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鄧玉蓮一回家氣得夠嗆,好??!感情這兩年自己把錢藏起來了,她趁著馳厭沒回來, 逼著丈夫一同把馳一銘綁了。 馳一銘還是個十三歲的半大少年,身高剛剛才過160,哪里是夫妻倆對手。 鄧玉蓮在屋子里找了一圈, 統共就找到了五十來塊錢,氣得她連聲咒罵馳厭。 此時看到馳厭,鄧玉蓮剛要上前,趙松石從她身后過來,拉拉她:“算了算了……” 鄧玉蓮抬頭一看馳厭身高,也有些發憷,冷哼了一聲:“反正從今天起,不交錢別想我給你們吃飯?!?/br> 她拽著院子里看熱鬧的趙楠進了主屋。 馳一銘看見馳厭手臂上青筋暴起,然而他哥最后什么都沒說,過來把他解開。 馳一銘得了自由,一拳捶在樹上,眸光帶著nongnong的恨意。 馳厭說:“收拾一下,過幾天我們搬出去住?!?/br> 馳一銘猛然抬頭,他皺了皺眉:“哥你怎么突然同意了?” 初中開學前,馳厭把存折給他看了一眼,馳一銘乍一看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上面竟然有一萬零四百塊! 要知道1999年的r市,租個小房子也就兩三百塊左右的租金。 馳一銘當時就雀躍地提出要搬出去住。 馳厭說:“暫時住這里,攢錢給你念高中和大學?!?/br> 馳一銘想想也是,反正這么幾年也忍過來了,馳厭賺錢很不容易,能省則省。 然而今天馳厭主動提出搬出去住,馳一銘驚喜又遲疑。 馳厭:“我過兩天找好房子就搬過去,錢的事情我來想辦法?!?/br> “哥,我也長大了,能幫你分擔!我也會想辦法賺錢的?!?/br> 馳厭也不反駁,點了點頭。 回去的路上,馳一銘問:“哥,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為什么突然就同意搬走了?” 院子里的榆樹被初秋的風吹得搖擺,透過暗沉的天幕,馳厭看向大院兒最南方。 他想起小少女那雙澄凈又刻意疏遠的眼睛,連他自己都沒有覺察到心底發悶,甚至比看見鄧玉蓮翻他錢還要憋悶幾分。 搬出去明明是不理智的,每年開銷多了上千塊。然而這一刻,他只顧埋葬那種突如其來的情緒,連鄧玉蓮拿走的錢都懶得再花功夫去討回,只想趕緊離開。 他抿住雙唇,第一次覺得,快長大的小姜穗比梁芊兒還要討厭太多倍。 她退后那一步,讓他心臟都難受了。 = 九月中旬,馳厭帶著馳一銘搬家。r市并不是繁華的大都市,只是一座有古老韻味的小城。他在李子巷租了一間很小的房子,一個月租金280塊錢。 他們在大院兒時存在感本就不強,如今要走,也不過是自己收東西而已。 馳一銘收衣服的時候,最上面一個盒子掉下來,露出一雙干凈半新的羊毛手套。 他詫異一挑眉,他們家什么時候有這雙手套了? 馳厭皺眉,走過來把它撿起來放進自己行李包里。馳厭什么都不說,馳一銘眸中深思片刻,便也不再問。 這么多年,無論是生活還是感情,他們都相當獨立。 馳厭將行李扛在肩膀上。 馳一銘問:“不用和誰告別嗎?” “沒必要?!?/br> 馳一銘說:“哥,大院兒的人都很討厭,可是姜穗還挺不錯,我們和她道個別吧?!?/br> 馳一銘看見哥哥神色冷淡了下來,馳厭說:“你去吧,我不去?!?/br> 馳一銘走到大院兒南面時,當真就放下行李,喊道:“姜穗!” 馳厭遠遠站在二十米開外,聞聲也忍不住看了過來。 馳一銘變聲期帶笑的嗓音說:“別躲了,我知道你在家,再不出來我拿你晾在院子里的衣服了啊?!?/br> 過了很久,窗邊猶豫探出一個小腦袋。 小姑娘柔軟的發在陽光下渡了薄薄的金色,像只可愛的小動物。 馳一銘哼笑道:“你還真是討厭我啊?!?/br> 姜穗看看馳一銘,悶聲道:“你有什么事嗎?” “沒什么事,我和我哥以后不在大院兒住了。給你說一聲?!?/br> 小姑娘睜大眼睛,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就忍不住露了一個笑:“再見?!?/br> 馳一銘看著她青紫小臉上燦爛的笑容,氣得咬牙切齒。 他說:“姜穗,你必須送我個搬家禮!” 姜穗之所以對9歲到13歲的童年記憶不深刻,也是因為她記憶中,馳家兩兄弟搬出了大院。對于他們說來,在外面生活怎么也比在趙家生活好。 這種未來會飛黃騰達貴不可言的人,遇水則化龍。 他們要離開,姜穗自然高興。她此刻也格外大方,歪了歪頭:“你想要什么?” 馳一銘目光落在她頭上,小姑娘頭發用小兔子發繩編了兩個辮子,乖巧得不行。 然而要人家發繩總覺得奇怪,他壓下那種怪怪的感覺,“唔”了一聲,見她窗前開了唯一一朵桔?;?,他重重哼了一聲:“把那朵丑花給我!” 姜穗精心養了花兒,猶豫了片刻,依舊點點頭。 趕緊走吧您! 馳一銘咬著自己口腔的rou,被她氣笑了。做了兩年小學同學,她在今天最慷慨。 他惡狠狠揪下那朵花,順手一把關上那扇窗戶。 “砰”的一聲,那頭過了很久,才傳來姜穗慢幾拍氣惱的驚呼聲。他那一關窗,差點把玻璃拍她臉上。 當然,那張小臉也看不見了。 馳厭遠遠看著一切,見馳一銘過來,他才別開目光。 馳一銘把花扔地上,用力碾了碾:“哥,你說的對,早知道直接走?!彼庩幮?,不怎么愉悅,“人家聽到我們要走,可高興了?!?/br> 馳厭看了眼被馳一銘踩碎的花,淡淡道:“嗯?!?/br> 馳厭不想再說話,九月晴朗的天氣里,沉重的行囊遮住了他的表情。昨夜的氣悶依舊沒有散去,他心情也不怎么好。 馳一銘說:“我真討厭她,討厭這個大院兒所有人。哥,你呢?” 馳厭眼瞳漆黑,他沉默著。他也多想附和弟弟,說他也討厭姜穗。然而這兩個字只在心中打轉,怎么也說不出來。 即便他心里明明有些說不明白的生氣。 馳厭想,反正也離開了,不管她以后變成怎么樣的人,生活都不會再有交際。 = 對于馳厭他們離開的事,鄧玉蓮發了好一陣子火。 “好不容易把那兩個小崽子養到可以掙錢了,他竟然給老娘跑了!” 然而讓她去逮人,她又不敢。 馳厭不再是小孩子了,硬邦邦的拳頭讓人腳步退卻。鄧玉蓮也只能罵趙松石解解氣,趙松石悶著聲,也不說話。 心善的人也會指責他們兩口子不厚道,這些年對那兩個孩子多差大家都有目共睹。 然而誰罵得贏鄧玉蓮?往往都是搖頭嘆息說聲“潑婦”,就不再提這事。 最后這件事不了了之。 姜穗這段時間倒是快樂又充實。 她念初一,班上老師非常和藹,同桌陳淑珺活潑又可愛,而且他們教室在三樓,馳一銘他們教室在二樓。她在學校一般都見不到他,這讓她非常愉快。 許多重來一回的人,都想把人生過得很精彩。然而當時光有朝一日真正倒退回過去,才知道有些東西想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里那些記得彩票號碼和股市走向,只是腦洞大開的爽文人生。 能重來一次,溫柔地再過一次童年,與親人相守,對于姜穗來說已經特別滿足。 這一年啊,風輕天也藍,小城市空氣中沒有汽車尾氣,花兒開得特別爛漫,連孩子們都不會人手一個手機拿著玩。 沒有奧數,只有可愛的微機課,還有音樂老師踩著風琴嘎吱嘎吱的聲音。 r城一到冬天就會下雪,時光也變得緩慢可愛起來。 到了十二月末,姜穗依然天天堅持去跳平衡cao。 她最近在發育,敏感地感受到了胸前隱隱作痛。少女的容貌和玲瓏的身體都在緩慢地發生著變化,她不得不開始穿少女內衣,在脖子后綁了一個小巧的白色蝴蝶結。 糟糕的是,有天放學下雨,地上濕滑,她又摔了一次。這次比較嚴重,半邊臉被粗糲的石頭磨了一下,身上穿得厚倒沒什么事。 姜水生急得不得了,醫生給她消毒的時候,表揚道:“小姑娘真堅強,一直沒哭?!?/br> 酒精消毒很痛,醫生心中其實也擔心她會留疤。醫生用紗布覆住了姜穗半邊臉,囑咐她不要撓。這樣看起來,小姑娘左半邊臉包扎著,右半邊小臉青紫,著實可憐。 姜穗安慰父親:“我病快好了,這次是不注意。過了這個冬天就好了,我沒事?!?/br> 見女兒眼睛里暖洋洋的笑意,姜水生也放松下來,這是個意外,證明姜穗已經好起來了。容貌好不好看并不重要,留不留疤也不重要,她健康快樂就好。 過年的時候,姜穗去姜雪家過年,看著遠處的煙花。她恍然驚覺,回來已經三年多了啊。 變化最大的,是大院兒最北面少了兩個姓馳的少年。 姜穗托著下巴想,再過個幾年,他們都是不得了的人物了。 = 馳厭推開門,手臂還在滴血。 馳一銘嚇了一跳:“哥,你怎么了?” 馳厭眸色暗沉,搖了搖頭。 “我們去醫院!” 馳厭皺著眉,自己扯了布條,脫了衣服包扎。外面明明在下雪,他卻痛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