠長,“之前我就說過,你不知道我到底是個怎樣的人?!?/br> 心魔想起方才的遭遇,就不由得一陣陣惡心,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樣的東西,偽善的凡人,你真是瘋了,不光困住自己,還將我一同困住,真是爛泥扶不上墻!你憑空得到了這么強大的能力跟身體,居然封鎖起來,生怕傷及任何東西,你將其畏如蛇蝎,根本不敢動用這力量,真是白糟蹋!” 想到這樣一個令人作嘔的存在很快就要死了,心魔就覺得說不出的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