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第64章 要什么 二零零七年春天, 萬物復蘇,姜穗小心翼翼從大院兒探出頭, 門外一個人也沒有。 她松了口氣。 距離馳厭離開已經兩個月了,這兩個月馳一銘時不時就跳出來嚇她一下, 讓她驚恐又憤怒。馳厭走了,他像是找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樂子, 就喜歡看她憤怒的模樣。 她今天還要回學校上課, 姜穗大院兒空蕩蕩沒有人, 闔上門就要去坐大巴。 清晨空氣十分清新, 這段時間發生了不少事。好在父親和大伯的身體都在漸漸康復, 嬸嬸的精神狀態也好了起來。 她走出紅墻綠瓦的大院兒, 路上春花已經開了, 一個季節最動人的顏色爭相在她面前綻開。 一輛自行車被人蹬得飛快, 最后猛地一個回旋, 少年長腿一邁,把自行車停了下來。 姜穗差點被撞到的驚呼聲壓下去,木著臉看他。 馳一銘猖狂的嗓音含著笑:“看見哥哥高興不?” 她如果有那個條件, 真想用板磚拍壞這張臉。但是姜穗吃的虧不少, 馳一銘從來不會讓著她,她自然也不會自討苦吃,她拉緊單肩包帶子, 從他身邊繞過去。 馳一銘雙腿支著地, 也不騎, 就這樣慢吞吞用雙腿推著自行車跟著她步伐。 他側過頭, 眼神專注地打量著她。 少女頭發用橡皮筋捆起來,春天的早晨有些冷,她晶瑩的眸中,瞳孔像黑葡萄一樣漂亮。眉毛顏色略微淺淡些,便有種無害的美。 他目光讓人受不了,姜穗卻因為這段時間強行練出的抗擊能力,愣是沒有轉頭看他一眼。 馳一銘嗤笑了一聲,伸手想去捏她臉。 姜穗反應極其靈敏,一巴掌拍掉了他的手。 馳一銘沉下臉,目光陰戾。 他雖然有耐心,可是耐心不是這樣共她揮霍的。 姜穗眼中極其坦然,絲毫也沒有怯弱不安,她說:“要生氣你就生氣,我知道報警沒用,但是我真的很煩你?!?/br> 馳一銘說:“這么煩我,你那天走了屁事沒有?!?/br> 姜穗垂眸:“你這種人,會逼我回來的?!?/br> 但凡她在國內還有一個親人,他就有辦法逼她回來。大伯,嬸嬸,姜雪……所有對她好的人,姜穗其實已經見識過了。不管誰出事,姜水生一定會回國,姜水生回了國,那她走多遠都沒用。 這個少年,面容精致,心肝卻壞透了。 馳一銘冷冷一勾唇:“放屁!” 姜穗聽他說臟話也不轉頭,他冷戾地掃她一眼:“理由找的不錯,但是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還抱著期望馳厭會回來。想讓他知道你處境不好,希望他心疼你點別一輩子都不回來了?!?/br> 少女睫毛顫了顫,她櫻唇抿緊:“隨你怎么說?!?/br> 他陰惻惻的,再也不開口了。 早春的寒一路伴隨著他們到達了r大,姜穗坐車的時候,馳一銘也坐上了車。 她為了不和他坐在一起,刻意找了個旁邊有個空位的女孩子,在她身邊坐下。 以為姜穗姣好的面容,那個女孩子多看了她好幾眼。 馳一銘走上車,歪頭沖那個女生說:“你起來,坐到后面去?!?/br> 這樣沒有禮貌,女孩子憋紅臉,周圍的人也指指點點。然而馳一銘本就喜怒無常,他說:“耳聾了嗎?起來?!?/br> 姜穗沒法不管,她總不能連累別人,在周圍人躁動,女孩子面紅耳赤猶豫站不站起來的時候,姜穗站了起來。 她輕聲給女孩道歉:“對不起?!?/br> 姜穗走到后面的空位坐下,少年緊隨著她落座。 車上的人便不說話了,只小心偷瞥他們。 姜穗冷著臉生氣,馳一銘表情也很不好。 馳一銘譏諷道:“嗤,你看看,你給她道了歉,她還埋怨地看著你,我才是恐嚇她的人,她卻看我一眼都不敢,多虛偽可怕是不是?” 斜前方的女生猛地轉過頭去,臉色漲紅。 姜穗已經罵都不想罵這神經病了。 馳一銘也生著氣,假笑都不帶上,冷著臉坐在過道側。 車子猛地一個顛簸,車內咚咚幾聲響,好多坐在車窗旁的人“唉喲”一聲,被撞到了頭。 姜穗隨著慣性倒過去時,頭卻撞上了少年一只手,一點也不痛。 她轉頭,看見面無表情低眸看她的馳一銘。 少年對上她的眼睛,又若無其事把手收回來。 她轉過眼睛,看窗外慢慢掠過早春的景色。 馳一銘神情古怪地看了眼自己的手,皺緊了眉,仿佛剛才的事只是這只手在主導,他目光就像是要剁掉它。 終于到了r大校門口,姜穗走下車。 馳一銘并不在r大就讀,在念大學一事上,他父親顯然不允許他再次任性,為他挑選了最好的一所學校,然而他需要上的課卻不多,對于他來說,現在主要欠缺實踐知識,這也是馳一銘只能隔三差五找她的原因。 他必須得走。 姜穗松了口氣,她這學期已經開始住校,如果不是前兩天姜水生復查,為了不見馳一銘,她是不會回家的。 再次回到學校的踏實感讓她暫且沒有那么焦躁。 誰想她才走了幾步,就被馳一銘捂住手臂。 “松開,你做什么!” “學校你不能再去了?!?/br> 姜穗聽到這種荒誕的言語,不想搭理,只想甩開那只手。 少年清雋精致的臉靠近她,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細細觀察她表情:“噢小可憐,忘了給你講一件悲慘的事。據說我哥輸了,約莫現在已經被丟進海里喂鯊魚了吧?!?/br> 姜穗怔住,她抬眸,眼中堅毅,她搖頭:“你騙我,這不可能?!?/br> 馳一銘彎唇,像在看什么可憐蟲:“可惜哦,這是事實。我今天可不是來陪你玩兒的,畢竟你和他有些關系,你以為岳三輕易就會放過你?” 姜穗想從他表情里找出些說謊的痕跡。 可惜他棕色瞳孔除了放肆的看笑話**,還有淺淺的驚怒期待感,什么都沒有。 有那么一刻,她敏銳地覺察出馳一銘并沒有撒謊。 “我不信,如果是真的,為什么你一開始不說,都走到r大門口才說這件事?!?/br> 馳一銘:“因為看你那個嚴肅抗爭的樣子很有趣啊?!?/br> 姜穗眼神空了一瞬。 這不可能,她記得曾經父親是在她快大二時才檢測出生病,那時候治愈幾率已經特別小,手術風險也很大,姜穗時時刻刻面臨失去他。 而那個時候的馳厭,已經沒有活在岳三的陰影之下,他早已獨當一面,成為許許多多人敬重的存在。他捐款建立過希望小學,成立了孤兒收容所,還設立了許多醫療機構。就連當時念大學的姜穗,都聽過這名厲害有錢的大人物。 他是未來鐵血柔情的英雄,是那個時代,幾乎所有人的夢。 他怎么會隕落在輝煌之前。 姜穗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是因為她嗎?蝴蝶效應的強大,讓她有一瞬眼睛里要流出淚來。這個世界什么都沒有變,唯一的變化是她帶來的。 父親活下來并且提前被治愈了,馳一銘至今也沒有得到自己的承諾,難道作為代價,需要馳厭死去嗎?她因為這個猜測臉色蒼白。 馳一銘掐住她臉,面無表情說:“不許為了他哭,不然老子不管你了?!?/br> 她卻聽不見馳一銘說話。 她想起今年冬天,她穿行過冰冷的風雪,撲向馳厭懷里,他懷里那么暖,抱著她那么用力,像是融進骨血,抱住了一整個世界。 姜穗低聲說:“他會回家的?!?/br> 我還在這里呢,他不要我了嗎? “手腳打斷,扔海里喂魚?!边@聲音沙啞,垂垂老矣。 老人帶著一頂防寒的帽子,瞳孔里陰毒又快意地看著地上的男人。 馳厭身上染了血,無聲無息。 他臉上身上全是傷,聽到三爺這樣吩咐,有人問:“那戴有為和島上那個女人呢?” 岳三摩挲著手中的佛珠,咳了兩聲:“都扔下去?!?/br> 甲板上風很大,有人諂媚地要來扶他:“三爺,這里風大,我們先上岸再說,您就別在這里看了,我們會處理的?!?/br> 岳三渾濁的眼睛透著一絲審視狠辣,他打量人的目光讓諂媚者抖了抖。 岳三推開他的手:“不用,我要看著這兔崽子消失?!?/br> 再也沒人比他清楚,這人心性堅毅能忍,連岳三自己二十來歲的時候,都沒有馳厭這份魄力和手段,要是他手中沒有戴有為和梁芊兒那個小賤貨,恐怕早就輸了。 三爺既后怕,又嫉妒他的年輕有能力。只可惜,這是個癡情種。 因此險勝以后,他一定要親自盯著把人處理了才放心。 至今沒有醒來的戴有為和尖叫的梁芊兒已經被推下了海。 海風吹得人眼皮干澀,馳厭睜開了眼。 他嘴唇皸裂,看著昏暗的黃昏天空。 要下雨了,有人拿著棍子,要來斷他手足。兩個月的時間,他盡力營救梁芊兒,至少到現在,岳三并沒有動姜穗。 水陽眼中透著一絲不忍,卻逼著自己笑瞇瞇直視馳厭這幅模樣。 馳厭站了起來,周圍人出于對他曾經的恐懼,竟然嚇退了一步。 岳三呵斥:“廢物東西!” 下屬反應過來,馳厭早就是強弩之末,他們還怕他做什么? 于是一擁而上,聽從命令先打死他再扔下去。 水陽咬著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