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早早用罷晚飯后,林桑青盤腿坐在桌子前繡花,簫白澤則端坐在她旁邊,專心看從平陽城快馬加鞭送過來的折子,兩人都沒有說話,靜靜享受這最后一夜的平靜。 回宮后便又要開始勾心斗角的日子了。 林桑青試圖繡一朵盛放的薔薇花,然而她沒有這方面的經驗,針線在絹布上來回穿引,始終繡不成型。 恰好楓櫟進來收拾東西,她忙喚住她,“楓櫟,你教我繡薔薇花吧,我手笨,總是繡不好,好端端的薔薇花都被我繡成了狗尾巴草?!?/br> 楓櫟一如平日里謙卑溫順,擦擦手,她恭敬道:“好的,奴婢來教您?!?/br> 把絹布和針線遞給她,林桑青閑閑托腮,望著楓櫟熟練穿針引線的雙手,她嘆一口氣,心情沉重地開口道:“楓櫟,你很詫異我能活著回來吧?!?/br> 眼神凌厲地從楓櫟身上掃過,她又道:“當看到蕭白澤將我從即將沉沒的畫舫中救出來時,你似乎有些失望呢,我沒如你料想的那樣被水淹死,你一定惱得要嘔血吧?”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殘陽緋紅若血,它從落地窗投進室內,為木色桌椅鍍了一層新色。 穿針引線的手一頓,楓櫟抬起頭,似乎十分不解道:“娘娘說的這句話是什么意思,您能平安回來,奴婢不勝歡喜,怎會惱得要嘔血呢?” 嘴角挑起一抹深深微笑,林桑青拉過楓櫟的手,輕輕撫摸著她右手食指側腹,“手還疼嗎?”那里赫然有一道傷痕,切口整齊平整,顯然是被鋒利的刀子割傷的,“我想,用刀子劃破船板的時候你一定十分緊張,所以才不經意把手劃破了。這個傷口雖然不深,但它也需要時間愈合,從劃傷到今日恰好四天整,它差不多快愈合好了?!?/br> 楓櫟一臉懵懂,“什么刀子?”她怔怔望著林桑青,雙目中映射出渾然不知的光線,神情無辜道:“娘娘,奴婢的手是碎石片劃傷的,我并未帶刀子啊?!?/br> 簫白澤恍若沒沒聽到她們的說話聲,提起桌子上沾滿墨水的毛筆,他頭也不抬的在奏折上畫出一個圈。 林桑青早知楓櫟不會痛快承認,她早為這一日做足了打算,縱然楓櫟否認得再堅決,她也能一層一層撕下裹在她身上的虛偽皮囊。 “我問過那群劫匪了,”松開楓櫟的手,林桑青用犀利的眼神回望她,“劫匪告訴我,畫舫上破損的地方邊緣整齊,顯然是用刀子一類的東西切割出來的。你手里的碎石片不足以完成這項壯舉,但那個被你砸倒的劫匪身上的匕首正可以完成,你說巧不巧,楓櫟,那個劫匪倒地后,他身上的匕首正好也不見了?!彼淅湫表鳈?,“難道那群劫匪會蠢到把畫舫開到江心,再偷偷拿走被你打昏的劫匪身上的匕首,費心費力在隱蔽之處鑿壞畫舫,好讓自己陪著我一起葬身石躍江嗎?” 楓櫟的面色依然平靜,她坦然替自己辯解,“娘娘,那群人是窮兇極惡的劫匪,他們的話豈能當真?” “不能當真?”林桑青失聲冷笑,“那楓櫟你告訴我,儲藏室的門是誰鎖的?你當真以為我不知給門上鎖的人是你!” 楓櫟沉默不語。 珍珠眉心墜隨著動作搖晃不止,恰如林桑青此刻波動的心情,長長嘆息一聲,她悵然道:“楓櫟,我不是沒給過你機會,在你往桂花糖蒸栗粉糕里放雷公藤,試圖同時陷害我和柳昭儀的時候;在你把巫蠱娃娃放進我的衣柜,污蔑我以厭勝之術詛咒淑妃的時候;在你趁去內廷司取衣裳,順手往淑妃的衣裳里放斷針的時候;在你有意無意的誘導我和每一位娘娘結下夙愿的時候,我都試圖放過你?!?/br> 聲音陡然變得尖利,她沒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便由著情緒一點一點遞進,口氣亦越來越差,“但你絲毫不知收斂,反而變本加厲,我不知你出宮之前可曾收到過什么設法害死我讓我無法再回宮的指示,但楓櫟,你我主仆一場,我待你并不算差,你是怎么狠下心一次一次置我于死地,并想出鎖住房門,讓我溺斃于江中的歹毒計謀的?” 是了,從最初開始,林桑青便知楓櫟不是可信之人。是以,平日里她對楓櫟多加防備,所有私密的話她都在私下偷偷說,緊要的事都安排梨奈去做,在楓櫟面前說的那些話都是可以讓她聽到的,讓楓櫟做的事都是看上去重要實則根本無關緊要的。 入宮這大半年來,她除了要堤防在她背后使詭計的妃嬪們,還要提防時刻在她面前的楓櫟,所以才會覺得很累。 “娘娘聽誰說的這些事?”睜著清澈溫柔的眼眸,楓櫟不急不躁地替自己辯解道:“楓櫟在您身邊將近一年,一直忠心耿耿,從未做過任何對您不利的事情,現在您不知從誰口中聽說了這些真假莫辨的事情,竟然開始懷疑起楓櫟的真心來。娘娘,您是可以懷疑我,但千萬不要中了有心之人的挑撥離間之計呀?!?/br> 楓櫟有雙好看的眼睛,此刻這雙眼睛里寫滿無辜和冤枉,若不是林桑青心中篤定她不是可信之人,倒真有可能被這雙眼睛迷惑了。 腦海里浮現柳昭儀那張如花似玉的美人面龐,林桑青抬起頭,透過窗子看天上霞色紛亂,“柳昭儀承認她曾對我做過的所有事情,卻唯獨不肯承認在桂花糖蒸栗粉糕里面放過雷公藤。如她一般囂張跋扈的人不可能對做過的事情藏著掖著,她既然已經坦然承認了其他事情,如果桂花糖蒸栗粉糕里的毒真是她下的,她大可以一并承認了,不會刻意撇開這件事。除非她壓根兒沒做過,是真的無辜,所以她才不肯承認?!?/br> 眼睛里泛起水霧,楓櫟俯身跪地,泫然欲泣道:“娘娘寧信他人妄言,卻不肯相信楓櫟一片忠心嗎?” “忠心?”將這個詞來回咀嚼幾遍,林桑青不由得冷笑出聲,收回凝視霞色的視線,她低頭看楓櫟,“楓櫟,你可知我是在什么時候發現你懷有異心的嗎?” 楓櫟明智地選擇不搭腔,她跪在地上,看上去又柔弱又無辜,林桑青自顧自說下去了,“其實,并沒有任何人在我面前說過你的壞話,你演的很好,梨奈也罷繁光宮的其他宮女們也罷,她們都只當你是可靠的人,是我自己察覺到你不對勁的?!彼龁枟鳈?,“你可還記得證明我清白的那只鍍金貔貅?” 楓櫟仍舊沒有回答,林桑青繼續往下說,“柳昭儀摔壞了我宮里的鍍金貔貅,她向來不喜歡我,不想因此事欠下人情,是以她把自己宮里的鍍金貔貅送來了。身處深宮豈能無防人之心,她送貔貅來的當日我便翻過來看過,里面什么都沒有,沒有雷公藤,沒有其他可疑的東西?!币暰€如繩索一般縛在楓櫟身上,林桑青意味深長道:“那么楓櫟,你如何能在鍍金貔貅中發現原本沒有的雷公藤?除非它是你放進去的?!?/br> 翻完手邊的一本奏折,簫白澤將它放回到桌子上,隨手揀起另一本奏折,他恍若沒看到客房中發生的一切,繼續將心思放在批閱奏折上。 想到柳昭儀最終的下場,林桑青不禁有些感慨唏噓,“說來我也并非良善之人,明知此事與柳昭儀無關,我卻還利用了這一點。楓櫟,我不是沒腦子的人,那日你勸我偷偷把雷公藤藏起來,不要讓太后知曉,你也害怕這件事情鬧大吧?畢竟你的初衷只是想通過這件事情讓我和柳昭儀之間的關系進一步惡化,你不敢、也不想把這件事鬧到太后跟前兒去?!?/br> 講了這么些話,嘴巴有些干了,她拿起桌子上的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淺淺啜一口,繼續道:“我冒著生命危險吞下那一小截雷公藤,雖然看上去傻乎乎的,不知天高地厚,但我若不這樣子做,這件事情怎么會進一步鬧大呢?” 簫白澤也許一直以為林桑青是無意吞下那截雷公藤的,聽聞她說出內中實情,他不由得抬頭瞥她一眼,一縷霞色正好投放在他的眼睛上,林桑青沒有看清他眼底的情緒。 干渴的感覺經茶水滋潤后緩緩消失,和楓櫟講了這么多,林桑青著實倦了,她捧著茶盞疲倦不已道:“楓櫟,你無需再辯駁了,是與非我心中早已有了定奪,你再怎么巧舌如簧,結果也是一樣,不會有任何變化?!?/br> 楓櫟沉默良久,久到天邊的霞色都快要消失了,暮色席卷大地,她終于動了動身子,垂眼淡然道:“原來,你早就曉得了?!?/br> 沒有歇斯底里,沒有不甘慍惱,她好像早知自己會有這么一日,態度平和到令人驚訝,“我一直以為娘娘您只是看上去聰明,實則并沒有多少心眼,今日看來,我大錯特錯。既然早知曉我不是可信之人,那您為何一直將我留在繁光宮中?” 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楓櫟仍舊維持著彬彬有禮的態度,她像四月的和風,溫潤謙卑,絲毫沒有卑鄙小人的陰險模樣。 這個時候便沒什么好隱瞞的了,林桑青坦然與她道:“我是太后欽點入宮的新嬪妃,又頂著那樣好的名聲,某些躲在陰暗處的人應當都懼怕我會分走帝王的寵愛,也怕我是個不安分的主,所以,她需要一個人看在我身邊,需要時刻知曉我的動向,勘察我是否心思深重。楓櫟你便是那個人?!?/br> “你既然能夠輕輕松打入繁光宮,說明在背后指示你的人身份定然不低。我曉得的,在深宮之中,唯有處事淡然不爭不搶的人才能活得長久,如果我剛進宮沒多久就除掉你,除掉那個身份尊貴的人特意安插在身邊的眼線,那豈不是太扎眼、顯得我太過聰明了?!鳖D一頓,她喝口茶水,語氣平淡道:“所以我裝作不知情,一次一次容忍你所做的過分的舉動,只是在私底下多加防范。如此才會顯得我心智尋常,才能打消那些別有用心之人的顧慮?!?/br>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這大半年來林桑青過得很是辛苦,除了要防止撲面而來的算計外,還要時刻提防藏在身邊的暗箭,也就是她從小就生活在壓力之中才能受得住,要是換成真正的林家小姐,估摸早累病了。 默默在心底給自個兒嘆口氣,林桑青問楓櫟,“是誰讓你潛伏在我身邊的,淑妃?楊妃?還是其它我沒有點到名字的人?” 楓櫟冷靜搖頭,“娘娘,莫要問了,我不會說的?!彼p挪膝蓋,跪正身子道:“您既然說出這一切,便說明已經做好了處置我的打算,要殺要剮隨您的便,我接受便是了?!?/br> 擱下茶盞,林桑青語重心長道:“楓櫟,也許你說出背后指使的人,我便會饒過你,留你一條性命?!?/br> 楓櫟展眉一笑,“楓櫟的性命早不是自己的,娘娘,您是位好主子,但在遇見您之前,我已經有了值得我將性命托付出去的主子,楓櫟不會為了能活命而背叛原先的主子?!?/br> 低頭斜視楓櫟,林桑青又給她一次機會,“你還有一次機會?!?/br> 楓櫟不為所動,她只一心求死,“殺了我吧?!?/br> 當一個人已不懼死亡的威脅,和她說再多的話已然無用,不過是多費口舌罷了。林桑青沒有再給她第三次機會,“冥頑不靈?!弊匝宰哉Z一般說完這句話,她抬手扶額道:“我本打算等到活膩歪的那一日再處理你,現在不用了,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還有想愛的人沒去愛,你再呆在我身邊著實累贅,索性留在宮外吧?!彼D頭朝向簫白澤,冷下心腸道:“皇上,這個人交給你處置,無論她的下場如何,都不要告訴我。楓櫟,”她最后一次喚她的名字,“你所做的一切我皆既往不咎,亦不再追問誰是你的主子,我便當你在這場海難中死去了?!?/br> 楓櫟俯身拜謝,“謝娘娘成全?!?/br> 低下頭,細數眉心墜砸在腦門上的次數,林桑青對她的道謝恍若未聞。 放下手中的奏折,簫白澤起身走到客房門邊,和守在門邊的宣世忠嘀咕幾句,復又折返回來。不多時,宣世忠領著兩個侍衛走進客房,冷著臉將楓櫟帶離此處。 楓櫟的下場如何,林桑青不想知道,但簫白澤向來殺伐果斷,想來楓櫟的下場并不會好。 外面的天色暗得很快,蒼茫暮色取代了斑斕霞色,不多時,暮色亦會被漫無邊際的黑暗取代。 明兒個便要回宮了,舟車勞頓,路上不知會遇到什么情況,今夜還是提早安歇比較好。 情緒不知緣何很是低落,林桑青走到模糊的銅鏡旁邊,對著鏡子拆下珍珠耳鐺,出聲問簫白澤,“你討厭這樣的我嗎?” 闔上奏折,簫白澤不解道:“什么?” “不清純,不天真,慣會算計,心狠手辣,陰險狡猾?!绷稚G嘤昧艘淮蟠缓玫脑~匯形容自己,“連無辜的柳昭儀都利用,把她沒做過的事情強安到她頭上,明明知道貼身的宮女不可相信,卻不拆穿她,反而精于算計,為了自己的安穩日子將她養在身邊。光明磊落這倆字似乎和我不搭邊呢?!?/br> 扶著桌子起身,簫白澤緩緩踱步到銅鏡前,看著鏡子里模糊的人影,他一壁伸手為林桑青取下另一只珍珠耳鐺,一壁慢吞吞道:“讓我想一想——我中雷公藤之毒那會兒,柳家正處于扶搖直上的階段,前朝后宮皆要讓他們一族三分。你應當猜到柳相會設法洗脫柳昭儀身上的嫌疑,也知道朕不會拿柳昭儀怎么樣,所以才放心利用她的吧?!?/br> 是肯定的口氣,不是疑問的口氣,似乎篤定事實如此。 林桑青懶懶向后仰,把身體的一部分重量靠在他身上,挑起抹由衷的微笑,她故意問簫白澤,“哎,你是不是往我肚子里放了讀心蟲?不若你怎么將我的心思揣摩得這般清楚?” 誠然,當日她決定把柳昭儀推出來擋刀子之前,的確經過百般思量,最終才下了決心。 簫白澤不置可否,拆開林桑青發間的翠玉簪子,他把骨節分明的手指頭埋進她漆黑柔軟的頭發里,俯下身子靠在她耳邊輕聲道:“青青,你所有的缺點我都能包容,早在愛上你之前,我便知你是什么樣的人,沒準心狠手辣陰險狡猾正是我愛上你的原因呢?!?/br> 這世上怕是沒有人不愛聽軟綿綿的情話,林桑青覺得心底暖洋洋的,唇角的笑意兀自放大,她有心道:“我喜歡吃臭豆腐,這一點你也能包容嗎?” 蕭白澤略微躊躇,“我……”停頓稍許,還是點頭了,“我會努力包容?!?/br> 林桑青又道:“我喝稀粥的時候會發出難聽的‘吸溜吸溜’聲,這一點你亦能包容嗎?” 眉心一蹙,蕭白澤同她討商量,“你能不能試著改一改?” 用頭發輕輕蹭著蕭白澤溫暖的胸膛,林桑青瞇起眼睛,笑得滿足而舒心。 挺好的,此趟宮外之行意義非凡,她雖然差點死掉,但值得慶幸的是她收獲了一份兩心相悅的好姻緣。且她終于逮到機會將楓櫟除去,以后,她可以放下戒備心,不用再時刻多睜著一只眼了。 隔日是個極好的艷陽天,看不到邊際的天空湛藍無云,唯有太陽散發出溫暖強烈的光線,驅散了籠罩在武鳴縣上空的陰霾。 收拾妥當之后,蕭白澤與林桑青攜手出門,準備到衙門口乘坐馬車返回皇宮。 他們沒有把要離開的消息告訴武鳴縣的百姓,但不知道為何,百姓們還是知道他們要離開了。衙門口兩側圍滿了前來送行的百姓,細細看一看,似乎女子多過男子。 林桑青曉得,百姓們舍不得的是英俊的帝王,不是她這個幾乎什么事情都沒做過的妃嬪,是以她十分自覺地靠讓到一旁,好讓蕭白澤獨占全部的熱情。 在被前來送行的百姓們的熱情淹沒之前,蕭白澤斜斜瞥了后退的林桑青一眼,算是表示對她臨陣脫逃、把應付百姓的擔子全部推給自己的鄙夷。 林桑青朝他嗟牙笑笑,繼續往人少的地方退,恰好魏虞站在不遠處,她退到魏虞身側,和他一起看面前這幅感人的畫面。 人群中不斷傳來夸贊和褒揚聲,更有夸張者甚至落下了動情的淚水,百姓們舍不得蕭白澤離去,卻又知他必須要離去。 他不是這方貧瘠土地上的縣令,他是掌管整個乾朝的皇帝啊。 林桑青閑閑抱著手臂聽從人群中傳來的褒揚聲,正打算和魏虞說道說道,耳邊突然傳來一道與眾不同的嬌軟少女音,“魏虞,魏虞你在哪里啊?!?/br> 這道聲音熟悉得很,魏虞聽后冷不丁打個冷顫。 林桑青順著聲音尋去,擁擠的人群中,有個約莫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正在艱難前行,她的個頭瘦弱嬌小,看上去就沒多大力氣,擁擠的人群擠得她站立不穩,連飛天髻都變得凌亂松散,她一邊往衙門口擠,一邊呼喚魏虞的名字。 緩緩松開抱在一起的手臂,林桑青用力眨眨眼睛,生怕自己看錯了——承毓怎么會到這里來? 她眨了幾次眼睛,承毓始終在那里,少女并不因人群擁擠而有所退縮,哪怕衣裳被擠得皺巴巴的,她也倔強往前走。 看來她沒有看錯。 魏虞用懷疑的眼神看向林桑青,似乎以為承毓是她喊來的,雖然曾經說過要把承毓叫來武鳴縣,但林桑青不過是說說而已,她可沒本事讓承毓過來。 林桑青瞠目結舌的向魏虞解釋,“不不不是我,我沒有讓承毓來武鳴縣···” 不著痕跡地嘆息一聲,魏虞穿過擁擠的人潮,大手一伸,將承毓從人潮中撈了出來。 承毓先是驚訝不已,見把她從人群里撈出來的人是魏虞,面上的不解登時化作欣喜,“魏虞!”她歡喜難耐地喚魏虞的名字,“你怎么不聲不響跑到這窮鄉僻壤之地來了,這里正鬧洪災呢,你要是被大水沖走了可怎么辦?” 魏虞打量承毓一眼,見她無傷無損,蹦跶得比兔子還歡脫,冷冷開口道:“你怎么來了?” 承毓的歡喜并沒有被魏虞的冷言冷語澆熄,她朝魏虞仰起俏麗的瓜子臉,語氣嬌軟道:“我好些日子沒看到你了,很是思念你的音容笑貌。我去魏府找你,守門的仆人說你不在,我去皇宮找你,皇宮的侍衛也說你最近沒入宮。后來淑妃堂姐和我說蕭哥哥出宮賑災了,我一想,你和蕭哥哥向來形影不離,他出宮賑災你肯定要跟著,是以我瞞著父親母親偷偷跑了出來?!?/br> 面上浮現一抹得意之色,承毓驕傲道:“我雇了一輛馬車,日夜兼程才趕到這里,魏虞你說我厲害不厲害,我都敢自己一個人出遠門了呢!” 溫文爾雅的容顏上難得浮現慍惱,魏虞并沒有夸獎承毓,反而開始數落起她來,“胡鬧,做事情這樣唐突,你何時才能長大一些?”他指一指??吭诓贿h處的馬車,“你先到后面那輛馬車上坐著,等會兒和我們一起回平陽城,真是不像話……”說罷,他拂袖朝蕭白澤所在的方向走去。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望著魏虞離去的背影,承毓咬住嘴唇,眼底漸漸泛起氤氳霧氣。不知想到什么,她抽抽鼻子把即將滾落的眼淚擦掉,對著林桑青露出一個帶淚的微笑,“宸妃嫂嫂好?!?/br> 心底不知為何酸得厲害,林桑青朝她點點頭,安慰她道:“乖承毓,快到馬車上歇著吧,魏虞他不是故意數落你的,他只是擔心你的安?!?/br>