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我是深情男配[穿書] 第60節
“水姑娘,你不吃些東西嗎?” 滄玉忍不住開口問道。 水清清臉上一紅,小聲道:“我不餓?!?/br> 她說是不餓,可肚子卻不給面子地咕咕叫了起來,不由把頭低得更深了。 “可……可小奴還年輕,可以多撐會兒,婆婆他們卻是一天沒吃東西了,只怕小奴吃了,她們就不夠分了?!?/br> 就你這小身板,能吃掉幾口去。 滄玉知道對這種人苦口婆心地規勸沒用,便道:“你還是吃一些吧,要是不吃下肚去,豈不是饑餓非常,體力全無,如果暈倒在半路拖慢了行程,更是麻煩?!?/br> 水清清似乎完全沒有想到,一下子就被說服了,她從包袱里撕下半塊大概還沒有她手掌大的面餅塞進嘴里嚼了嚼,想了又想,還扯掉了一半未碰到唇舌的塞回包袱之中。 其實滄玉對水清清如此耐心溫和,一來是因為水清清的確是個堅韌善良的小姑娘,她年紀不大,卻已如此聽話乖巧;二來是滄玉想到玄解,一人一妖都是被拋棄的,也都是一模一樣的聽話,有時候甚至太聽話了些,他不知道如今該怎么對玄解好些,難免略有些移情,待水清清更是和顏悅色了三分。 玄解在旁一句話都不說,要是在永寧城那會兒,滄玉一點都不稀奇,可是他們在海上晃晃悠悠了這許多日,全賴兩妖斗嘴解悶,早已形成了習慣,因此聽玄解半晌沒聲,不由得分出心神到了異獸身上。 說是休息,就老實休息,玄解正閉目養神,他曲起腿,一只手架在膝蓋上。 滄玉又有些擔心他不舒服了,只是都已走到了這里,總不能折返回去,撇下水清清一個小姑娘在這里。 更何況凡人都沒出什么事,想來玄解更不可能出事。 休息了片刻,月光似乎黯淡了三分,水清清心中焦急起來,怕徹底黑下去就走不了路了,便匆忙站起身來,頗為畏怯地詢問能否再度啟程。滄玉看她不到村落里是不會死心了,就點了點頭,而他剛站了起來,玄解已經如同影子一般貼在了身后。 這次的路短了些,又走了會兒,他們在狹窄的山路里穿行,似乎上了坡,又似乎下了坡,總算看到個荒涼的村子立在月光下,沒有半盞燈火,遠遠就能聞到空氣里傳來更濃郁的腐爛氣息與瘟毒的腐朽感。 幽寂得宛如一個死村。 也許,它已經是個死村了。 第七十四章 等看到了村子的影子, 水清清這才如釋重負,她轉過身來, 用手中的那截枯枝指了指遠處的村子, 柔聲道:“小奴已經到了,二位恩公還請止步吧?!?/br> 滄玉卻道:“這路途遙遠, 我二人回去不便, 可否借宿一夜?” “這……”水清清臉上露出凄然又為難的神色來,“恩公,不是小奴不愿讓二位住下,恩情無以為報, 若是可以,小奴為二位做牛做馬都可以。只是村子的疫病確實十分嚴重,小奴不想害了你們?!?/br> 滄玉道:“你莫怕,你忘了,我這位賢弟是個大夫么?你身上的傷就是他治好了?!?/br> 聞得此言, 水清清忽然痛哭出聲來:“可是, 可是已……已死了好幾個大夫了,沒有大夫敢來了, 村子里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了, 只怕付不出診金,還要害了你們的性命?!?/br> 滄玉緩緩道:“相信我, 不會有事的?!?/br> 這句話似乎有一種令人信服的魔力, 水清清擦了擦淚珠, 她猶豫了許久, 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帶著玄解與滄玉走進了那荒涼的村子。 這村子并不算大,藏在山腹之中,看起來不太與外頭往來,人也不多,只有幾十戶人家,都是些土屋茅草棚,滿打滿算恐怕這個小村里都只有百來口人,眼下生了疫病,逃得逃、走得走,想來更是沒幾個了。 村內悄無聲息,只有遠山山中偶爾傳來凄厲的鳥聲嘶叫,仿佛什么恐怖片現場,水清清半點都不懼怕,背著包袱就往里走,她推開一間矮屋的門讓兩妖進去,溫聲道:“二位恩公,小奴這家里沒什么招待的,暫且先委屈你們了。小奴先去看看婆婆他們,你們在這里休息一會兒吧,千萬不要隨便外出?!?/br> 滄玉看了看水清清的家,家徒四壁,只有個像長椅的木板床,連唯一值錢點的小鍋都破了洞,恐怕他跟玄解拔根頭發下來都比這姑娘整個家底值錢。屋子矮得嚇人,滄玉不得不稍稍躬下點身體才能好好進出,否則一站直大概就要把屋頂給撞破了。 滄玉撩開眼前的茅草屋頂,對就要離開的水清清問道:“對了,水姑娘,我們來此其實還有個目的,是受一位生了重病的友人之托來尋人的,你既然在村子里長大,知不知道村子里有誰認識謝通幽?” 謝通幽當時并沒有說出那位朋友的名字,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對方如今是用著怎樣的身份跟姓名,假如給當初認識的姓名,恐怕要誤導滄玉,所以現在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問問誰認識謝通幽。 “嗯?謝通幽?”水清清露出十分茫然的神色來,她很快就搖搖頭道,“不曾聽說過,村子一月才出去采辦東西一次,大家都是托唯一有牛車的王大叔幫忙,要是在外面有什么朋友,大概只有王大叔了,不過他在疫病開始的時候就趕著牛車帶著一家老小離開了。二位恩公要是找的是王大叔,恐怕是來晚了?!?/br> 如果這位王大叔已經走了,那他就不符合“收尸”這一條件,肯定不是。 更何況謝通幽哪有這么無聊,千里迢迢跑來認識個砍柴的山野農夫,這農夫要真的是謝通幽的朋友,那絕不可能自己帶著一家老小逃跑。 “好吧,多謝?!睖嬗顸c了點頭。 水清清見他們沒有什么要再問的,就很快離開了屋子往村子更中心走去。 “她不希望我們在夜間出去?!毙庾谀菑埬绢^床板上,那上面只鋪了些混著棉絮跟破布的茅草,好像睡在上面的是只羊,是只狗,而不是一個少女。好在玄解并不在乎這些東西,舒適與安逸對他毫無意義,他并不會沉溺其中,無法自拔,這一點叫滄玉一直很佩服。 滄玉跟著玄解一塊兒坐下來,差點沒被晃走心神,不由得一驚,低頭瞧了瞧,才發現這四腳的簡陋木板床居然還缺了個半只腳,拿了塊石頭墊著,一時間千言萬語難以出口,只好輕輕嘆了口氣,重新又站起身來對玄解解釋。 “這里生了疫病,只怕死了不少人家,不知道他們如何處理尸體,加上這村落只剩下些孤寡老幼,山中野獸估摸著會來啃食尸體,夜間出行的確不太方便?!?/br> 滄玉彎著腰,才發現這看起來風一吹就倒的屋子居然還有個小窗,就湊過去看了看,不看倒罷,一看簡直驚出一身冷汗來。 這小窗與門分別是屋子兩側,這兒的屋舍縱然不高,可不至于矮小到完全遮不住滄玉與玄解的視野,因此他們并不知道村子另一頭是什么模樣的。 這窗戶正對的是一座靈堂,可以清晰看見一座棺材擺放著,有個披麻戴孝的白衣女子正跪在地上燒紙。 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了視線 ,對方很快就轉過了臉來,她不但衣服白,連唯一露出來的上半臉都很蒼白,在幽茫的月光下,看起來簡直像個死人,一雙黑沉沉的眼珠子,下半張臉被布蒙著,全身都被裹得嚴嚴實實。 她看見我了。 滄玉心中直冒寒氣,他的眼睛與那白衣女子對上了,紙錢仍在焚燒,一張接著一張,還有些金元寶,灰燼飄飛在空中。那白衣女子看著他,手上的動作并沒有停,機械地幾乎不像個活人,反倒像是扎給死人的紙人。 有那么一瞬間滄玉覺得自己的頭皮都快炸開了,他猛然撤回了身,驚駭無比,下意識抓住了玄解的胳膊。 “怎么了?” “你看?!?/br> 滄玉幾乎說不出話來了,只能下意識緊緊抓住玄解的手,直到玄解湊過身來看了看,他皺眉道:“棺材?” “你沒看到人嗎?” 滄玉的額頭都快冒出冷汗來了。 “人?”玄解淡淡道,“沒有人,只有一副棺材?!?/br> 滄玉背上的寒毛都快倒立什么了,他挨著玄解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那里居然真的沒有人,甚至連火盆都消失了,空中飛舞的灰燼倒是落在了地上,可完全不能作為證據。 該不會是見鬼了吧。 “難怪水清清要我們別出去?!睖嬗駟∪坏?,“這村子未免太怪異了些?!?/br> “別害怕?!毙饽笾渥右唤墙o滄玉擦了擦汗,模樣十分平靜,“也許你說的那個人回到屋子里去了?!?/br> 水清清為什么在家里開這樣一扇窗戶,是巧合還是故意? 她離開前留下的那句話到底是不是包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滄玉覺得全身發冷,真正的恐懼來源于未知,他并不害怕女人,甚至更不害怕女鬼,他所害怕的是那種不知道會發生什么的無助。 想到那白衣女子近乎紙人的臉,身上不由泛起徹骨的寒意,要是那女人來者不善,直接打上門來,倒不至于怕,可滄玉忍不住想要是自己今夜睡得迷迷糊糊,忽然睜開眼來,那人就坐在自己的床邊,不由膽寒。 “看來我們的疑問要等水清清來才有答案了?!?/br> 滄玉緊緊依偎著玄解,還好他們是兩個妖一起待在這里,要是只有他單個,那真是寧愿回到船上都不敢在這村子里多待片刻。 “那棺材上的瘟氣最重?!毙獠[起眼睛,擴開了神識查探的范圍,沉沉道,“恐怕就是倩娘所說的瘟神在作亂,這里的濁氣很重,我難以探查?!?/br> 滄玉便道:“不要尋根究底?!?/br> 其實滄玉的神識遠勝過玄解,他若是放出查探,大概能得到許多玄解得不到的消息,只是他現在毛骨悚然,感覺這村子可怖非常,生怕自己察覺到什么不該察覺的東西。 害怕是一種毫無理由的情緒。 這一夜沒再發生什么其他可怕的事,滄玉瞪著眼睛愣是一宿都不敢睡覺,而玄解比往日沉默了許多,這里的瘟氣讓玄解覺得壓抑,他只能細致而耐心地梳理著自己混亂的思想,撫平不斷沸騰的心緒,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就會變回原身,將這里焚燒殆盡。 假如這世界上有什么事能叫玄解痛恨非常。 那必然是失控,就好像他差點殺死倩娘那次一樣。 這座小村深居山野之中,霧氣氤氳,根本難以判別時辰,滄玉本想跟玄解聊聊天借以消除恐懼感,又擔心自己發出的聲音會引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加上玄解看起來狀況不佳,他干脆溫順閉嘴,把背緊緊貼在墻壁上,將那個窗戶似的小洞堵上了,緊緊盯著那扇單薄的小門。 村子里人畜都死得差不多了,即便沒有死的,大多都被逃走的人帶著一道離開了,自然沒有什么雞啼來提醒他們時間,只能順著縫隙隱隱滲透進來的微弱光芒確定黑夜已經過去了。 水清清早晨時分才回來,還端回了兩碗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東西的糊糊粥給滄玉跟玄解當做早飯。 滄玉沒有心思吃,就推說他與玄解身上都帶有干糧,之前已經吃飽了。水清清睜著眼睛看了他們一會兒,才把兩碗粥都喝下肚了,然后坐在地上,從一堆茅草里翻出了針線跟一雙鞋子開始收尾。 那鞋子非常簡陋,是草跟布跟些漿糊混合在一起的東西,不算很厚,水清清回來時換了件新衣服,不知道是誰 給她的,只是腳上的鞋子還是昨日那雙,泥濘不堪,又破了幾個洞,露出部分滿是血泡的腳來。 “水姑娘,你這小窗對著的是哪戶人家?她家又出了什么事?” 滄玉覺得喉嚨一緊,有千言萬語要說,想問清楚那白衣女子的來歷,又想知道水清清身上的新衣服是哪來的,最終還是問了最在意的那個問題。 “窗戶……”水清清一愣,隨即道,“噢,恩公說得是白棉家吧,您看見白棉了?她……唉,那是白大叔的靈堂。白大叔是村子里最好的木匠,人很好,經常做些東西托王大叔出去賣,還會讓王大叔給我們帶糖吃,村子里有什么不便都會幫忙。前不久白大叔染病死了,村人怕發疫病,就想燒了他的尸體,白棉不準,怎么都不讓大家開棺?!?/br> 滄玉怪道:“她一個女子,怎么抵得住全村人?!?/br> “……這……”水清清有些猶豫,遲疑道,“白棉她不是白大叔的親女兒,是有日白大叔出門砍樹的時候撿到的,她到村子里的時候生了場大病,還因此毀了容,整日裹得嚴嚴實實的。大家都懷疑白大叔就是她害死的?!?/br> “害死?”滄玉不太明白,頗是奇怪道,“為什么這么說?!?/br> 水清清搖了搖頭,有些怯懦道:“小奴不大清楚,是村子里的人都這么說。白棉來村子里已經有好幾年了,不過她性子很古怪,從來不跟我們說話,更不會洗衣服做飯,除了白大叔之外沒有誰跟她親近,村子的叔叔伯伯們都說……說白大叔是撿了個臟媳婦回家,說是父女,其實是做夫妻的,因此現在才得病死了?!?/br> 這話…… 滄玉心里一動,難怪這些人不敢跟那白衣女子硬來,感情是怕自己得上花柳病,這些疾病在古代經常被妖魔化,尋常人害怕并不稀奇??墒沁@種病在這種封閉的山村里不常見,一般來講應該沒人知道,聽水清清說那位王大叔經常去城里買賣東西,他知曉花柳病的可能最大。 “這位白大叔生前是不是長了許多惡瘡?皮rou上起了許多紅點?” “那倒沒有,恩公你怎么與王大叔說了一樣的話?”水清清想了想道,“噢,對了,恩公你們是大夫,想來都懂這些的。說來很是奇怪,白大叔生前其實村子里平平安安的,沒有任何人得病,可是白大叔死后,想去燒白大叔的人就得了病,大家都說是白大叔身上的病,可是大家的模樣跟白大叔都不太一樣?!?/br> 果然是這個王大叔。 滄玉問道:“怎么不一樣?那王大叔也說了跟我一樣的話?你不是說他是個賣柴的嗎?” “王婆婆跟我說這病不是白大叔那傳來的,是天罰,是村子里遭了報應,只有白大叔的尸體好端端的,這不是疫病。因為大家不肯讓白大叔安息,又污蔑他,連停尸的三天都等不及,所以白大叔的冤魂來索命了?!彼迩逑肓讼氲?,“當時先說要燒白大叔的就是王大叔,我偷偷躲在婆婆家的灶臺邊吃飯時聽見的,王大叔喝醉了,說奇怪了,白大叔身上怎么沒瘡?!?/br> 古代講究個全尸,所謂死者為大,這個白大叔既然尸體沒出任何狀況,那想來即便是染病身亡,也只是尋常風寒或者是破傷風導致的,而不是所謂的傳染病。 停尸三天都不肯就急匆匆要燒死,總覺得有貓膩。 滄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道:“偷偷躲在?” 水清清俏臉微微一紅,分不出是羞惱還是難過,她輕聲道:“我不是個小偷,是婆婆叫我去的,只是怕王大叔生氣,才叫我躲藏起來,我吃了剩飯剩菜就走了?!?/br> 這王大叔聽起來不但搬弄是非,還十分吝嗇。 “這王大叔恐怕平日里品行不端吧?”滄玉故意問道,“我聽你說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怎么還需要偷偷摸摸?” 水清清咬了咬唇,大概是想到自己身世孤苦,不由得悲從中來,眼睛紅了半圈,傷心道:“其實各家都不寬裕,是婆婆好心可憐我,自己省下些吃的給我,王大叔他還有個家要顧,也是我沒用,本該自己養活自己了?!?/br> 你這小姑娘家家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能做什么養活自己? 這王大叔既然能喝醉酒,有剩飯剩菜,家境不至于落魄,聽水清清所說,全村人只有他有輛牛車,這白大叔平日都是托他送東西出去賣,若是心性不端,中飽私囊不是沒可能的事。而這白大叔收養了個那么恐怖的小姑娘,還常常帶東西給水清清他們這些孩子吃,聽水清清說來似乎是個大大的好人。 如果不是全村人都因疫病出事了,滄玉簡直要懷疑這王大叔是主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